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火刑

斷崖城對面是荒郊野外,遠離人煙,和利坦王都奧蘭凡隔着一條商旅官道。名義上應該是商旅常來的道路,可這邊和遺忘大陸的最邊緣接壤,幾乎少有商旅敢行走于此。

好在有光明魔法加持,薛知舒才沒凍死在森林裏。

“沒有給你休息的時間,動作快點。”斯菲瑞很無情地拽起她。

枝葉繁茂,遮天蔽日。森林中充斥着潮濕的水氣,葉片上還殘留着昨夜結成的露水,連天空中最後一絲日光都照耀不到。薛知舒羨慕地摸了摸斯菲瑞身上的衣服布料,感慨萬分。

“你變身的時候還自帶服裝的。”

“……閉上嘴,專心走路。”

斯菲瑞沉着臉拍開她的手,茂密的枝條遮擋了行進的路,他皺着眉用魔法轟開一條路,黑紫色的光在森林中越顯詭異起來。兩人緊趕慢趕,才在天色徹底黑下之前走出了森林。

他這麽着急,不止因為維持人形的時限,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森林對面——遺忘大陸那邊強大的力量波動。接收了聖女伊麗莎白的記憶,斯菲瑞當然知道,穿過森林後的大陸北方是巫女塔的領土。

巫女塔共四座,在約六十年前就靜靜地伫立在北方。利坦也好,遺忘大陸的權力沖突也好,巫女塔從不幹涉各地的争鬥,同時,也阻擋着好奇者前仆後繼的探尋。不是沒有人想揭開巫女塔的神秘面紗,但他們的下落,目前已經無人知曉了。

若是被判斷成試圖闖入巫女塔領土的冒險者,他又變回寶石的樣子,到時候他的契約者就完了。

月色婉約,薛知舒撿起地上的紫寶石項鏈,在白袍上擦了擦。

“加緊精神力的練習。”斯菲瑞強調道。

“是是……”

突然又變回一個人,還是在如此黑暗的夜中,薛知舒也不免有些空落落的感覺。久未派上用場的道路邊緣,隐約能看到曾經車輪碾過的道路印記,她打了個哈欠,背靠着森林最外邊的一棵樹席地而坐。

斯菲瑞像是知道她有點害怕,比往日活躍了許多:“這個世界和我原來的世界很像。”

“看得出來。”無論是名字的風格,或是力量波動的感覺,都更偏向于魔法體系。自從見過他滿身黑暗氣息,薛知舒就私下揣測起來,斯菲瑞說不定是個黑暗陣營一邊的大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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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能量的富餘,斯菲瑞理所當然地監控到了她的心理活動,當下就不滿地反駁起來。

“反派?我可是實打實的正義人士!勇者役!”斯菲瑞也接收過薛知舒的記憶,各種游戲用語層出不窮,“你認為自己是正确的,你就是正确的。讓你來當聖女,可不是想讓你被聖女觀念洗腦。”

薛知舒吐槽:“你那是自我催眠吧……”

說完,她自己倒是一愣。

其實傍晚斯菲瑞恢複人形的時候,她有那麽一丁點感覺到了距離——兩人的世界觀估計隔得有天和地那麽遙遠,更不是同一種人,能這麽自然的相處,或許是命運之神的玩笑。

想要更平常的相處,她還遠遠不夠。

但是,斯菲瑞不會一直是這樣的狀态,兩人相處的每一天,都反而加速了兩人的分離。

“……我現在,完成的怎麽樣了?”薛知舒忽然問。

斯菲瑞哼了一聲:“上個世界完成的不錯,但這裏就差得遠了。好在還有很長一段時間,你可以慢慢來,反正你也知道有幾個人要忙了吧?現在已經接觸過的,一共是五個……唔,你這次回去,大概會接觸到另外兩個。”

“哎?等一下,哪有那麽多?”薛知舒本來是在感嘆,結果沒想到問出了意料之外的結果,“梵亞、魔神殿的那個人、攝政王……他叫什麽來着?總之,應該是三個啊。”

“你蠢麽。除了他們,那個亡靈和魔神殿的女人就不是了嗎。”

老實說,雖然休斯坦的相貌不錯,但和他的相處太日常,讓薛知舒都把他忘掉了。至于魔神殿的女人,她猜應該是在地下室那天聽到的女聲,如果是重要人物,那她一定是魔神殿的魔女。

不過距離死亡還有很長一段時間,這倒是個不錯的好消息。

白日到來,薛知舒一路奔波,憑借着一手光明魔法得到了奧蘭凡外城區光明殿分部的認可。好不容易才換了件幹淨衣服,在當地騎士團護送下,她趕到了光明殿總部。

火光映紅了天空,炙熱的空氣緩緩流動。

“那邊是……?”薛知舒側頭問身邊的騎士。

騎士恭敬地答道:“聖女大人,那是被處以火刑的異端分子。”

他的語氣再自然不過,仿佛有人被活活燒死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薛知舒愕然地看過去,那邊圍着一群人,距離太遠,幾乎看不到火刑架上綁着的人,只是那痛苦的慘叫聲,隐約傳了過來。

“異端的罪名?”

“他是一名道具師。”騎士說。

道具師這個新興職業,薛知舒不是不知道。利用自然法則,不借助魔力和信仰,就制造出種種方便生活的小物件,甚至有道具師同時具有醫師身份,能夠用藥劑強健身體、治愈疾病。這一下就燒到了光明殿的尾巴,連沒有信仰的人都能治病,哪怕效果不是立竿見影,光明殿也無法容忍。

居然只因為是道具師而遭到火刑……

梵亞早就得到了妹妹安全逃出的消息,說真的,他接到外城區的消息,有點驚訝。他換上了平日外出的普通長袍,見到妹妹時,她正凝望着火刑的處刑臺,都沒注意到他的到來。

無聲地示意騎士離開,梵亞開口道:“伊莎。”

“哥哥?”

薛知舒如夢初醒,脫口而出的卻是更家常的稱呼。她剛要改口,梵亞卻制止了:“就這麽叫吧,聽起來也不錯。”他順着她方才的目光看過去,問:“你在看什麽?”

“道具師……”薛知舒在對方洞曉一切的目光中垂下頭,猶豫一下,還是決定争取,“那個——”

“做得好。”

梵亞溫柔地拍拍她的腦袋,截斷了她将要出口的話。

裁判所的地牢中,關着魔神殿的魔女莉納,還有道具師協會的會長女兒芙拉。與此同時,聖女伊麗莎白卻逃出了斷崖堡,毫發無損地回到了光明殿,怎麽想都是光明殿的勝利。他們無需用人質交換聖女,反而可以提出其他的要求。

梵亞停頓片刻,又瞬間翻臉,冷淡地說:“但是你離開了這麽久,也不通報我一聲。或許,我們應該簽訂血契,以便于随時了解你的行蹤?”

“呃,我們相互的行蹤?”

血契在大陸上,是血液力量簽訂契約的統稱,實際上約束力各有不同。比如關系極好的家人,一般就會簽訂彼此互相感應類型的血契;壽命相差甚遠的戀人,也有平分生命類型的血契;在重大契約中,偶爾會出現全體知情者簽訂不把真相告知他人的保密型血契。

了解行蹤算是約束力較大的血契之一,尤其是……單方面的了解。

“不,是你的行蹤。”

“……那不是主仆契約麽。”

沒錯,為什麽要了解行蹤?當然是擔心會走失。要是關系平等,一般會簽訂彼此了解的那種,但單方面了解那不是擔心是束縛,除了終身制奴隸誰會簽訂這麽沒自由的血契。

梵亞平靜道:“你願意這麽想也可以,左右只是個稱呼。”他看薛知舒很不情願的樣子,補充說,“其實應該特別保護的人簽訂這類血契很常見,若有人想要劫持,也能及時救下來。”

說的就像全大陸精神領袖都簽過一樣,但薛知舒只有正常水平的常識,這麽隐秘的東西她真不知道。她一遲疑,不太相信地問:“是嗎?”

“是。”梵亞面不改色。

要是這血契作用于薛知舒真正的靈魂,斯菲瑞也就提醒了,可只作用于“伊麗莎白”,那他當然不會幹擾薛知舒和食物的接觸。

薛知舒還下定不了決心,權衡利弊的時候,梵亞及時地添了一句:“你想放過那個道具是吧?”他偏頭望着火刑的方向,現在放下來,有光明魔法還是勉強能救活的。

“!”薛知舒驚疑不定。在光明殿教皇面前表現出對“異端”的同情,她的看法有那麽明顯嗎?

“時間差不多了……”梵亞喃喃低語。回過頭來,他彎起透亮的淺金色眼睛,笑得很和氣,“再過一會兒,他就要死了。”

最後一根稻草。

“我簽。”

她的損失并不大,無論如何,她不想背負着有能力救卻最終沒有出手的包袱。如果這人死在和她相隔千百裏之遠的地方也就罷了,就在眼前,薛知舒說服不了自己。

自私一點說,和梵亞簽訂契約對她而言并非壞事。梵亞是需要重點看護的人物,和她暫且同一陣營,假如她将來身陷囹圄,兩人間有着能查清去向的血契,作為這具身體的哥哥,梵亞也會救她。不過是一個世界的少許自由,比起來算相當劃算的。

梵亞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會兒,轉身走到人群圍觀那邊,召來執行者交代了些什麽。接着,行刑中止,薛知舒看到人群中起了一陣騷動,還能聽見歌頌光明神的贊揚之聲。

他怎麽說的?薛知舒好奇起來。

幾人架着血肉模糊的道具師,梵亞上前一步,施加了一個聖治愈術。人群中甚至爆發了歡呼聲,好像對光明殿的這一決定非常認可似的。

梵亞回來時,就看見薛知舒滿臉好奇。他思量一下,開口解釋起來:“這個道具師在民衆間聲望很好,為他求情的人也不少,實在是讓我很頭疼呢。我剛才說光明殿只處決異端,不會對無辜的道具師下手,考慮到他的善行,光明殿願意再給他一次機會。”

“那人本來什麽壞事也沒做吧……”

“你說什麽?”梵亞微笑。

作者有話要說: 曾經有個人,出生就被家人遺棄,在大陸上生活艱辛。

好不容易拼搏出一番事業,叱咤風雲之時,多年好友背叛了他,還将他封印。

斯菲瑞:所以說我是主角。

小薛:……原來你這麽慘,不過你的好友為什麽要背叛你?

斯菲瑞:……

斯菲瑞:啰嗦!背叛還需要理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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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快樂!終于到了2014感覺心情非常憂郁……又一年過去了,去年的新年計劃卻依舊沒有達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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