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七十三顆

房東太太格雷琴女士帶來了一些味道很好的葡萄酒,釀造原料是萊茵高南部的萊茵黑森産出的白葡萄。

她帶來這瓶白葡萄酒,是為了慶祝自己升職成功。

或許因為本身性格所致,房東太太的朋友并不多,她只向六個人發起邀約。格雷琴女士今天心情不錯,特意煮了加卷心菜和香腸的“農夫湯”,還做了煙熏小鲱魚、酥脆的巴伐利亞豬腿和土豆湯團。

她的另一個好友來的很早,下午就開始準備,精心烘培出來一個海綿蛋糕,除了黃油、櫻桃和奶油之外,她就還加了朗姆酒在裏面。

景玉也為這頓晚餐準備了一些其他的食材,德國人雖然也喜歡吃豬肉,但是這邊售賣的豬肉都不是放血後的,大部分是未閹割過的豬,遠遠不如國內的口感好。

景玉特意找了一家華人開設的店鋪,買到了大量的香料,又選了一些鳗魚、對蝦、鲑魚、鴨肉之類的食材,準備和大家一起吃烤肉。

希爾格本來只是過來送啤酒,準備離開的時候,房東太太邀請他留下來一起吃,他快樂地一口答應下來。

景玉發現希爾格是真的很單純,如果用一種動物來形容的話,希爾格一定是單純的大金毛。

喜歡在沙子堆裏打滾的那種大金毛。

盡管前幾天AA制讓景玉仔細琢磨了一下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麽,但很快發現,原來是希爾格誤會了。

不知道是哪個可惡的老外,居然會告訴希爾格“亞洲女孩都很喜歡AA,如果不AA,對方會認為不尊重”這種錯誤觀點。

景玉不得不和他解釋,在亞洲,好朋友之間,有時候也不會過分地講究AA制。

希爾格小心翼翼地和景玉聊了許久,确認過她的真實想法後,才終于放棄這一念頭。

他也有很多天真可愛的地方,比如今天晚上得知要吃烤肉後,希爾格一聲不吭,跑去最近的DR Hanke采購了一大包的蔬菜水果過來,簡單地做了一些沙拉。

烤肉吃到一半,景玉才看到克勞斯發來的短信。

她很誠實地回複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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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便,她還發出禮節性的邀約,真的只是一句客套話。

景玉:「你要來嗎?」

因為是私人性的聚會,今天參與者大部分都是女性,只有兩個男性和一個……天真爛漫的希爾格。

景玉穿着也很随意,她沒有化妝,畢竟要吃烤肉,她是主要負責烤、刷醬汁、調料的那一個,不适合帶妝。

她并不介意這樣子見克勞斯,畢竟認識這麽久,她比這時候更糟糕的模樣,也都被克勞斯見過。

不差現在這一種。

克勞斯:「不了」

克勞斯:「祝你們吃的開心」

意料之中的答案。

尊敬的克勞斯先生還是這樣的高冷、惜字如金。

除非克勞斯瘋了,不然他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從法蘭克福開車往曼海姆這邊來。

希爾格高聲叫着景玉的名字,征求她意見:“Jemma,你想在你的蔬菜沙拉中加入蛋黃醬嗎?”

“不要放,”景玉告訴他,“謝謝你。”

烤盤附近的溫度很高,景玉身上熱出一層細細密密的小汗水,格雷琴女士走過來,詢問她:“甜心,需要我幫忙嗎?”

景玉婉拒了她的提議。

格雷琴順手抽張濕巾,貼心地幫景玉擦拭着她鼻尖的汗珠兒。

景玉的手機又響了一下,她拿出來看。

盡管她還沒有回複,克勞斯還是發了一條新的短信過來。

克勞斯:「雖然我知道應該尊重我的約會對象」

克勞斯:「但還是想要問一句,你為什麽會和希爾格那家夥在一起吃烤肉」

哦豁。

連‘那家夥’這個詞語都用上了。

格雷琴問:“甜心,你在和你的朋友聊天嗎?”

景玉快樂地回答她:“是的!”

格雷琴笑了:“男性朋友嗎?”

景玉頓了一下,想起來克勞斯先生的臉。

烤盤溫度真的好高,烤的她臉有一點點熱,還有點點燙

她說:“……是一個比普通朋友要親近一點的老師。”

和格雷琴聊了這麽兩句,景玉回複速度變慢,她剛剛拿起手機,第一個字還沒打上去,對方又發送過來新短信。

克勞斯:「當然,我明白,和什麽人吃飯是你的自由」

克勞斯:「不過,我想我有義務提醒你,我們的date是建立在彼此沒有其他約會對象基礎上」

克勞斯:「如果你想要擁有多個date對象,那麽我們應該需要好好談一談」

景玉真想誇他一句,現在的打字速度更快了。

這速度,嗖嗖嗖,比她說話語速都猛。

腹诽歸腹诽,景玉仍舊不太好意思直接講出來,她回複對方。

景玉:「并不是,還有房東太太和她的一些朋友」

景玉:「我們在慶祝房東太太的成功升職」

克勞斯:「祝你玩的愉快」

景玉又加了一句禮貌性的話。

景玉:「有機會,下次我們一起吃」

在中國,「有機會」「下次一起」這種話,大部分情況下是禮貌性的客套話,不管是說的還是聽的,都心知肚明,那個“有機會”連日期都不确定,遙遙無期。

景玉以為克勞斯也明白。

但是。

克勞斯:「有機會是什麽時候?」

景玉:“……”

這家夥,為什麽這麽嚴謹啊!!!

景玉敷衍:「有時間的時候吧」

但對面的男人仍舊嚴格地向她确認時間。

克勞斯:「你什麽時候有時間?」

克勞斯:「明天晚上有嗎?」

景玉:“……”

她盯着克勞斯的短信很久,深深吸一口氣。

糟糕。

她忘記了,這個男人就是這種性格。

沒辦法糊弄過去。

景玉慢吞吞打字。

「好像并沒有」

這條消息還沒有發出去,景玉就看到克勞斯發來的新短信。

克勞斯:「我新養了只貓頭鷹,會跳舞,你想看看嗎?」

克勞斯:「順便提一句,上一周,我在家中發現了一串紅寶石項鏈,是你不小心落在這裏的嗎?」

紅寶石項鏈!!!

景玉眼前驟然一亮。

雖然,當初在離開之前,她确定自己已經将卧室之中的所有東西都收的幹幹淨淨,包括地板上鋪設的地毯。

但這并不意味着,其他地方有着遺漏。

克勞斯先生送給景玉的珠寶實在太多太多,尤其是最後為她打造的純金箱子,塞得滿滿當當。

景玉還真的難以确定,自己是不是在他家中不小心遺落了紅寶石項鏈。

景玉回複:「有時間」

景玉:「誰能拒絕一只會跳舞的貓頭鷹呢?」

快樂地回複過去之後,景玉将烤盤上的魚片輕輕翻了個面,均勻地灑上特制的芝麻粉茴香末辣椒面等調味料。

希爾格看了景玉好久,期期艾艾,終于忍不住過來,友好地邀請她:“景玉,你明天想去聽講座嗎?是普希金教授主持的,關于跨境電子商務和德國未來的經濟發展。”

景玉奇怪地看他一眼,文質彬彬地拒絕掉。

希爾格最近真的好奇怪。

他為什麽一直在邀請她去看學術講座?難道這就是德國男性的獨特追求方式?邀請女孩子去看學術講座?

景玉不太懂。

經過這些時間的相處,在景玉的心目中,希爾格的定義已經變成一個——單純率直的朋友。

和他做戀人或者約會對象的話,簡直是令人難以想象的一種災難。

更何況,過度的感情對于現在的景玉而言,更像一種負擔。

聰明的人才不會選擇談戀愛。

愛是對理智造成影響的最大因素。

時隔兩年,景玉再度抵達埃森家族的莊園,陸葉真女士并不在,她去參加了一場義賣,呼籲大家幫助一些生活艱難的單親母親。

慷慨大方的埃森先生也不在這裏。

坦白來講,景玉對這個嚴肅的先生還有那麽點畏懼。

和克勞斯先生比起來,埃森先生更像一個沒有任何感情的機器,景玉甚至懷疑他是否具備人類的情感。

克勞斯先生養的貓頭鷹在莊園最深處的森林中,那裏有個漂亮的玻璃花房——沒錯,埃森家族的房子簡直就像一個巨大的城堡,他們擁有着自己的土地和私人森林,可以選擇乘車或者步行。

景玉毫不猶豫地選擇乘車。

正在這裏度假的安德烈一聽說要看貓頭鷹,也快樂地上了車。

他現在已經成長為一個很不錯的小夥子了。

克勞斯先生上車後,先習慣性地更換了車載音樂的電臺。

女性聲音慵懶,或許是為了照顧景玉的品味,現在這個電臺播放的歌曲都是些流行口味。

克勞斯微笑着問景玉昨天晚上有沒有玩的盡興。

景玉立刻開心地告訴他,房東太太帶來的葡萄酒多麽美味,蛋糕上的奶油如何入口即化,第一次嘗試烤肉的希爾格,不小心把肉烤老了,吃下去的時候把一顆牙咬的松動……

這些有趣的,瑣碎的東西,景玉眉飛色舞地和克勞斯分享。

克勞斯含笑聽着,在景玉講到嘴巴發幹的時候,他忽然抛出一個問題:“你認為希爾格如何?”

景玉很快回答:“嗯?他人很好啊。”

頓了頓,景玉又感慨:“就是不知道哪個愚蠢的老外,真是,壞到家了,竟然教給希爾格一些亂七八糟的‘中國習俗’,還告訴他必須AA,不A不是男人……嗯?克勞斯先生,你咳什麽?嗓子不舒服嗎?”

克勞斯先生咳了兩聲,緊繃着臉:“沒什麽。”

景玉沒有發現他的異常,繼續自己方才的那些吐槽:“真的,我的天吶,我懷疑教他的那個老外到底了不了解中國,還是說,也是一個憨憨——”

克勞斯打斷她:“我是說,假如希爾格作為戀人,你會如何評價他?”

這一句話成功讓景玉皺起眉,暫時放棄吐槽希爾格的“老師”。

她不太理解,看向克勞斯:“什麽意思?”

“我有一個朋友,”克勞斯注視着前方,陽光灑落,映襯着他眼底有點漂亮的、細碎的金色影子,他若無其事地說,“她前幾天看到希爾格,很欣賞對方。就像我們一樣,她想要——”

景玉喔一聲,恍然大悟,打斷克勞斯:“我明白了,你的朋友想當他糖媽?”

克勞斯:“……”

“這可能有點難度嗷,”景玉好心腸地給出建議,“希爾格其實并不缺錢,他應該不會同意的。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樣,窮困潦倒。”

克勞斯理智地提醒她:“甜心,你難道不能往其他角度想一下?比如說,我朋友或許是愛上了希爾格?”

景玉像聽到天方夜譚,笑了一聲:“克勞斯先生,您別逗我了。”

她說:“聰明人才不會談戀愛呢,尤其是有錢的聰明人。”

這樣說着,她低頭,心髒有點微妙的不對勁。

就好像有什麽壞人準備搶她的橙子。

有些不安的預感,悄悄綿延。

克勞斯沒有說話。

車內的音響播放着一首英文歌,音樂聲在車內悄悄蔓延開。

“……And I’ll be a fool for you,I know myself,but I pr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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