第20章 一間花店

陸杏晚上請了個假沒去自習。

張明月為了聽她将農民起義的故事, 也特意逃課前來,兩個人找了一個折中的地方坐下閑聊。

“所以你真的這樣說了?”張明月一臉不可置信,目光中帶着些許懷疑。

陸杏迎着她目光,有些心虛挺了挺胸膛:“當然了, 我就是這樣說的。”

不過是稍微美化了一下, 就像是結束後複盤,突然發現自己有些地方沒有表現好, 多加了一點兒修辭而已。

反正陸杏自我感覺非常良好, 像是原本堵在胸口的悶氣, 終于找到了一個出口,正在往外宣洩。

“可是你媽真的太過分了,怎麽又動手!”張明月有些心疼, 看着陸杏臉上還沒消散的紅印, “得虧今天是在學校,在家裏的話她肯定不會輕易走。”

田雲豔最要面子,在外不僅是給陸杏面子,更是給她自己。

“沒事, 好歹只是一個巴掌而已。”陸杏真的沒有傷心, 她反而滿心都是自己說出來的喜悅。“你要是真的心疼我, 今天這頓你請。”

“我要縮衣節食了, 這就是自由的代價。”她之前已經試着從銀行卡轉錢, 是一百塊都沒有。

“你還有多少錢啊。”張明月也是知道陸杏的小金庫早就岌岌可危,“你還有挺多尾款的吧。”

“是啊。”陸杏五官皺成一團,“我現在大概還有三千多塊吧。”

“聽起來還挺富有的。”張明月吸了一口奶茶, “你能撐得過這學期嗎?”

陸杏仔細想了想,面露苦色搖頭:“不行。”

這學期才剛開始,她就算是省吃儉用, 每頓都在食堂紮根,也扛不住尾款的壓力啊。

“這頓姐妹請。”張明月拍拍她肩,“實在不行,我還有個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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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着陸杏渴望的目光,張明月說:“你放在我那裏可有不少萌款,賣完也算是短暫暴富吧。”

這麽多年,陸杏在她那裏放的東西都占了一個櫃子。時間久,總有些東西變成了現在閑魚高價難求的絕版萌款。

見陸杏臉上有猶豫,張明月加了把火:“那把你那些簽名書賣了吧。”

“不行。”陸杏斬釘截鐵拒絕,“還是賣裙子吧。”

兩者取其一,那她還是沒啥猶豫的。

只不過嘴上說的潇灑,等緩過來,心裏還是有些慌。

張明月結賬後兩人準備各自回校,陸杏卻拒絕了地鐵,要去公交車站。

“是要轉車,可是兩個小時內免費呀。”陸杏說,“公交車只要二塊!”

張明月一時間居然無法反駁,想贊助她車費,卻被義正言辭拒絕。

送走張明月,陸杏按照導航找到了公交車站。

公交卡已經是許久未用,好在裏面還有錢。沒有位置站了一路,到了換乘點下車,還需要走幾百米的路。

陸杏戴着耳機慢慢走着。

她其實也并不是真的要節約這幾塊錢,只是單純的不想那麽快回學校。心有點亂,她需要思考之後的路到底怎麽走。

當務之急是賺錢,可是她才大三,要真的說什麽才藝,從前被逼着學過不少東西,可都是皮毛。有些不是她努力就能有所收獲的,至少拿出去賺錢有點難。

還有什麽賺錢的辦法嗎?從愛好下手的話——

小裙子種草姬她是有自知之明,有時候真的不是随便拍幾張照片就可以解決的事情。

小說她看的倒是多,年少的時候也曾在本子上寫過好多小學雞的愛恨情仇。只是這也不容易,對現在她急需錢的狀況來看,過于不現實。

還是打工吧。

打工雖然不能暴富,但是可以解燃眉之急。

去另一邊的公交站臺要穿過一條小巷子。此時晚上八點過,擺攤的人不少,煙火氣息彌漫。

陸杏現在滿腦子都是賺錢,她目光落在街道邊賣菜賣水果的攤販身上,甚至思考自己能不能行,這每天能賺多少。這種晚八點的商業活動太适合她了。

邊看邊想,陸杏在即将走出這條巷子時,旁邊的争吵聲吸引了她注意。

周圍人幾乎跟她差不多,都把目光望過去看熱鬧。

“這門口是你的地方嗎?大家都這樣,你憑什麽趕我走?”一個五十歲的阿姨叉腰大聲囔囔,她旁邊有一車水果。

跟她起争執的女人應該是後面花店的老板,手上還拿着一束未修剪的玫瑰。臉上有憤怒卻還是維持着禮儀,開口說話都是輕柔的。

“我沒讓你走,只是這些東西不能放門口。”張秋小聲說。

“我又不是不拿走,放這裏一下怎麽了?大家都是做生意的,這臺階上都擺滿你那破花,我東西放下面都礙着你了?”阿姨嗓門特別大,語氣也兇,“就你金貴,其他鋪子啥都沒說,一個瘸子裝什麽裝。”

大家聽到這話,目光幾乎都往張秋腿上望過去。

經常在這裏做生意的都知道,這家花店老板腿有殘疾。平日說話也是溫柔細語,人好說話,但是也代表着好欺負。

陸杏看了一眼,花店門口堆放着好多垃圾,因為有不少果皮,蒼蠅一直在那裏飛。

花店面積本就不大,外面臺階上擺了幾桶鮮花,唯一能走的一條小路都被垃圾堵住了,更別提蚊蟲還往花朵上飛,讓人看着就不舒服。

這确實是很影響生意。

“你這破花店開這裏,本來就沒多少人,沒生意就找我麻煩啊,誰讓你在這裏裝模作樣呀。”那阿姨狠狠唾棄了一聲。

張秋知道她潑辣不講理,今天也是忍無可忍才小聲提醒她。“可是你從來沒收拾過這些東西。”都是每天關店時她自己清理幹淨。畢竟白天她還要開店做生意。

“那忘了怎麽了?又不是沒人打掃,你不就是看不慣我。”那阿姨也不聽,“這是我占的位置,我就要在這裏!”

“難了哦。”旁邊有看熱鬧的商販說,“這李春紅就是故意的,之前她男人來賣,幫了老板娘幾次忙,這婆娘可是罵了好幾次,現在還會耍這些小心思。”

“那誰讓這花店老板是個瘸子,也沒個男的。”

經常在這巷子做生意的人基本都知道,他們小聲議論着兩人。

陸杏皺眉,心裏抱不平。

張秋原本想算了,她轉身回去想拿掃把将這堆果皮垃圾清理了,知道她是故意的又能怎麽辦。

她轉身剛走幾步,身後就傳來毫不掩飾的嘲笑聲。“一個瘸子。”

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是卻格外清晰刺耳。

她咬咬牙準備忍,卻聽見身後傳來清脆的一聲:“穿綠衣服的這位阿姨,你有東西掉了!”

“什麽?什麽東西掉了?”那水果攤販立馬轉身,低頭往地上看,手也緊張的往兜裏尤其是裝錢的袋子摸了摸。

其他看熱鬧的人也跟着在看,什麽都沒發現,最後都看向發生的陸杏。

陸杏微微笑了笑,一本正經說:“您的臉皮掉了呢。”

她知道自己不應該出頭,只是真的太欺負人了。總有些人仗着不要臉欺負老實人。

這話一出,周圍的人都安靜了一瞬,随後發出爆笑。

平日裏這條巷沒少有人吵架,大多數都是上了年紀的婦女,買賣罵人可沒啥文明用詞委婉這種說法,一開口那自然是率先問候對方全家。

水果攤販是臉青了又白,轉過頭炮火直對陸杏,一張口就是一連串的方言辱罵,加上肢體動作,是離她越來越近,指尖都快要戳上她臉了。

陸杏往後退了一步避開,心裏雖然有點虛卻沒退讓,照舊是用不屑的眼神盯着她。

“哪裏來的丫頭片子,莫不是小賤蹄子在外生的女兒,都是一臉衰相。”那女人說着朝地上唾了一口,“不要臉。”

“總比孩子都沒有一個好吧。”陸杏想着剛剛旁邊人說的八卦消息,“不是吧,阿姨您一定不是因為沒孩子所以脾氣不好的吧。”

“也不可能是因為那位阿姨長得好看又溫柔,某些男人管不了自己的眼睛,所以你生氣了吧?”

“不可能吧?應該不會吧。”

陸杏滿臉真誠,問得特別大聲。

原本以為這看起來文弱的小姑娘,應該被唬住才對,沒想到她開口也專挑痛處,說的話侮辱性不大,傷害卻極高。

那女人氣得哆哆嗦嗦,嘴巴裏又開始辱罵,手高高揚起,像是要給她一巴掌。

陸杏又不是傻子,哪裏會站着讓她打。一個彎腰直接蹿到身後,讓對方白白撲空。

她雖然沒有受到傷害,不過卻找準幹淨的地方,軟綿綿倒下去,大聲哎喲。“好疼啊!”

對于這種人,報警都是沒有用的,她們只知道胡攪蠻纏,反而浪費時間。主要是這種事情,大多數都是建議和解攪稀泥的解決方式。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

陸杏速度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眼淚瞬間流下來,她也沒說什麽,就是在那裏喊痛。

張秋吓得趕緊跑下去扶起陸杏,關心問:“沒事吧小妹妹。”

陸杏面露痛苦,伸手哆哆嗦嗦指向那水果攤販:“她推我,好痛啊,我要報警去醫院。”

“你胡說什麽!我根本沒碰到你,他們都可以給我作證!”水果攤販也急了。

“不行,我腿痛,要去醫院看,醫藥費這位阿姨不能走。”陸杏說着就要去拉她,水果攤販趕緊往後退。

提到錢,對方一下子就緊張起來。“你自己摔的,別想騙我錢。”

“就是阿姨你推的。”陸杏也叫嚷起來,“我不管,賠錢。”

比不要臉陸杏可能差她一截,可是提起錢對方肯定先跑為敬。

果然,原本死皮賴皮在門口不打算走的人,已經開始推着車子要離開。陸杏心裏一喜,但還是不依不饒,叫着讓她不要跑,手裏要撥的電話遲遲沒有打出去。

那水果攤販叫罵着,卻也走了。

陸杏心裏得意,旁邊張秋卻以為她真的受傷了,十分着急。手機還在屋內,她想去拿打電話,嘴裏安慰着:“沒事先去看病,阿姨給你付醫藥費。”

她本就行動有些不便,因為着急起身時還差點摔倒。

陸杏趕緊站起來:“謝謝阿姨,我沒有事。”伸手将她攙扶住,“我就是騙她的,讓她離開這裏。”

門口還站着不少看熱鬧的人,裝要裝到底。陸杏調皮朝張秋眨眨眼,小聲說:“阿姨,我們進去說吧。”

陸杏站在避開視線的一角,轉了個圈給張秋說:“阿姨,我真沒事,剛剛就是故意吓唬那人的。”

“明天她要是還來找茬,你就說正好我找她要錢付醫藥費,至少半個月她肯定不敢來你店門口了。”

張秋目光一軟,知道這小姑娘剛剛是在為自己出頭。

“謝謝你。”她去接了一杯水,“先喝口水吧。”

陸杏接過,開始打量起屋內。

店鋪面積不大,裏面有不少鮮花,擺放的井井有條。香味在屋內混合彌漫,有些濃郁卻并不難聞。一張長方桌,有臺電腦,剩下的就是工作臺了,上面還有不少殘枝。

“喜歡花嗎?你等等我。”張秋拍拍手,直接走到工作臺去,“我給你做一束花帶回去。”

“不用不用,阿姨不用!”陸杏連忙擺手,“謝謝您好意,不過我馬上要回學校了。”

“你還在讀大學吧?”張秋停下動作,“哪個學校的呀。”

“嗯嗯。”陸杏點頭,附近好幾個學校公交車都會經過這個站,“C大的。”

“C大啊,我外甥今年剛好考上這個學校。”她臉上是驚喜,“你們是校友呢。”

陸杏也覺得挺有緣分的,正想順口問一句哪個系的,張明月電話來了。“你到學校沒啊,怎麽沒回消息。”

陸杏這才看了時間,已經九點過了,距離末班車還有十幾分鐘了。

她收起心思,趕緊準備回去。“阿姨,我先回學校了,下次路過再來啊。”

說着她就往門外跑,張秋也知道時間晚了,可是對方好心幫忙就一杯水讓她走了多不好意思。

她趕緊從一個桶裏抽出一支之前修剪好的玫瑰,急促跑到門口喊住她。“小姑娘,這個給你。”

陸杏聽到呼喊聲就立馬停下了,趕緊回去拿起那支玫瑰。

嬌嫩的玫瑰還是花骨朵,上面還沾有水珠,格外誘人。

“下次來。”張秋一臉溫柔。

陸杏覺得這位阿姨就像是那滿室的鮮花一樣,讓人覺得很舒服。

揮揮手向她道別,陸杏小跑去車站。

張秋看着她離去的背影,轉身去拿了掃帚清理門口的垃圾。打掃幹淨後回到室內,坐在電腦前打開了微信,發出了消息。

秋日:下課沒?今天遇到一個你們學校的女生,真的是幫了我大忙。

秋日:你好好學習,別操心其他事,大姨最近生意很不錯。

秋日:店內生意都忙起來了,我準備招一個兼職。你千萬不要再去打幾份工了,一切都有姨呢。

陳起從浴室出來就看見小姨給他發的消息。

走到陽臺電話打過去,接通瞬間他開口說:“小姨,你忙的話我來幫你。”

張秋還在核對明天的訂單,聽到這句話連忙拒絕:“你總是來幫我,明明自己也有事情。”

“要學習又要去唱歌,你既然喜歡音樂,那個也有錢,就只幹那一樣吧,剩下的時間好好學習就行了。”張秋用長輩話語教導說,語氣比起平時說話多了幾分嚴厲,“姨再沒用,你的學費生活費還是有的。”

陳起沒說話,既是沒反對,也沒同意。

張秋知道自己這外甥性子,小聲溫柔解釋說:“這邊距離大學近,我的意思就是找個大學生幫忙,平日就整理花還有訂單,我只負責包裝花束,這樣既不費錢,也省了一部分力氣。你知道的,姨腿不利索,有時候——”

“好。”陳起阻止她将後面的話說完,“我幫您找找看。”

“對,我就是這個意思。”張秋說,“你們學校好,學生肯定也好靠譜。只是錢我可能出得不多,就看有沒有人願意來了。”

陳起斂下眼,低聲‘嗯’了下算是回應:“今天發生了什麽事情嗎?”他還記得小姨說的有個女生幫了她忙。

往日張秋是不會把別人的刁難給陳起說的。畢竟她因為身體原因,也沒少被人議論,外甥護短,之前還打過幾次架。

但是今天那小姑娘确實給了她很好的印象,省去了一些之前的矛盾,只是簡單的說了今日的事。

“真的是個好姑娘。”張秋感嘆說,“可惜時間太晚了,要不然真的要好好謝謝人家。”

“以後會有機會的。”陳起說,心裏想的是之後晚上還是要抽時間去花店看一趟才放心了。

小姨要招兼職,陳起朋友圈人少,他問了周遠民,最後決定發去表白牆,那裏平日看的學生多流量大,容易找到。

當然,去發消息這件事,自然是讓周遠民去幹。

陸杏是成功卡上末班車,風風火火沖回寝室,距離熄燈時間還早。

洗漱後她拿出手機準備先放松一下,沖個浪,刷一下表白牆看看今天學校有什麽趣事。

從某條說說的九張圖中,陸杏一眼就看見那張找兼職的圖片。

居然是花店耶,想着今天偶然遇見的那家店鋪,陸杏突然決定花店也是一個不錯的地方。

沒說多少錢,陸杏原本有些猶豫。不過看留言有不少人問,她還是毫不猶豫選擇先加了好友再說。

只是輸入號碼後,她傻眼了。

這人怎麽是她好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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