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噩夢
“你做什麽!”
面對維丹特一臉匪夷所思的喊聲,薛知舒充耳不聞,笑得陽光燦爛地把人直接從馬上拖了下來。馬也很給面子地保持了安分,只是打了幾個響鼻,歪着頭看她。
薛知舒笑容不變:“你需要休息。”
游行隊伍回的是光明殿,而攝政王的宅邸顯然和這邊相距甚遠,至少是不夠吃飯一個來回的。維丹特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随便找點東西吃一口,以免下午從馬上摔下來。就連體力好的人,高強度轉了一上午都會疲憊不堪,何況是體能超低的維丹特。
“那也不要在光明殿的馬車上休息。”維丹特抿緊了嘴,極為不情願地撇開頭,“這是光明殿門口,能放開你的手嗎?我可不想第二天又傳出什麽奇怪的消息。”
“嗯……或者你比較喜歡——《驚爆!攝政王其實是武力廢柴很好綁架!》這樣的消息。”薛知舒悠哉地掀起馬車的簾子,偏了下頭,“請吧,你總不希望聖食日是以‘攝政王從馬背上摔下來’做結尾吧?”
其實維丹特這種一看臉就覺得一定很弱的家夥,這麽多年能沒有暴露病弱的事實,靠的是利坦絕無僅有的水火雙系十二級魔法師能力。既擅長輔助,又有攻擊力這麽平衡,令人不禁在光環下擴大了他的戰鬥力。
游行再開前,維丹特就離開了馬車。整個下午,無論薛知舒說了什麽毫無意義的搭讪臺詞,維丹特都十分耐心地接了話,頗有點收了好處沒法直接無視掉的感覺。
聖食日圓滿結束,聖女的工作也告一段落,薛知舒盤算了一下今日和維丹特的交流次數,還算高興。
“小伊麗莎白,梵亞讓你去忏悔室一趟。”
回卧室的路上,一個褐發藍眼的騎士攔住了她。來人和原主應該很熟悉,說話時并沒有用尊稱,還略帶同情地看了她幾眼,“那個,不方便回答你可以不說,但是你和攝政王閣下……有私交?”
薛知舒幾乎可以預料到忏悔室等待她的是什麽,正好連被劫持前那天游行的禮儀一起清算,不加利息都夠她喝一壺的了。此時她深恨原主的體質——貌似除了光明元素,其他元素遲鈍度滿分,根本打不過梵亞。
“私交……有點怨氣而已,因為被關了一次。”
“那就好。”
傑斐松了口氣,關心地叮囑道,“離他遠點最好了,雖然攝政王閣下工作能力很強,不過長老會那些人……而且他的政治立場也不太适合你。之前沒在他那裏受傷吧?”
“還好,只是禁止到外面活動。”薛知舒本着少說少錯的道理,根本不敢在原主的熟人面前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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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她一直很懷疑,原主的存在感這麽薄弱嗎?還是說她和原主性格太同步?代替原主生活了這麽久,居然都沒人看出來?身邊的女祭司也一個個沒有提出疑問……當然,也有可能是不敢提出,可梵亞作為原主的血緣哥哥,什麽反應也沒有。
忏悔室,狹小的空間布滿昏黃微光。
梵亞坐着唯一的凳子,鞭子輕輕敲在手心上,親切道:“知道哪裏錯了嗎?”
“……不該幫他。”
“錯了。”梵亞教導,“是不該在有人可能看到的地方做出那種行為。你是聖女,從來自利坦全部的少女中選中,經歷了七年的培養才坐上這個位置。還記得當初發下的誓願嗎?”
聖女候選人,培養期每年都要在光明神像面前發誓,表明誠意。連續七年,反複确認為神明奉獻一生,直到發誓時的話語時刻回響在心中,一刻也不敢忘記。
顯然,梵亞所指的是“終身貞潔”這一條。畢竟沒有一條說不能和攝政王交朋友,雖然維丹特并不信奉光明神,可也沒有拿出什麽其他信仰大肆宣揚,還算不上異教徒。
聖女不許戀愛,她是神之妻。
這種常識薛知舒不是沒有,可她特意為了聖女的身份制定了嘴炮路線,偶爾才表露一下“雖然很讨厭你但也沒有讓你倒大黴”的意思,沒想到還是觸碰到聖女的禁忌了。
“……沒人的地方可以嗎?”薛知舒問。
梵亞面無表情地望着她,好久才不容辯駁道:“不行。”
“為什麽啊,我又不是要嫁給他,偶爾交流交流沒什麽的吧?”薛知舒企圖給梵亞刷點妹控指數,以最誠摯的目光解釋起來,“其實我不喜歡他,就是想刺激他幾句,不然白被關那麽多天了。”
“不行就是不行。”
“哥哥……”
哀求半天,梵亞都是不為所動,而且說到最後,還露出了很溫柔很溫柔的微笑。這表情和他宣告罪狀時一模一樣,于是薛知舒果斷放棄了從梵亞這裏拿許可,大不了以後外出圈錢時接觸好了。
等躺在卧室柔軟的床上時,薛知舒才反應過來——梵亞沒打她?
難道說這對兄妹是耍花腔而已?目前她也只是被抽了兩次,順帶無數次警告的目光,之後就有魔法治療,真正算是傷筋動骨的只有簽訂血契。
薛知舒想着想着,漸漸沉入了夢鄉……
……
手腳動彈不得。
一片漆黑,背後是冰涼的木頭,身體緊緊貼在上面,手腳上都綁着粗糙的繩索。她掙紮了一下,想要出聲,卻仿佛有什麽堵住了喉嚨,聲音卡在嘴邊,沒在黑暗中激起一絲回響。
無邊的沉寂中,從腳下亮起了微微火光。
正在她為這情形驚疑不定的時候,火焰猛地竄起,有生命的蛇類般蜿蜒而上,皮膚上感受到熾熱的溫度在翻滾。随即,火光照亮了整個空間——
“!”
無數眼睛緊緊盯着她。那是遭受火刑的人們,臨死前怨毒凝望的雙眼。
薛知舒反射性地避開那些眼睛的凝視,大腦一瞬間思考也停滞下來,連為什麽會身處這種境地都來不及考慮,只能閉眼裝成什麽也沒看到。
“原來這就是你的恐懼。”
忽然,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薛知舒立刻看過去,就見之前魔神殿的那個青年一身及地的寬袖黑袍,在無數視線中閑庭信步,最後停到了她的面前,微彎下腰,直勾勾地看着她。
多了一個人,薛知舒終于從恐懼中脫離,正常地思考起來。
“夢境?”她問。
青年伸手撥弄了一下她手腕上的繩子,纏繞的很緊:“唔,就是這樣了。”
薛知舒狐疑地打量他:“不對吧,我做夢怎麽會出現你,你是用什麽手段進來的?啊,不過無論怎麽來的,先別急着走,與其做噩夢還是看到你比較好一些。”
“不擔心我會傷害你?”
“比起這種老套的問題,能不能先把繩子解了再聊天?你看到這麽急需幫助的女孩子,就只是呆站着真的不要緊嗎?”見對方碰了下繩子就不再動手,薛知舒忍不住吐槽。
青年怔了一下,真就聽話地幫她解開了繩子,猶豫後才問:“……什麽老套?”
離開十字架,活動了幾下手腕,薛知舒環視周圍,那堆眼睛還炯炯有神地盯着她。她打了個冷戰,果斷把目光放回青年那張各種美貌的臉上,對比起來,美貌度的提升還是相當驚人的。
“比如問我擔不擔心你會傷害我、光明神會來救你嗎之類的就很老套。”薛知舒說,“既然我都沒有一上來就開打的陣營意識,你也放輕松點,聊聊平常的話題怎樣?總是考慮陣營問題太沉重了吧,總不能每時每刻都背負着這種意識,像自己是為神明而活的一樣。”
“……”
直白的話似乎給青年的沖擊力太大,他陷入了言語不能的呆愣中。
好半天,他才艱澀地問:“聖女……不信神嗎?”
薛知舒随便地回答:“也不是不信,但除了神明,人的生活中還有很多東西。如果只是因為教義而限制了自己的目光,豈不是得不償失,說不定交個魔神殿的朋友也很有趣呢。”
說完,她還順手用了個十級的永明術,身邊頓時漂浮起一個不大不小的光球:“喏,光明魔法不還是用的好好的?”
青年頓時沉默了。
在大陸上,黑暗和光明兩種元素被稱為天生的對立,同樣是需要強烈信仰才能施展,一個破壞一個恢複,簡直是一開始就注定了光明殿和魔神殿的敵對。之所以利坦人民這麽信任光明殿,也是因為光明魔法極強的治愈作用,這種實實在在的好處很難讓人不動心,可怪的是只有光明殿的人才能使用。
要說這不是唯心主義的信仰魔法,實在解釋不通。
可眼前就出現了一個信仰不夠虔誠,還能使用光明魔法的典型,他确實陷入了世界觀重組程度的沖擊裏。
“可我是黑暗神的轉世……”青年語氣飄忽道。
神明轉世?這人氣質別致,容姿出色,再加上是黑暗神轉世,在魔神殿的地位妥妥的不會低啊!連綁架聖女都要高層親自出動到敵方大本營的利坦,魔神殿未免太閑了點。
薛知舒觀察了他一會兒,誠實道:“沒看出來。誰告訴你的?還是說你有作為黑暗神的記憶?”
“……長老。”
青年回答的音量極小。
“所以說,長老說你是黑暗神你就信了?你……”天然呆麽?薛知舒忍住後半句,一時之間也不在意背景板的詭異了,幹脆坐在十字架下面的柴堆上,仰着頭看青年繼續久立無語。
他動了動嘴唇,剛要說話,又是一個少女的怒吼聲遠遠傳來:“聊夠了就趕緊出來!用十二級的魔法很累好嗎?樓西你這是壓榨童工我要告你!”
作者有話要說: 嗯,樓西就是個天然呆,從小接受洗腦的孩子的世界觀你打擊不起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