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心病

以修者世界的死亡率來看,戰争中死一兩個人完全不奇怪,何況修者的世界觀當中,是有所謂的死後世界的。可在目前很安全的豎陵根據地死了一個人,出于同情,衆人都很顧及薛知舒的情緒,沒有再提到過讓她去偵查。

“這次的目的是盡可能造成破壞,至少要看到妖族反擊。”葉恕點出的一隊五十人包括不少金丹,大家這些日子被困在營中,對手妖族卻沒個動靜,很多人都想早日離開這邊。因此幾個高階修者提議幹脆強攻算了,這個意見得到衆人的一致同意。

薛知舒休息的很無聊,悄悄扯了葉恕一下:“我也去好了。”

“不行,你需要休息。”葉恕直接了當地回絕了,壓低了聲音說,“他們會幫忙注意的,如果看到了唐元笛,回來就告訴你,所以你就沒必要去了。”

“……”

好像被誤會成挂念唐元笛了。

希望是希望,薛知舒也不是看不清事實,唐元笛活下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那個處境就算換一名比他厲害的人陷進去,照樣會死掉。說起來她都覺得不可思議,明明前兩日還覺得難過,現在心中反而沒什麽觸動。

這樣又好像很對不起唐元笛似的。薛知舒嘆了口氣,繼續悶在根據地裏畫符,至少還能派上點用場。

葉恕坐在她旁邊泡茶,自從來這裏的那天他就一直很悠閑,因為高景派給的命令是保全自己。這些名門大派一個個注重集體榮譽的緊,其他高景派的人一個個都攔着他,主動接替他上前線,生怕這個很快會進階元嬰的前輩憋屈身死。

畫完最常用的隐行符後,薛知舒蘸了下銀符筆,擡筆時,卻被葉恕打斷了。

“……別畫了。”葉恕按住她的手。

她不解地歪過頭:“嗯?”

葉恕默然半晌,似乎是很少安慰人,在思考該怎麽說。然後,他斟酌着說:“人總是會死的,你進階元嬰的希望很大,如果唐元笛沒能及時沖破金丹,你們早晚會迎來一別。”

他安慰人的語氣極其生硬,說完了自己也覺得尴尬,閉上嘴別過了頭。

薛知舒啞然失笑:“我不是難過……”說到一半,她愣住了。

難道徒弟為了保護她死去,這件事不讓人難過嗎?或許原主不會有反應,可她生長在和平社會,更沒有相信過人死後的來世,為什麽她居然一點悲傷情緒都生不起來?

Advertisement

“你的臉色很差。”在葉恕眼中,她的臉色用慘白來形容也不為過,走起路來都搖搖欲墜的。

薛知舒摸了摸臉,說了聲“是嗎”,就撐着桌面想要起身,一個沒站穩,險些倒下。腦袋有些眩暈,比起悲傷過度,她更相信自己是生病了,強撐着走了幾步後,葉恕很無奈地過來扶了一把。

“所以你還是休——”

葉恕這邊話音未落,就覺得胳膊上一沉,對方已經倒下了。

高階修者會生病嗎?

這個問題即使是問小孩子,他們也能回答出正确的答案。畢竟人們想要修仙的原因就有一條是長生不老、百病不侵,要是一名金丹修士都發燒感冒體弱多病了,人還修仙做什麽。

是以衆人皆以為薛知舒承受不了小徒弟死亡的巨大打擊,甚至到了心力交瘁的地步。

根據地內是臨時搭建的房屋,用到了許多陣法,薛知舒躺着的這間是給傷員住的幹淨屋子。葉恕伸手搭上她的脈,過了一會兒,困惑地收回了手。脈象微弱,雖然用心理原因解釋也說得通……

昏迷中的人微微皺着眉,臉上依舊沒有血色,讓本來就冰冷嚴肅的面容更沒了活人的氣息。葉恕靜靜地看了很久,他曾經也好奇過薛長老有沒有被奪舍,但現在,這個問題似乎也不重要了。

比起原來的那個人,他更喜歡如今的。脆弱、矛盾又天真。

不知不覺中,手指已經壓上了對方的眼角,再往旁邊稍微移動一下,就是柔軟的眼睑。葉恕怔了怔,霍地起身,離開了這間屋子。

砰。

門關上了。随着這聲重重的關門聲,薛知舒的心跳也頓了頓。

沒錯,雖然身體動彈不得,可實際上,她是有清醒自我意識的。莫名其妙就暈倒在外面,薛知舒還沒來得及尋找原因,就被葉恕的舉動吓住了。

那一瞬間,薛知舒還以為葉恕要戳壞她的眼睛。

平複了心情後,她開始試圖坐起來。身體僵硬地躺在床上,大腦發出的指令,都無法忠實地傳達給身體。掙紮了半天,她終于放棄了嘗試,心中卻起了驚恐。

“斯菲瑞……”

“想起我了?”

最後,反倒是呼叫斯菲瑞的行為得到了回應。斯菲瑞沒有花太久看她的熱鬧,也有部分原因是,他近日都沒有被餓到,因此就心情大好地沒繼續放任她恐慌下去。

薛知舒放心地舒了口氣:“還以為要變成活死人了。”

随随便便接近的态度,好像他們是平等的關系。斯菲瑞是真的很好奇,要是這個自以為堅持原則的家夥發現了真相,會做些什麽。他哼了一聲,提醒道:“好好考慮你為什麽會昏倒的原因吧。”

“原因啊,悲傷過度?”薛知舒劃掉這個可能,漫無目的地想着,突然驚覺,“——等一下,為什麽我不覺得難過?說起來,斯菲瑞你是會吞食感情的吧?”

很多次,明明以為自己會有很大反應,可之後都平淡無奇地過去了。

“怎樣?驚喜嗎?”斯菲瑞惡意地問。

“……”薛知舒無聲地長長嘆氣,“好像生氣的情緒都提不起來了。”

猛然想到這點的時候,那一刻是驚怒交集的。但即使對斯菲瑞生氣,恐怕也起不到任何作用,這麽一想,她連說話都懶得說了,反正也只會被他當成個笑話。

手刃自己的師兄弟,眼見小徒弟受傷。無法宣洩這種痛苦,反倒越發痛苦。

斯菲瑞火上澆油地補充:“以後我還會這麽做,因為你也就難過的感情能下咽了。”

薛知舒保持沉默,什麽也不想說。

“嘎吱。”

門不知道被誰推開了,薛知舒反射性就想看一眼來人,這才發現自己還處于動彈不得的狀況。緊張地聽着極輕的腳步聲逐漸逼近,她忍住想問斯菲瑞的心情,推測來人的身份。

腳步聲停在了她的床邊。

“唉,早知道……就不要下靈引了。”來人後悔地感慨着,接着是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好像在翻找什麽東西。

薛知舒對聲音并不敏感,只直覺這是認得的人。努力辨認聲線的時候,一只手伸過來擡起了她的下颔,指尖溫度冰涼,不似人類。

緊接着,圓弧狀的瓶口抵在她的嘴邊,口中湧進了一股黏稠香甜的液體。薛知舒嗆了一下,本能地咳嗽兩聲,才發覺自己的身體一下子能動了。

薛知舒咽下液體,慢慢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白底紅紋的面具。

“……你啊。”薛知舒不太意外。

妖族使者撇了撇嘴,把手中的瓷瓶塞了過來:“什麽叫‘你啊’,怎麽聽起來像是不願意見到我似的。既然醒了就自己喝吧,省的要我親自喂你。”

薛知舒喝了一口不明液體,後知後覺地問:“你知道我暈倒的病因?”她晃了晃瓷瓶,“不然怎麽知道這個能讓我醒過來。”

“呃。”妖族使者顧左右而言他,“巧合、巧合而已……”

一聽就知道是敷衍的答案,薛知舒覺得頭還有些暈,暫時沒心情追究。瓷瓶的溫度冰鎮過一樣,但她握着瓷瓶的手卻詭異的很暖和……比起暖和,甚至可以說是在非正常的發熱。

用手背試了一下,臉頰的溫度也同樣火熱。

薛知舒這才覺察到反常,她閉了閉眼,總感到眼前的人影在發晃。

妖族使者本來在一旁心虛的緊,一見她臉上緋紅,頓時如臨大敵:“你的酒量如何?”

“酒量……”薛知舒揉了揉越發朦胧的眼睛,回答慢了半拍,“就這樣,我只喝過幾杯,大概是七杯倒的酒量吧。怎麽了嗎?”

妖族使者聞言,十分痛苦:“不,沒什麽。那個,我種的靈草就要成熟了,我必須先回——”

他想起身逃跑,卻被緊緊地拽住了衣袖。他沒來得及表現壯士斷袖的覺悟,薛知舒就以慢吞吞的表情,出手果決地折斷了他的手腕,動作一點都不帶猶豫的。

“嘶……”妖族使者吸了口涼氣,“你夠狠的啊。”

以他的武力值,無論如何都不該這麽輕易地受傷。屬實是薛知舒的動作太過出人意料,他完全沒有預料到,而且他也沒強到被金丹修者偷襲都毫發無損的地步。

薛知舒意識不太清晰,就看人影白白紅紅地晃來晃去了,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麽,她擡手碰到了妖族使者那張面具。對方下意識向後了一些,還處于驚訝她下狠手的階段。

啪。

面具落在地上,清脆一聲響。

妖族使者立即用完好的那只手想要擋住臉,雪白的發絲随着他的動作也滑落下來,遮住了半張臉。但在他的空隙中,薛知舒還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對面人面具下的容貌。

即使是白發紅眸,也非常熟悉。

“……元笛……?”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表現得很明顯,不過揭露謎底的時刻總是必須的。

有沒猜出來的嗎?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