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無所求

“備駕,孤去趙家看看。”顧玄啓吩咐。

張海連忙聽命出去備馬車,卻又有些疑惑,殿下何時和那趙家少夫人關系這般親近了?他回京請旨前,只知道那趙家少夫人在于府救了殿下一次。難道後面又發生了什麽事?

正疑惑着,碰巧在門口遇到袁銳,張海忙拉着他打探消息。

袁銳今日傷好得差不多了,便趕緊回殿下身邊當值,剛到府衙門口就被張公公拉住問東問西,想到在淮宣客棧守的那一夜,他耳根微紅,卻依舊面無表情道:“殿下吩咐過,等張公公回來,就将趙家少夫人初次承寵的寝具交給張公公妥善保存,回頭我便從客棧取來給張公公。”

張海一臉震驚,殿下居然寵幸了那趙家少夫人?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殿下怎會寵幸一個寡婦?等等,嫔妃承寵需要保存的寝具只有元紅之帕,難道那趙家少夫人之前是完璧之身?最重要的是,殿下既然讓他妥善保存,這說明,東宮又要多一位娘娘了?

張海于是不敢耽擱,匆忙備了馬車,跟随殿下去了趙家。

趙家,宋蝶得知太子駕臨,連忙攜了棠棠到前院接駕,迎了太子在正廳坐下,又命下人奉了茶。

見太子只喝茶不說話,宋蝶不免有些忐忑,只好主動問道:“不知殿下今日大駕光臨,所為何事?”

顧玄啓瞥了眼站在她身側的小蘿蔔丁,開口道:“孤有話同你說,閑雜人等且先退下。”

宋蝶見他說閑雜人等四個字時視線落在棠棠身上,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忙讓采南将棠棠帶下去,又将下人們都摒退了。

顧玄啓又示意張海退下,廳內便只剩他和小婦人兩個人。

見小婦人擺出一副垂首聆聽的乖順模樣,顧玄啓轉了轉玉扳指,問:“這幾日為何未去府衙求見?”

宋蝶還以為太子摒退衆人是要說什麽大事,聽到他問她為何沒去府衙求見,她愣了愣,才回答道:“殿下日理萬機,妾身這幾日并無要緊事,不敢上門打擾。”

顧玄啓默了下,何為要緊事?幾日不見,她難道絲毫不思念他?她若不思念他,他自然也不是因為念着她才來看她。

“孤上次借你的那塊帕子呢?”顧玄啓給自己找了個來看她的理由。

宋蝶有些驚訝,難道太子今日來找她就是為了要回那塊帕子?可那塊帕子她已經用過,以太子的潔癖,應是不會再要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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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下雖疑惑,面上卻仍舊恭敬道:“回殿下,那塊帕子已經洗淨晾幹,妾身這就讓人取來。”

“不急。”顧玄啓制止她,斟酌了下,說:“再過三四日,孤便要回長安了。”揚州這邊的事還需個三四日收尾,收完尾就得立即啓程回京了。

宋蝶心裏的石頭一下子落了地,怪道殿下今日突然來此,還扯什麽帕子,原來他是要離開揚州了,這是來向她道別了。殿下日理萬機,還能記得向她一個小人物道別,也不枉她當日抛下棠棠帶他去小山坳避禍了。

宋蝶于是露出笑臉:“承蒙殿下多次相救,妾身無以為報。”

顧玄啓聽到這兒時唇角微揚,還道她下一句是要以身相許,以為這小婦人終于開了竅。沒想到她下句話一出口,他心口險些梗了下。

“只能多備些揚州特産給殿下帶回長安了,妾身先在此祝殿下一路順風、平安順遂。”宋蝶誠心道。

顧玄啓忍了又忍,才道:“除了這些,你就沒有別的話要對孤說?”

宋蝶有些不解,太子不日就要離開揚州,他來向她道別,她除了祝他一路順風,還能說些什麽?難道,太子今日不是單純來向她道別的?

他若不是來向她道別的,難不成,是想在離開揚州之前再和她春宵一度?

想到在山坳的最後一夜,宋蝶面頰微燙,但那是在山坳裏,只有她和他兩個人,她才可以不顧身份地位不顧世俗禮節和他□□好,眼下既然已經出來了,自然不可能再和他行那種事。

顧玄啓見她低着頭默不出聲,疑心她是在揣着明白裝糊塗。罷了,小婦人面皮薄,他身為男子,自當主動些。

他輕咳一聲道:“孤且問你,你可願随孤一起回東宮?”

宋蝶驚訝地擡起頭,不敢置信道:“殿下要帶妾身回東宮?”

顧玄啓肯定地點點頭。

“可妾身身份低微,又是寡婦之身,如何能進東宮?”宋蝶表示疑惑。

“孤說你能進,你便能進。”顧玄啓淡聲道,雖有些麻煩,但也不算什麽難事。

宋蝶低頭想了想,縱使她對太子有那麽幾分情意,可這幾分情意并不足以讓她心甘情願地跟着他回東宮。

一來東宮定然嫔妃衆多,她進東宮只能為妾,她不願為妾,哪怕他是太子。二來即便她真的不顧一切跟着太子回了東宮,這幾分情意在深宮之中又能堅持幾時?怕是要不了多久就會消磨殆盡。雖然太子眼下待她還不錯,但難保日後不會變得薄情。

最重要的是,她不能丢下棠棠。

宋蝶于是跪到地上,向太子行了個大禮,垂眸道:“殿下厚恩,妾身本不該拒絕,只是妾身身份低微,實在不敢攀附殿下,更不敢以寡婦之身污了殿下的清名,請殿下恕罪。”

顧玄啓胸膛微微起伏,面色也陰沉似水,他萬萬沒想到這小婦人竟然會拒絕他!對天下女子而言,能進東宮當是莫大的榮耀,他破例帶她回東宮,她理應感恩戴德,而不是這樣誠惶誠恐地跪在地上怕他降罪于她!

難怪她死活都不開口求他帶她回東宮,原來她根本就無意進東宮。這段時間她對他的情意難道都是假的?可桃花源的那次歡好,她分明是動了情的。

顧玄啓漸漸平靜下來,不管她是因為什麽緣故拒絕了他,她既不願進東宮,他身為太子,自然不會強求于她。

“你可有其他所求,或是想要什麽賞賜,說出來,孤可以盡量滿足你。”顧玄啓淡聲道。

宋蝶依舊低着頭:“妾身衣食無缺,并無所求。”

顧玄啓盯着她的發頂,恨不能敲開看看她腦子裏究竟在想些什麽,他既然說了可以盡量滿足她所求,那麽哪怕她求的是金山銀山,他也會盡量滿足她。她那般愛財,怎會無所求?

顧玄啓默了下,道:“孤會吩咐吳刺史,讓他盡量照拂于你,日後你若遇到什麽難事,可以去府衙求助。至于他那個小兒子,想來應該沒膽子再招惹你了,孤會命吳刺史好好約束于他。”

交待完這些,顧玄啓起身準備離開,臨走前他猶豫了下,還是補充了一句:“若你改變主意,這幾日可随時來府衙求見。”

說完他擡腳大步離開,他怕再待下去她還沒改變主意,他會先忍不住改變主意。

宋蝶目送太子乘馬車離開後,才終于松了口氣,太子地位崇高,怎能容得他人忤逆?她壯着膽子拒絕他,其實生怕他會一怒之下降罪于她,甚至殃及整個趙家。

幸而太子仁善寬和,非但沒降罪,還替她考慮了今後的事,怕她日後遇到難事,還讓吳刺史照拂于她。趙家一介商戶,若有吳刺史照拂,在揚州城便可進一步站穩腳跟了。

張海眼睜睜地看着太子從趙家出來後臉色陡然沉下來,便猜到是那位趙家少夫人惹了太子不快,這讓他對那位趙家少夫人更好奇了,太子向來不形于色,能将太子氣到這種程度的,他還是頭一次見。

府衙,蕭成逸見表哥回來時臉色不大好看,跟張海一打聽,得知表哥從趙家出來後就面色不渝了,蕭成逸倒不覺得意外,畢竟那宋氏不是第一次惹表哥生氣了。

不過他也沒怎麽放在心上,反正那宋氏自有一套哄表哥的法子,上次在玉珍樓表哥氣得連飯都沒吃兩口,一開門看到那宋氏在門外,被宋氏哄着去夜市逛了一圈,回來時面上就帶了幾分笑意。

這次估計也會如此,過兩日應該就好了。

然而,兩日過後,太子臉上的烏雲非但沒消散,且越積越陰沉,府衙一衆官員這兩日辦差都戰戰兢兢的,生怕惹了太子不快掉了腦袋。

蕭成逸這兩日也被表哥挑了兩回刺,正發愁着,就聽下面來報說趙家少夫人來了,蕭成逸欣喜之下,親自到門口去接了她進來。

“夫人總算來了,您再不來,府衙上下怕是有人要猝死了。”蕭成逸誇張道。

“蕭大人此話何意?妾身聽不明白。”宋蝶很疑惑,府衙怎會有人要猝死?難道太子急着離開揚州,這幾日安排下去的差事過于繁重?

“在下的意思是,殿下這兩日心情不佳,急需夫人寬解一二。”蕭成逸解釋。

“殿下為何心情不佳?蕭大人又怎會覺得妾身能寬解殿下,妾身一個小小婦人,怕是要讓蕭大人失望了。”宋蝶抱歉道。

蕭成逸心想,殿下為何心情不佳你難道不清楚?面上卻笑着道:“夫人且先試一試,能寬解殿下自然最好,如若不能,我再另尋法子。”

宋蝶點點頭,見身後秋籬郝冬被攔在府衙外,忙又走回去問道:“這是怎麽了?”

“少夫人,他們不讓咱們進去,說是要開箱檢查。”郝冬回答。

蕭成逸也走回府衙門口,先是斥了守門的衙役幾句,又問宋蝶:“夫人這箱子裏都裝了些什麽?不知是否方便打開一驗?”

“也沒什麽,殿下要離開揚州了,妾身特意備了些特産送給殿下,蕭大人盡可打開一驗。”宋蝶笑道。

特産?蕭成逸愣了下,他好像猜到了殿下這兩日心情不渝的原因。

“夫人不打算随殿下一起回長安?”蕭成逸試探道。

“蕭大人說笑了,妾身生在揚州長在揚州,在長安無親無故的,去長安作甚?”宋蝶遮掩道。

蕭成逸恍然,連忙改口道:“我突然想起來殿下正在議事,怕是一時半會兒沒時間召見夫人。不如這樣,夫人先回去,這兩箱特産我幫夫人轉交給殿下,等殿下得空,自會召見夫人。”

宋蝶有些訝異,這蕭大人剛才還讓她幫忙寬解殿下,怎麽突然又改口說殿下沒時間見她?

“那就有勞蕭大人幫忙轉交了。”宋蝶感謝道。不管這位蕭大人是因為什麽原因不讓她見太子,她都沒必要和他争辯,特産既已送到,見不見太子也不重要了。再見面,也不過是徒增煩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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