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十九顆

對于德國人來說,Party這個詞其實并不太合适,他們更喜歡稱之為Feiern(歡慶)或者Saufen(酗酒)。

克勞斯請來的人十分專業,考慮到各個國家地區的差異,并沒有和普通的德國人那樣買來一堆酒和薯片餅幹,也有一些其他的速食品,甚至還請了一位廚師,可以現場做好吃的中餐。

景玉喝的啤酒不多,在這種場合,不喝醉是克勞斯給她定的規則。

她玩了一會萬智牌,有意無意地抛出一些問題,試探着詢問這些人對仝臻的看法。

喝了酒,品嘗到美味的小點心後,絕大多數都坦誠地告訴景玉:“事實上,選誰做小組組長都無所謂,Jemma。”

只是其中有個叫做瑪蒂娜的德國女孩并不同意這個看法。

她數學很好,還利用統計學的原理做了一款簡單的小程序。

用這個程序可以計算出《星際争霸》這款游戲中金錢成長的合理性和規劃,很受喜歡《星際争霸》這款游戲的同學歡迎。

瑪蒂娜直截了當地問景玉:“我看過你寫的市場分析報告,你準備售賣一款啤酒,對嗎?”

景玉說:“是的。”

瑪蒂娜輕輕笑了下:“啤酒,慕尼黑最不缺的就是啤酒。”

他們的實踐項目,每人都要投入一筆錢,作為啓動資金,進行商業化的運作。

景玉和瑪蒂娜他們這組選擇了商貿,本土商貿和進出口都可以。

其他人主張的都是一些小本買賣,投入少,即使利潤低也沒關系。

唯獨景玉提出,要販賣啤酒,這是一單大生意。

“距離Oktoberfest還有四個月,據我查閱到的官方資料顯示,每年節日上的啤酒的消耗量至少500萬升,”景玉說,“我們應該抓住這個機會推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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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蒂娜不置可否,她的手指在桌面上劃了幾下,像是在計算這個可觀的利潤和預計風險。

計算完畢,她擡起頭:“Jemma,我不會直白地告訴你,我支持你。就算今天是Tong,我是這個答案。”

景玉松了口氣:“謝謝你。”

瑪蒂娜沒有說話,她低頭,注意力仍舊在面前的法式脆餅上。

等大家喝酒喝到淩晨時候,一部分人去睡覺,景玉訂的鬧鐘響了,提醒她,該回家了。

司機早就等在外面,景玉離開前,看到盧克一個人坐在角落中發呆。

的确,雖然都是金發碧眼,但盧克的頭發其實更偏棕一點,不是那麽純粹;綠眼睛和克勞斯的也并不一樣,他的綠眼睛看上去更脆弱,下一秒就會破碎掉。

非要比喻的話,克勞斯的眼睛像綠翡翠,盧克的像綠玻璃。

綠翡翠昂貴、韻味足,高高在上。

綠玻璃清透、脆弱,經常能遇到。

不知道為什麽,今天晚上,盧克始終心不在焉,像是被老師訓斥過的學生。

不安低落。

他低下頭,脖子上還有口紅的痕跡,淩亂。

景玉并沒有去關愛失落美少年的慈悲心腸,她只是在想,該怎麽提出要仝臻退出小組。

次日小組重新開研讨會,仝臻做了新的計劃書,他希望能夠從意大利進口一種咖啡,認為利潤可觀、豐厚。

有兩個意大利成員很贊成仝臻的建議,還有兩個更傾向于景玉的啤酒計劃。

但,包括瑪蒂娜在內的另外三個成員沒有絲毫表态。

經過了長達一小時的探讨,景玉站起來,按照克勞斯教她的話,條理清晰地闡述着自己的觀點和意見。

她的氣勢成功震住了一些人。

最終,衆人決定,再等一周,繼續深化做市場調研,從這兩種産品裏選擇一樣——同樣,這也意味着另一種選擇。

倘若最終選擇其中一種,另外一個人将會徹底喪失接下來的話語權。

景玉想要售賣的啤酒來源于黑森的一家小釀酒廠。

衆所周知,德國啤酒不如捷克共和國的貯藏啤酒那麽便宜,但德國啤酒以他獨特的“純度法令”同樣吸引了不少啤酒愛好者,許多旅行者都喜歡拜訪巴伐利亞啤酒花園。

雖然按照規定,釀酒廠只能利用啤酒花、麥芽、酵母和水這四種成分釀造啤酒,但德國大大小小的釀酒廠,仍舊依靠着基本釀造過程中的微妙變化來做出差異,釀造出超過5000種不同的啤酒。

“……你平時經常喝的淡啤酒,就用利用的底層發酵,”克勞斯講給景玉聽,“還有頂層發酵,比如早上喝的小麥啤酒,寶貝,坐正。”

景玉被迫坐正身體。

她打着哈欠,睫毛困的有了點潮濕濕的痕跡:“先生,我在聽。”

她太累了。

昨天上午上完小提琴課,中午休息了不到兩小時,下午又上了三個小時芭蕾舞的課程,還要閱讀至少30頁的德語書,寫報告,晚上,還和克勞斯粗暴切磋一小時。今日清晨在自己的床上醒來時,景玉回顧自己昨天日程,只感覺自己現如今過的比高三還要辛苦。

至少讀高三時候沒有體力勞動。

克勞斯看到景玉困倦的模樣,暫時停下繼續為她講解啤酒的歷史和制造工藝。

但景玉卻老老實實地端正了坐姿,按照克勞斯要求、教導的姿态,挺直背部,像一個優雅的淑女。

“先生,”景玉提出要求,“我想喝奶茶,可以嗎?”

克勞斯冷漠無情地拒絕:“不行。”

景玉嘆了口氣,她挪了挪屁股,皺眉自言自語:“好酸呀。”

克勞斯側臉,看車外風景。

玻璃上能夠映出景玉的影子,小小一個,她好像在發愁,手指繞啊繞的,頭發上兩根沒梳理好的呆毛直挺挺地晃了晃。

“……好可憐啊,我真的好可憐啊,”景玉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小聲說,“昨天高強度運動加學習,還被摁過來壓過去,結果現在連杯奶茶都喝不到,胃好餓肚子好慘,我比窦娥還要冤……”

克勞斯慢慢呼吸。

他側身,語氣稍稍松動:“換種飲料,除了奶茶,什麽都行。”

“好呀好呀,那我想喝牛奶和茶的混合物,”景玉興致勃勃,“最好再加進去焦糖珍珠、西米露、椰果、燕麥——”

克勞斯打斷她:“甜心,你以為換種說法就能喝了?”

景玉:“……”

克勞斯言簡意駭:“不行。”

景玉憂郁地對着車窗,用方言惆悵地開口:“潮吧。”

潮吧。

在青島方言中,是傻子的意思。

克勞斯聽不懂方言。

景玉這一句,在他耳中,成了“好吧”。

克勞斯先生對景玉接受現實這件事情非常滿意。

對她柔順的回答也十分欣慰。

車子經過美因河,逐步靠近克勞斯的家鄉——美因河畔法蘭克福。

這個最不像德國的德國城市擁有着歐洲第三繁忙的機場,摩天大樓鱗次栉比,有着世界上最大的證券交易所、歐洲中心銀行,這裏是切切實實的金融和商業中心。夜生活活躍、激烈,公園綠樹成蔭,漂亮的啤酒花園和悠閑的咖啡館遍布街道。

法蘭克福是強大的銀行業巨頭,而壟斷性質的埃森集團,總部就在這裏。

克勞斯·約格·埃森的家鄉。

景玉所想要尋找的釀酒廠就在法蘭克福以北約90公裏處的馬爾堡,但克勞斯來這裏并不是專程照顧景玉——埃森集團需要他回去處理一些公務,不過是克勞斯食髓知味,捎帶着景玉。

克勞斯并沒有把景玉帶回自己家中,而是安置在外面。

在抵達法蘭克福的第一個晚上,景玉一個人住在克勞斯的房子中,這裏同樣有着精致的木質地板,還有一個照顧她起居、精通英語和德語的女傭。

克勞斯三天沒有回來。

但景玉能夠從電視直播采訪和報紙、雜志上看到他。

作為埃森集團唯一的繼承者,有個漂亮金發的克勞斯先生無疑受到許多關注。

雖然克勞斯沒有說,但景玉也能從報道上知道他的行程,除卻公事之外,克勞斯先生還參加了不少其他活動和晚宴,他身邊有門第相當的女伴,合照時,兩人站的不遠不近,保持着禮貌友好的社交距離。

克勞斯看着鏡頭,綠色的眼睛如此清晰。

第四天,克勞斯才歸來,和景玉一同動身前往馬爾堡。

工廠在上城區,景玉在工廠參觀時候沒少頭疼。

這邊負責人英語稀爛,糟糕,講的也不是标準德語,而是低地德語和弗裏西語,對于德語非母語的人來講實在糟糕透了。

還好有克勞斯做翻譯,及時解釋一些景玉聽不懂的詞語。

中間景玉上了個廁所,把自己的包暫時放到克勞斯手中。

等她出來後,發現完全找不到回去的路。

景玉不得已去尋找旁邊的員工,想要詢問路線,但對方一張口,景玉的腦袋瓜就嗡嗡嗡了——

她完全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麽!!!

這口音也太太太重了。

克勞斯耐心地等了景玉一會兒,沒等到人,才意識到,這只貪財的小龍或許迷路了。

與她機靈的小腦袋瓜和思維能力、以及出色的語言學習能力截然不同,龍辨認路線的能力很差。

在住到別墅的第二天,她還經常弄錯兩人的卧室。

好幾次晚上呆呆打開他的房門,再說着抱歉,離開。

迷路到這個地步,令克勞斯十分驚異。

一個亞洲女孩,在釀酒廠中亂走的确有些糟糕。

克勞斯沒有猶豫,立刻尋找經理。

當克勞斯成功找到迷路的小龍時,景玉坐在辦公室中,正悲傷地擦着眼淚。

門開着,但克勞斯并沒有進去。

隔着窗,他清晰地看到景玉臉上的焦急不安。

迷路的貪財小龍,竟然也會因為找不到他而害怕難過嗎?

克勞斯停下腳步,仔細看這只小龍會為了找他而做出什麽努力。

釀酒廠裏一個英語說的還算可以的人,用英語詢問她:“小姐,請問和您同行的先生身高多少?”

景玉搖頭:“不知道。”

“好吧,那您知道他大概體重嗎?”

景玉回答:“也不知道。”

“嗯……”記錄員有點頭疼,“那對方今天穿的什麽衣服呢?”

景玉想了想,有些為難:“對不起,我沒注意。”

“他有特別顯眼的外貌嗎?”

“……”

記錄員把筆合上,他問:“小姐,那您能提供其他特征嗎?”

克勞斯看到景玉臉上彌漫出痛苦的悲傷,那種哀傷的神情足夠令人心碎。

景玉心疼地說:“他拿走了我的喜馬拉雅鉑金包啊,尼羅鱷魚皮,扣環裝飾18K白金,白鑽扣,是稀有的霧色煙灰色啊,裏面還裝了500歐的現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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