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生同衾

夜裏, 顧玄啓站在宋蝶床前,默默凝視着她月色下皎美的睡顏,仿佛就這麽看着她, 他忙碌了一天的疲憊便可盡皆散去。

這些天他有意冷着她,只是想看看她有無悔過之意。每每想到她假裝出海誤導他她去了南洋,借此來躲避他逃離他, 他便恨不得狠狠教訓她一頓。

偏偏她脾氣倔,他打不得罵不得,只能這麽冷着她。

可笑的是,他冀望着她向他低頭認錯, 她卻非但沒有悔過之意,連往宮裏遞個話都不曾,今日還有閑心出去逛街喝茶,全然沒把他放在心裏。

近些天大臣們總是催他立後, 他卻把折子都壓了下來, 只因一想到立後, 他腦中便會不自覺地浮現出她這張芙蓉面。皇後是他要攜手共掌天下、共伴餘生、共葬皇陵之人,而他想要生同衾死同穴的人, 只有她一個。

但她壓根不想進宮,一心只想離開他, 根本無意與他共伴餘生。

且以她的身份,他想立她為後定然極為艱難。

何況, 若立她為後, 葉從霜又該如何安置?葉家立功無數滿門忠烈,在民間威望甚重,一旦處置不好,恐民心不穩, 也要寒了許多老臣老将的心。

種種顧慮,才令他在立後一事上猶豫不決。

他在這兒為立後之事發愁,她卻睡得十分香甜,可就是這樣一個不把他放在心上的沒心沒肺的女人,卻偏偏讓他又愛又恨。

顧玄啓一時有些牙癢,俯身在她唇上用力咬了下,算是對她的小小懲罰。

翌日,宋蝶醒來後摸了摸發疼的嘴唇,滿心疑惑。她隐約記得自己昨夜好像又夢到了顧玄啓,可夢到顧玄啓怎會嘴唇發痛呢?難道她夢到和顧玄啓接吻了,還很激烈?

一想到這種可能,宋蝶臉唰地一下就紅了。她可真是想他想得瘋魔了,竟會做這種夢!

兩儀殿,顧玄啓上完早朝,正在批閱奏折,就聽外面傳來“太後駕到”的聲音,一擡頭,就看見母後緩步走了進來。

顧玄啓連忙起身迎接:“母後今日怎麽過來了?可是有何要事?”

“哀家再不來,那些個大臣們就要把請旨封後的折子遞到慈仁宮了!”蕭太後直接道。

顧玄啓一聽又是立後之事,便道:“讓母後操心,是兒臣不孝。立後一事兒臣自有打算,母後不必憂心。”

“那你說說,你究竟是何打算?別告訴哀家,你是為了那個宋氏才遲遲不肯立後?以那宋氏的身份,頂了天封個才人,你可千萬別犯糊塗。”蕭太後勸誡道。

顧玄啓心知母後對宋蝶有成見,還曾派人追殺她,便道:“與宋氏無關。”

“那你是為何不肯立從霜為後?” 蕭太後有些不解,又提議道:“你若是實在不喜從霜,從你蕭家幾個表妹裏挑一個封後也行。”

“兒臣并非不立從霜為後,只是這些天一直沒有吉日,才拖了幾天。”顧玄啓解釋道。

蕭太後似信非信:“三天後便是吉日,可不能再拖了。”

顧玄啓點點頭:“兒臣待會兒就頒旨下去讓人籌備。”

蕭太後這才滿意地起身離開。

顧玄啓回到桌後,想了想,立後一事确實拖不得了,葉從霜也的确是封後的最佳人選。

于是他親手拟了一道聖旨,封葉從霜為後。

寫完聖旨,顧玄啓猶豫了下,還是拿起玉玺準備蓋上,然而蓋上聖旨的前一瞬,卻見張海滿面焦急地走進來禀報道:“陛下,別院傳來消息,宋夫人突然不見了。”

顧玄啓放下玉玺,猛地站起身來:“怎麽會突然不見了?說清楚些!”

“說是宋夫人今日帶着棠少爺和藤小姐去城西興善寺上香,侍衛們在寺外守着,可等了許久都沒見到宋夫人出來,進去一看,才發現宋夫人一行人都不見了。寺廟裏還有迷香的味道,宋夫人他們應該是被迷倒後擄走的,廟裏的和尚也被迷倒了,什麽都沒看見。”張海細細說道。

誰會将宋蝶迷倒後擄走?連兩個孩子還有幾個丫鬟都不放過?難道是亂黨餘孽?

“馬上讓人封鎖城門,全城搜查。另外,提審蜀王舊部,務必要問出餘孽下落。”顧玄啓下完命令,自己也立刻出宮前往興善寺。

到了興善寺大殿,的确聞到有迷香的味道,還有許多成年男子的新鮮足跡。他順着足跡,一路查到寺後的一片小樹林,卻在樹林裏丢失了蹤跡。

這說明,擄走宋蝶的人,具有極強的反偵察能力,這樣的人,多半是出自軍隊。

看來,擄走宋蝶的歹徒,很有可能是亂黨餘孽。

所幸他第一時間讓人封了城,那亂黨餘孽只要還藏在城中,他勢必會将他們翻出來。

然而,這一封城,就是五日,顧玄啓派人滿城搜查,卻一點歹徒的蹤跡都沒發現。

提審蜀王舊部,雖審出了些餘孽下落,也盡皆抓捕回來,卻依舊沒有發現宋蝶等人的下落。

顧玄啓心急如焚,他知道,多拖一刻,宋蝶等人的性命就越危險。

張海見聖上十分擔憂,便安慰道:“陛下,一天沒發現宋夫人的下落,就說明宋夫人應該還是安全的。而且興許……”

“興許什麽?”顧玄啓問。

“興許是宋夫人自己安排了這出戲,自己離開的呢。”張海猜測道,畢竟宋夫人是有前科的。

顧玄啓搖搖頭,他倒是希望這次是宋蝶自己走的,可一來別院裏許多東西宋蝶都沒帶走,二來殿春花行那邊沒有留下任何安排,最關鍵的一點是,宋蝶沒這個本事藏得讓他翻遍長安城都找不到她。上次她是誤導他她去了南洋,他才沒再繼續找她,并非他真的找不到她。

興許,是他查錯了方向,擄走宋蝶的不是蜀王餘孽,而是別的什麽人。

正思索着究竟是誰擄走了宋蝶時,就見母後不經通傳就直接進來了。

“五天都過去了,吉日也到了,你答應哀家頒的旨頒到哪兒去了?”蕭太後一進來就責問道。

“母後息怒,兒臣這幾天另有要事……”

“你能有什麽要事?”蕭太後打斷他,“不就是那個宋氏丢了,你至于為了她封城五日,全城搜查,鬧得滿城風雨嗎?你可知現在外面民聲載道,你剛登基,怎麽能為了個寡婦大動幹戈以致民心不穩,還是快些解除封城罷!”

“母後可知宋氏如今的下落?”顧玄啓卻問。

“你翻遍全城都沒找到的人,哀家怎會知道她的下落?”蕭太後說完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當即怒道:“你這是在懷疑哀家?”

顧玄啓見她反應不似做假,知道這次的事應該不是母後做的,便低頭道:“兒臣不敢。”

蕭太後見他辯解都不辯解一句,便知他剛才是真的在懷疑她,一時氣極道:“哀家問你,你打算何時解封長安城?”

“母後,兒臣待會兒就傳令下去,讓人打開城門。”顧玄啓承諾道,封城五日都沒找到,再封下去也沒有意義了。興許歹徒早已将宋蝶帶出城去了。

他現在要做的,是擴大搜查範圍,而不僅限于長安城。歹徒擄走宋蝶一定有所企圖,就算現在找不到,也遲早會自己跳出來。

解除封城後,顧玄啓派了幾隊人馬分別出城,從不同方向查找宋蝶下落。

然而,一連半個月過去,竟一點消息都沒有。仿佛宋蝶一行人就這麽憑空消失了。

張海眼看着聖上每日除了操勞國事,就是日夜擔憂宋夫人,以致食不知味夜不安寝,短短二十天過去,整個人便憔悴了一圈。

他苦勸聖上保重龍體都無用,只好想法子說些新鮮趣事給聖上聽,希望能讓聖上笑上一笑,或者用膳時多吃兩口。

“陛下,近日城中又有了一樁趣事,說是陸大将軍托媒人給女兒說親,沒想到城中豪門貴族竟都嫌棄陸大将軍草莽出身,沒有一家同意的。常家拒親時還當着媒人的面諷刺了陸大将軍幾句,陸大将軍聽說後,氣得親自去砸了常家的大門。常家自知理虧,倒也沒敢去找陸大将軍要修門的費用。不過這樣一來,別說是豪門貴族了,就是那些落魄了的侯爵世家,也都不願意和陸家結親了。 ”

顧玄啓本來沒興趣聽這些所謂的趣事,聽到與陸大将軍有關,才耐着性子聽完了。

陸大将軍陸遠統帥西北軍,雖是草莽出身,卻也是戰功赫赫。之前南诏聯合吐蕃等國入侵,顧玄啓便親自去了西北一趟,和陸遠商定了退敵之策,也算是有了些交情。此次蜀王作亂,陸遠看在之前的交情上,同意助他一臂之力,率部分西北軍回京勤王,也算是立了從龍之功。

陸遠此人,有勇有謀,就是脾氣暴躁了些,被人拒親諷刺,一怒之下去砸了人家的大門,實屬正常。

“朕記得,陸大将軍府中并無妻妾,哪兒來的女兒?”顧玄啓疑問道。

“陸大将軍對外聲稱,他早年當兵前曾經成過親,只是妻子生下女兒後就病亡了。女兒體弱,自幼養在道觀裏,如今身體養好了,陸大将軍才将她接回府中為她說親。”張海答。

顧玄啓皺了皺眉,陸大将軍可不像是會把女兒養在道觀裏的人,多年來鎮守西北不曾回京,一回京就突然冒出來一個女兒,着實蹊跷。

“派人打探下陸大将軍這個女兒。”顧玄啓于是吩咐道。

張海雖然不解,還是聽命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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