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立後疑
誰跟她同病相憐, 她有他慘嗎?顧岩昌氣得狠狠瞪了宋蝶一眼,她卻沒理他,反倒又倒了杯水喝, 邊喝邊道:“剛在城樓上曬了這麽久,真是渴死我了。”
聽她這麽一說,顧岩昌也覺得渴得慌, 她還只是在城樓上站着,他卻在空中懸挂了那麽久,比她更曬。
顧岩昌于是也準備給自己倒杯水喝,偏偏桌子上就兩個茶杯, 一個被他摔缺了,另一個在她手裏。顧岩昌只好把摔缺了的茶杯涮了涮,倒了杯水喝。
見宋蝶喝完第二杯水,又倒了第三杯水喝, 顧岩昌便也搶着連喝好幾杯水。
誰知宋蝶喝完第三杯就把茶杯放下了, 顧岩昌不禁疑惑:“你怎麽不接着喝了?”
“咱倆被關在這小屋子裏, 喝多了怎麽上茅廁?”宋蝶答。
“那你怎麽不早些提醒我?”顧岩昌生氣道,他剛才連灌了好幾杯水, 萬一待會兒上不了茅廁尿褲子怎麽辦?不行,他得憋着, 絕不能讓這女人看笑話。
宋蝶攤攤手:“你也沒問我呀。”
見顧岩昌咬着唇一副認真憋尿的模樣,宋蝶心下偷笑, 他倆雖然被關在這兒, 卻是為了保護他們的安全,想上茅廁不過一句話的事兒。她之所以這麽說,是怕這孩子一口氣喝太多水,反而對身體不好。
小屋子裏沒別人, 兩人坐了一會兒,便無聊到隔着桌子大眼瞪小眼。
顧岩昌想到剛才在城樓上,被母妃推下去的那一瞬,他真的以為自己會摔死,卻沒想到,這個以前在東宮被人罵做狐貍精,今日又被父王當做逃妾鄙夷的女人,竟會飛撲過來伸手拉住了他。
他在空中懸挂了許久,有好幾次他都感覺到這女人有些失力快抓不住他了,他不想死,于是他緊緊抓住她的手,生怕她會松手,所幸她最後沒有松手丢開他。
顧岩昌于是沒忍住,有些別扭地問她:“剛才在城樓上,你,你為何要救我?”
宋蝶眨眨眼:“當然是因為我人美心善啊!”
顧岩昌愣了下,沒想到會得到這個答案,心想:怎麽會有這麽自戀的女人?
不過,他悄悄打量了下她,好像是挺美的,難怪以前在東宮會被人叫狐貍精。但,就算她再美,在他心裏,也沒有母妃美。
一想到母妃,想到母妃推他下城樓,想到母妃被父王一箭射死,顧岩昌眼中便溢滿悲傷。
宋蝶看他眼中含淚,知道他是在想他母妃。她剛才故意說些玩笑話,本意也是想讓他暫時忘掉這些悲傷的事。
“喏,借你擦擦。”宋蝶從袖中取出手帕遞給他。
顧岩昌聞到手帕上傳來的馨香,耳根一紅,他沒接手帕,只擡起袖子在臉上擦了擦,并告誡自己,不能流眼淚,不能讓這女人看笑話。
“你救了我,我可以承諾幫你做一件事情,無論是什麽事情,只要我能做到,哪怕付出我的性命,我也一定會幫你辦到。”顧岩昌擦完淚說道。
宋蝶見他頂着大花臉一本正經地說着這番話,心下感慨,才幾歲大的孩子,便是早熟,也難做到這般懂事。
宋蝶于是湊近了些幫他擦了擦臉,邊擦邊解釋道:“你袖子上沾了血,都擦到臉上了。”
顧岩昌低頭看了看袖子上的血,記起這血是二叔的,他臉上閃過一絲慌亂,喃喃道:“我、我殺人了,我殺了二叔……”
“二皇子作惡多端,你不必有愧疚。”宋蝶安撫他。
顧岩昌這才漸漸鎮定下來,對,二叔死有餘辜,他沒殺錯,他沒殺錯。
宋蝶幫他擦完臉,見他緊閉嘴唇沉默不語,知道他不想說話,便也閉上眼睛養神。被二皇子抓住後這段時間,她每天都提心吊膽的不得安眠,今日又經歷了一番驚心動魄,眼下終于能松懈下了。
小屋裏重又寂靜下來,顧岩昌見宋蝶竟然當着他的面就趴在桌上睡着了,他就不怕待會兒有人沖進來對他們不利嗎?
罷了,她救了他,他便幫她守一會兒,算是還她點利息。顧岩昌于是坐直了腰,全神貫注地盯着門口,一旦有人進來,他便第一時間叫醒她,讓她趕緊逃命。
這一盯,就是大半日,午後,顧岩昌正餓着,見大門被推開,他連忙一把将宋蝶推醒。
然而,再一細看,推門進來的竟是父王身邊的張公公。
宋蝶被顧岩昌推醒,伸了伸懶腰,看到張公公進來,便問:“一切都結束了?”
“正是呢,王爺命老奴來帶夫人和小郡王進宮。”張海道。
宋蝶愣了下,說:“我不進宮。”
張海卻不意外,只道:“王爺吩咐過,若夫人不想進宮,就送夫人去別院暫住些時日,以免有亂黨餘孽對夫人不利。”
宋蝶有些驚訝,顧玄啓竟連她不想進宮都預料到了?也罷,就先去別院住些時日,不然再落到歹人手裏就不好了。
一旁顧岩昌不解地問:“你為何不進宮?”
宋蝶瞥了他一眼,答:“我是逃妾,自然不能進宮。”
顧岩昌想了想說:“等我見到父王,會替你求情的。”
“你還是先顧好你自己吧。”宋蝶揉了揉他的頭發,擡腳出了門。
被一路護送到城中別院,宋蝶看着別院中久違的景貌,一時竟有些恍惚,兜兜轉轉地,她竟然又回到了這裏。
在這別院中,她和顧玄啓一起度過了許多甜蜜時光,回想起來,竟然全都歷歷在目。
不過宋蝶來不及感傷,兩個孩子不知在城郊農莊裏境況如何,她忙拜托護衛們去将孩子們接過來。
臨近傍晚,宋蝶正在院子裏澆花,就聽見兩個孩子的哭喊聲,回頭一看,棠棠和藤兒都哭着向她奔了過來。
宋蝶連忙丢下手中器具,快步迎了過去,将兩個孩子抱進懷裏細細檢查,見他倆都安然無恙,才放下心來。
一旁,采南也擦着眼淚:“幸好夫人您沒事,您都不知道,前些天您進城後突然失蹤,我們有多擔心。”
“好了,我這不是沒事嗎?都別哭了。”宋蝶帶着一行人回了屋,把這段時間的經歷說了一遍。
采南聽到今早在城樓上,夫人險些被二皇子推下城樓,而王爺非但不救她,還說她是逃妾,忍不住氣憤道:“王爺,王爺他怎能如此無情?”
“今日那種境況,王爺若為了我退兵,那這幾個月的犧牲不就都白費了。何況,王爺并沒說錯,我如今對他而言,确實只是一名逃妾而已。”宋蝶開解道,她從不覺得自己比千軍萬馬,比朝政更替的大事更重要。
采南見夫人這麽說,雖然心有忿忿,卻還是住了嘴不再多言。
這日之後,宋蝶便像是被遺忘在了別院,每日只聽着外面源源不斷地傳來各種消息,先是聖上駕崩,臨終前傳位給楚王,接着舉國大喪,再接着楚王即位,尊封生母蕭皇後為太後,登基大典上,頒布了減免賦稅大赦天下等新令……
宋蝶本以為顧玄啓忙過這一陣,就會來別院見她一面,哪怕是罵她一頓,可她等啊等,等到顧玄啓登基之後好些天,都沒等到他過來。好像他已經徹底忘記別院裏還有她這麽個人在。
之前她假裝去了南洋,實則來到長安城郊外農莊隐居,為的就是不被顧玄啓找到。可如今他真的徹底忽視她,她反倒難受起來。
宋蝶咬咬唇,難道人都是賤皮子?越被忽視反而越是在意?
不,一定是在這院子裏住着,腦子裏整日回想着從前的往事,才會日日惦念他,甚至在夢裏都會見到他。
她不能再想他了,既然已經斷了,就該徹底斷幹淨。
宋蝶于是帶着孩子們出了別院,準備去城中逛一逛,若是外面現在安全了,她便從別院搬出去住,免得日日觸景生情。
在城中逛了一會兒,給孩子們買了些零嘴,宋蝶就帶着一行人去茶樓坐了坐。畢竟,若想知道城中最新鮮的事,茶樓是最便利之處。
到了茶樓點上一壺上好的龍井,宋蝶便開始豎着耳朵聽其它桌的談話。
不過聽來聽去無外乎是朝政更替新帝登基頒布新令的那些事,直到聽到有一桌議起立後一事。
“你說這聖上都登基這麽久了,為何還沒立後呢?”
“誰知道呢?按說楚王妃出身将門世家葉家,葉家滿門忠烈戰功赫赫,這次聖上登基,葉家也有從龍之功,聖上理應立楚王妃為後的。可大臣們上了許多請封皇後的奏折,卻都被聖上壓下了。”
“也許是如今後宮空虛,聖上想重新選秀充實後宮,另立皇後呢。畢竟聽說楚王妃從前在東宮時,就不得聖寵呢。”
“若聖上僅僅因為不喜楚王妃就不立她為後,怕是會寒了許多老将的心啊。”
“噓,這可不是咱們能議論的。興許聖上只是初登基太過忙碌,一時沒顧上立後呢!”
“但願吧。”
……
宋蝶聽了他們的議論,才恍然意識到,顧玄啓登基這麽些天,竟還沒有立後。按照往常慣例,新帝登基後不久就該立後的。
顧玄啓為何遲遲不立後?
首先,絕不會是因為想要重新選秀充實後宮,畢竟他不是好色之人。
其次,也不會是因為不喜王妃,顧玄啓雖不喜王妃,但看在葉家和寧郡主的份上,對王妃一直是敬重有加。
難道顧玄啓有了新的皇後人選?是長安城哪家貴族千金?或者是蕭家哪位表妹?
宋蝶完全沒往自己身上想,她還沒那麽自作多情,顧玄啓都已經将她遺忘在別院了,怎麽可能因為她而不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