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壞人就是壞人
血契簽完,梵亞簡短地吟唱了一個低級魔法,乳白色光芒覆蓋上兩人的傷口,轉眼傷口就恢複如初。他問:“要不要去看看你救下的道具師?”
他似乎并不因為妹妹同情道具師有什麽反感,至少語氣聽不出端倪。
薛知舒臉色有些發白,指尖破口處已經用魔法治愈,卻還是隐隐作痛。因為是單方面的主仆契約,她的失血量比梵亞大得多,血液滴進契約書的時候,她看梵亞早有預謀準備齊全的樣子連頭也疼了。
地牢中涼氣幽幽,堅固的欄杆前還加持了聖光的防護罩,是針對遺忘大陸子民的特別措施。
危險分子多是關在最深處的多層防護罩後面,不會魔法的道具師只是關在了外圍。薛知舒走過地牢的過道,兩側牢房中的道具師不像受了虐待,卻也個個沒精打采,坐在牢房的一角不吱聲。
“他這樣……沒問題嗎?”
灰發的中年人衣衫褴褛,有燒焦的痕跡,全身皮膚發紅,神志不清地躺在小床上。他正是不久前火刑架上那個人望很高的道具師,眼下還活着,也許是唯一的安慰了。
梵亞不在意地說:“我用聖治愈術治過了,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要是讓虔誠的信徒聽到教皇這麽說,一定會掀起軒然大波吧。薛知舒這麽想着,卻什麽也沒做——難道還能求梵亞把人搬到醫所去?光明殿可不是慈善組織,她怎麽說也是反派陣營的,別到時候弄的裏外不是人。
她剛打算離開,忽然看到隔壁有一個可愛的小姑娘,擔憂又害怕地看着這邊。
“她是攝政王的人。”梵亞朝着芙拉一笑,芙拉頓時更害怕了。他側過頭看了一眼薛知舒,又誘哄道,“看到她了嗎?這位是我的妹妹,伊麗莎白。不過……也是伊莎要求我放過他的,如果你想出去,試着向我的妹妹求情如何?我會稍微縱容一下她的選擇哦。”
薛知舒一僵,低下頭好像也能感覺到芙拉閃閃發亮的目光。
“那個……”
芙拉試探着出聲。她知道伊麗莎白,這位聞名大陸的光明殿聖女,之前也在維丹特那裏聽說過一點關于聖女的事情。只是沒想到,她會是光明殿難得不對道具師抱有偏見的人。
“可以拜托你嗎?我不是想和光明殿作對……其實,我們道具師只是在想讓大家過得更自在而已。”芙拉小心翼翼地解釋,“我比查羅理叔叔有利用價值,所以,能不能讓查羅理叔叔去外面就醫?”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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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知舒有點驚訝,這個女孩想救的居然是邊上全身燒傷的道具師,而不是自己。這麽強大的奉獻精神,她怎麽覺得像是某種人一樣……
“女主角呢。”斯菲瑞說。
果然。
“她也是道具師協會會長的女兒,你要怎麽做?”梵亞忽然開口,緊盯着薛知舒問,“放還是不放?如果要放,你選擇放哪一個?”他的目光掃過芙拉和一旁的道具師查羅理,又回到她身上。
反派和女主角是敵人,光明殿和道具師協會是敵人。
站在如今的立場,薛知舒會做的選擇只有一個。
“哥哥希望我怎麽做?”薛知舒歉然地看了芙拉一眼,卻下定了決心。其實她可以選擇拯救自己良心,又不過于損失光明殿利益的方案——把查羅理送出去就醫。但是她不想過分消費梵亞的容忍度,哪怕是聖女,充其量也就是個精神象征,實權可悲得緊。
會問她的選擇,梵亞顯然是在讓她表明立場。
梵亞臉上依然不辨喜怒,平平淡淡地說了一句:“那就算了吧。既然你這麽說,我打算今晚主持一場火刑,正好有個麻煩的道具師要處理呢。”
“能不能別——”芙拉一步沖到圍欄前,緊緊抓住鐵欄。
“你又不是伊莎,請別用這樣的态度和我說話。”
梵亞冷淡地轉過頭,面對薛知舒的時候還是提不起興致的樣子,似乎是看完了好戲,“伊莎,你回去休息。傍晚執行火刑時,我會派人去叫你,這次你要出場。”
“……是。”
雖然話中的意思像是兩人關系很好,薛知舒卻沒有這個感覺。她有時會想,是不是梵亞已經察覺了她是個冒牌貨,在隐晦地諷刺她?或者……這對兄妹原本的相處模式,就是這樣。
聖食日中,送來的一日兩餐都沒有常見肉類,但有趣的是,聖食日并不禁止吃魚肉。神殿中需要在指定場所集體用餐,薛知舒沒趕上飯點,只能用身份特權請廚房給她做一口。
因為奔波勞累,薛知舒吃完飯就躺在房間裏睡了一覺,直到有女祭司過來敲門。
女祭司在門口等待她穿好衣服,為薛知舒引路時,女祭司一直低着頭不言不語,在到中央廣場的處刑臺時,才擡頭飛快地看了她一眼。
“聖女大人,最近……臨時決定的火刑是不是太多了?”
“嗯?”薛知舒不明就裏,想了想,問道,“聖食日其間火刑舉行了幾場?”
道具師是新興職業,針對他們的異端火刑也是最近才多起來的,在此之前,火刑多半一年也不見得趕上一場。以往火刑處刑場面十分隆重,都是行刑前廣而告之,在指定日進行處決。眼下這場,則是梵亞臨時決定,中午才通知給衆人。
有教皇和聖女同時參與宣判,按理應該有個很長的提前準備時間。
“四場。”女祭司咬着嘴唇小聲說,“三場都是臨時的。四場裏,只有一場是處決來自遺忘大陸的狼人。”
看着不太多的數字,相比往年,卻是反常的多。畢竟除了火刑,其他直接私下解決掉的道具師也不在少數,能被火刑,也得是有一定影響力的出名道具師才行。
薛知舒盯着這個女祭司,久久不出聲。
“聖女大人?”女祭司慌亂地埋下了頭,心神不寧地喚道。
說起來,在光明殿總部的人,少有沒除掉過異端的。那些還在實習期的祭司牧師都在偏遠郊區蹲着呢,能來總部上任,怎麽說也是業績突出的分子。女祭司歸聖女直接管轄,能接觸到聖女的日常生活,說明這位女祭司的地位在光明殿算是高的。
和自己真像。
薛知舒嘆了口氣,拍了拍女祭司的肩膀:“一樣是死,火刑只是更痛苦。”
“我……”女祭司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最終還是困惑地沒說出來。
游行隊伍從光明殿的方向出來,幾名聖白騎士團的騎士壓着一個人,身後跟着長長一串牧師,來到中央廣場。那名将死的道具師,頭上還蓋着純白的布,遮掩了他此時此刻的表情。所以衆人也無法得知,他聽到耳邊萦繞不斷的莊嚴聖歌時,究竟是什麽反應。
薛知舒猜想,大概會是“去你們全家”吧。
民衆們圍在中央廣場,探頭探腦地觀看游行。等游行隊伍到了宣判臺前,民衆的議論紛紛轉瞬無聲,中央廣場陷入了安靜之中。
光明殿的權力正處于是巅峰時期,處刑道具師連國王也不用請。利坦的國王,目前正病怏怏地躺在床上養老呢,他唯一活下來的兒子還正和攝政王争奪兵權,鬧得不可開交。請攝政王過來?說實在的,光明殿在非遺忘大陸居民當中最讨厭的一個人,大概就是攝政王維丹特了。
宣判時,梵亞走上了臺,那一臉溫和的笑,像是在進行什麽慈善活動似的。
他平靜地宣告:“光明時刻普照,而罪人無所遁形。光明典伊諾聖者之書七章二十三條,他們的雙耳傾聽光明神的旨意,凡是不肯的,必施以嚴厲的制裁。不聽則割去耳朵,不看則挖去雙眼,此皆無法赦免的罪惡……”
“……身處冰冷的深淵,心中信仰也将散發光芒。宣判如上。”
梵亞話音落下,保持安靜的民衆才重新歡呼起來,其中不乏生活中受過道具師便利的人。
騎士将道具師押送到火刑柱旁,用鎖鏈困住他,一名女祭司走到了薛知舒面前,手中舉着一支未點燃的火把。整個過程中,道具師也沒有發出過一聲,因為在這之前,就有人用了禁言魔法。
這個世界的常識中,就有火刑執行步驟。這一步,是由聖女在火把上倒上所謂的祝福油,并為祭司施加淨化術,名義上是“防止罪惡的異端污染神的信徒”。
薛知舒垂着眼,沉默地從身邊另一個祭司手裏接過祝福油,手上搭着一條潔白的拭巾,慢慢地倒出祝福油。
“願你永遠潔淨。”
出口的聲音沒有一絲顫抖,卻仿佛有什麽抓住了她的喉嚨。
民衆喧鬧聲中,橘紅色火焰席卷而上,火苗在微風中輕輕顫抖。薛知舒一聲不響退出處刑臺,擡頭一望,梵亞仍在宣判臺。火光照映着他金色的眼眸,許是太過遙遠,其中不見任何波瀾。
似是察覺到她的目光,梵亞轉過頭來,回給她一個笑容——那是悲憫的、溫柔的、又遙不可及的,宛如沉浸在黃昏中粼粼湖面上,尚還朦胧的月光。
是神明注視着人類的微笑。
作者有話要說: 嗯,不推薦大家采取小薛這種自我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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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平時回複總會遇到一刷新就消失了的事情,也不知道別人看不看得到……所以暫且說一下【我絕對是有回複每個評論的,至少目前的每一個都有回】。
如果沒看到……老實說我也沒辦法,有時候發完會提示不要發同樣的內容,一刷新又沒有了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