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墜落
林聽寒坐在地上，捧着淨化瓶的表情十分猶豫。
“沒有帶水……”薛知舒翻了一遍背包，絕望地發現她忘記準備飲用水了。本來沒有想過秋游的活動會這麽艱苦，現在看來，以前參加過的軍訓顯得無比和藹可親。
舔了舔略有發幹的嘴唇，她想還能堅持一段時間，但活動總共三天，還是太久了點。
斯菲瑞終于忍不下去契約者愚蠢的心聲了，出聲道：“拟态生物的身體能儲存足夠的水分，只是三天，最多會變得幹癟一點。不過你現在也足夠幹癟了。”
“話說回來，你難道不能多看看原主的記憶嗎？別把人類時候的感受強加過來。”
“啊。”薛知舒猛然反應過來，這麽一想，果然沒有之前那麽對水渴求了。
原地休整的時間不是很久，一群學生面色如常地吃着薔薇科的植物，女校醫在旁邊給幾名學生普及蘑菇的挑選常識。林聽寒安靜地倚在樹邊，依然不時用猶豫的目光看着薛知舒。
良久，他把淨化瓶遞過來，輕聲道：“可以借你用一下。”
“……上将先生，我不是人類哦。”薛知舒先是愣了愣，然後一笑。她含混帶過最後幾個字，音量維持在別人聽不到的程度。
雖然近距離相處了一段時間，但她還是對這份好意感到不可思議，她還以為全世界最牢牢記得她不是人類的家夥，就是面前這人呢。他會忘掉這點，一定是淨化瓶淨化後的水還是不夠幹淨，喝壞了腦袋吧。
“……”
林聽寒微微睜大眼睛，似乎有點訝異，什麽也沒說地收回了手。
小隊再次開始了行動，帶隊的負責老師是一年級的戰術素養老師，雲宙。第三隊得到的地圖畫着一只類似勺子的圖案，意味不明，但在雲宙的眼裏，這個世界上任何的事物都是有意義的。勺子圖案指示的是公園二十分之一的地形，而他認為眼下尋找線索，拼湊出更多地圖較為主要。
說線索藏在公園裏，難道土地上任何一片葉子略有古怪的形狀也能是線索嗎？
得到了事件發展的記憶，薛知舒知道的幾個線索分別是：藏在圓形石頭下的李子、亞龍生物巢穴的機器人模型，以及插在樹幹上的天平杆折斷部分。
“這片葉子，你們不覺得長得很像是校徽嗎？”雲宙嚴肅地摸摸下巴，給大家展示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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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校醫無視了雲宙，邊想邊說：“雖然沒有提示終點的信息是什麽，可我想大概會是和軍校相關的內容。比如說……斯坦德建校者斯坦德·菲坦裏奈斯？”
一個棕發的學生提議：“幹脆每到新地方就分散行動，定一個探索範圍，并把探索後的結果和路線寫在紙上如何？既然說是線索，肯定會很明顯的。”反正不會是一片圓型的葉子。
單獨行動的機會。
薛知舒感激地看了一眼棕發學生，她正愁沒法脫離部隊去預定好的位置守株待兔呢。
雲宙擺了一會兒老師的架子，一本正經地同意了學生的提議。考慮到學生的安全，探索範圍不算太大，可薛知舒知道在這裏找人沒有想起來那麽簡單，只要她故意藏起來就能順利脫隊。
只要……
薛知舒悄悄盯着林聽寒的側臉，只要能躲過他就好了。
“怎麽了？”察覺到視線，林聽寒轉過頭來，不解地看着她。
“那個，林上将啊，為了第三隊的勝利，我們分開探索效率會比較高吧？”薛知舒扯出一個很溫和的笑容，殷勤地建議道，“我又不會做什麽，所以……吶？”
林聽寒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用，最開始沒有算你的人數。”
“但是……”林聽寒的聲音平靜得很，“你想分開行動是有原因的嗎？”聽起來很像是“有原因的話可以考慮答應”，實際上，薛知舒怎麽聽這句話都隐含着點質問的意味。
真話她當然不會說，可這時候找什麽借口，想必林聽寒都會無視。
難道她要說，昨天她夜觀星象，發現他很中意的學生沈思霏會落進岩石群，她準備挺身而出讓這個學生躲過一劫嗎？
“斯菲瑞，能不能不救……？”換了個請求對象，薛知舒盡量把語氣放得很輕很軟。
“呵。”
楚楚可憐的語氣對石頭完全不通用，斯菲瑞冷笑一聲，就沒了動靜。
比起随時會讓她倒大黴，甚至可能控制她行動的斯菲瑞，還是不知為何隐瞞下她身份的林聽寒比較好欺負。薛知舒的目光掃過周圍一圈——植物、溪流、以及……瀑布。
伴随着震耳欲聾的轟鳴聲，水花四濺，晶瑩剔透的水珠在日光下閃耀着刺眼的光，從崖邊飛流直下。瀑布邊的石頭和沾了水的油綠葉片很滑，踩上就有可能順着瀑布直接摔到懸崖底下。
“林上将，你看看那邊，是不是有什麽像手表的東西？”薛知舒故作驚訝地指着崖邊，在這裏出現人工産物的原因，怎麽猜都是所謂的“線索”。
林聽寒順着她的指向看過去，陽光強烈，走近後，失去了茂密叢林的遮擋，他不自覺地眯起眼睛。
“哪裏……”
“啊！手表要被沖下去了！”
薛知舒假裝着急地跑了過去，一腳踩上崖邊一人高植物拖曳在地面的巨大葉片，控制不好平衡，跌進了水裏。林聽寒伸手想拽她起來，卻快不過水流的巨大沖擊力，只得眼睜睜看着她扯着的枝條斷掉，身影逐漸變小。
林聽寒手中還緊緊抓着半段枝條，有些發怔。他慢慢走到懸崖邊緣，至上而下地俯視，注視了片刻，他像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轉身回到林中。
耳鳴，頭暈。
背部重重地撞擊在岩石上，傳來了劇烈的疼痛。
呼吸的時候，水流順着口鼻灌進來，眼睛酸澀的難以睜開。薛知舒艱難地撲騰了兩下，摸到了疑似地面的東西後，終于可以露出水面呼吸了。
“這次能得到及格分了吧？我這麽認真工作，不考慮給我點薪水？”薛知舒苦笑着抹了把臉，狼狽地坐在岸邊，動一下的力氣都沒有。
她沒有死掉，可能要多虧拟态生物的堅強生存力，皮膚不會像人類一樣容易破裂。
斯菲瑞的聲音隐隐帶着咬牙切齒：“……水！全是水！”
“水？”薛知舒拉出脖子上的項鏈，水珠順着寶石光滑的表面流淌下來，滴在她的身上。她失笑道，“明明是塊石頭，還會不舒服？”
要是這麽說的話，每次拿起他的時候，她究竟碰到了哪裏？
“給我擦幹！”斯菲瑞命令完，停頓片刻，又改口，“還是不要了，我自己擦……曬幹。”
薛知舒聽話地将他摘下來，放到草坪上，又在指示下把背包墊在了他的身下。
記憶裏沈思霏掉落岩石群的時間約是下午，她還有休整自己的時間，好在陽光夠足，即使渾身濕透也不會冷到無法活動。
薛知舒半閉着眼，眼簾前是一片暖暖的紅色。
和表妹的争吵，平凡的每日，經歷了二十年的人生，卻在短暫的幾個月就沉沒在了記憶的水底。心中一直隐藏着的深刻情緒，仿佛也随着和那些人跨越空間的距離，消失不見。
再想起她們，竟然恍若陌生人一般。
除了聽斯菲瑞的命令，自己還有什麽可以做的呢……？
“一閑下來就想這些沒用的事。”斯菲瑞因為在一旁晾幹十分悠閑，就以聽她的心聲取樂，他嗤笑道，“感傷什麽的，等我們的契約結束後再做吧。”
“契約結束後，我會怎樣？回去？”薛知舒說出最後兩個字的時候，有點茫然。
斯菲瑞微妙地沉默了一下，又擡高了聲音，理直氣壯道：“當然是給我打工。我花了這麽長時間調.教出來的下仆，難道還要送回去給別人用嗎？”
“注意用詞啊主人。”
陽光過了最熱的時候，薛知舒動身朝着記憶裏的方向走去。岩石群在公園裏有很多處，但附近就是矮坡的岩石群只能篩選出幾個，而和林聽寒所在第三隊位置接近，能讓男女主角完美相遇的只有一處。
岩石群是狩獵星球阿坦的名勝古跡之一，不知是哪個種族遺留下來的文化，據傳是用來祭拜自然之神的場所。公園中的模拟岩石群，在規模上遠遠遜于真跡，是按比例縮小的産物，可奇形怪狀的程度要超出很多。
“沒有明顯的傷口，可還是很疼。”薛知舒靠着一塊狀似龍類的石頭，揉了揉自己的肩膀。
對于拟态生物，撞擊不像切割那樣會流血。而且拟态生物體內的器官很少，不如說更像個單細胞生物。最好的殺傷手段其實是濃度足夠的液體，比如用有殺傷力的藥劑浸泡。
斯菲瑞問：“你打算怎麽救重要人物？”
“……等一下，你記得她的名字嗎？”薛知舒覺得有些不平衡，要吃飯的人什麽都不上心，反倒是她累死累活還要從瀑布上流下來！
“廢話。人來了，上面。”斯菲瑞飄得高了一點，能看到黑點似的人影。
是廢話，當然不記得；還是廢話，當然記得？薛知舒默了。
踮起腳尖，薛知舒的視野範圍沒有他那麽高，又在底下等了半天，才看到沈思霏速度極快地跑過來。她跑得很快，可表情頂多是有一丁點焦急，也不顯得如何驚慌，不像遇到了危險。
只是，如果看到她背後跟過來的生物，恐怕就不會這麽想了。
一聲尖銳得響徹天空的嘯聲過後，體型嬌小的紫鱗亞龍從森林中沖出，那速度絲毫不遜于已經很不像人類的沈思霏，反而敏捷得在短短幾個瞬間，就趕上了一大半距離。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小薛沒怎麽打算回去的……之所以幹活是因為随随便便就簽訂了麻煩的契約。
一部分是很好玩，所以幹脆聽斯菲瑞說的也沒關系。
另一部分是不得不做，否則自己會倒黴。
所以小薛就是親手為強迫自己的人遞上刀子的大傻瓜啊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