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暗流
深紫色的紗幔垂到地上，身下是柔軟的床鋪，室內漂浮着一種香甜黏膩的氣味。
薛知舒坐起來，拽了拽穿着的衣服，是一件大小合适的淺黃色連衣裙。荷葉一樣的袖口點綴着光芒潤澤的小珠子，領口恰到好處開到了鎖骨上一點，樣式比較保守。
又穿越了嗎？
當這個想法竄入大腦的時候，薛知舒覺得有哪裏不對。确實，她一直使用着別人的身體生活，但沒有一次的身體會讓她這麽熟悉。何況不久前，斯菲瑞才說過能量已經蓄滿的話。
……所以說，她其實是原身穿越到了斯菲瑞的地盤？這要是不小心死了，會不會就是真正的死亡？
砰砰砰。
門口傳來敲門的聲音，接着是一句，“請問您已經醒了嗎？”
“嗯，請進。”
進來的人黑發黑眼，面色嚴肅，蒼白的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線，眉毛也習慣性地微皺着，雙手戴着一副潔白的手套。他姿态恭謹地欠了欠身，臉上依然是面無表情：“薛知舒小姐，魔王陛下請您前去觐見室一敘。”
他念出“薛知舒”三個字的發音略有古怪，這裏的語言和薛知舒熟悉的不同，能聽懂已讓她十分慶幸。
“謝謝你告訴我。”在這個不好接近的人面前，薛知舒不由自主就正經起來，“不過，我能問一下嗎，我現在是在哪裏？”
“這裏是魔王陛下的宮殿。”對方簡潔地回答。
沒得到具體的回答，薛知舒也不再追問。她站起來，歉意地笑了笑：“麻煩你給我帶路了，請問您的名字是……？”
“道因。”
沒有姓氏，只有一個名字。
道因在前面領路，前往觐見室的路上冷冷清清，這裏幾乎沒有什麽人，因為內殿并不是那些手下能進來的。雖然他知道，一定有很多人好奇無比地想要接觸這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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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那種震撼性的出場……
半天前，議事廳中的貴族大臣針鋒相對，議論不休。魔王已經失蹤了三天，在魔王城和自由聯盟敵對的緊張日子裏，己方首領居然不見了蹤影，這讓很多人的心思都浮動起來。
“當務之急，是封鎖這個消息，推舉一人暫代指揮身份，終結自由聯盟的這次局面進攻。”一名掌管財務的貴族提議道。他可是把全部身家都壓到了魔王身上，要是失敗，只能從頭再來了。
這位貴族的附庸者贊同道：“沒錯，我想我們可以——”
話音未落，強大的威壓如同夾雜着冰雹的霜雪一般席卷了議事廳，令他們全身戰栗，紛紛停下了争執。這種力量……他們不禁想到不在場的那位大人。
心不在焉的道因，也被這力量驚醒，擡頭看過去。
他們百般尋找的陛下，抱着一位不知相貌的少女忽然現身。少女身上只蓋着眼熟的黑貂披風，披風外長長的黑發才能看出一點性別。
“……”
衆人目瞪口呆地望着魔王陛下。
看到那一幕時，他心中微妙的心情，道因實在不想回憶第二遍了。他收回心思，停在觐見室的偏門前，面癱着一張臉道：“就是這裏了，薛知舒小姐，請進。”
薛知舒依言走進。觐見室內陽光燦爛，扶手椅的側面是一扇高大的落地窗，玻璃反射着璀璨的日光，幾乎晃花了她的眼睛。相比之下，偏陰暗的裝飾風格已經無足輕重了。
只見過幾次恢複人形的斯菲瑞，慵懶地倚在扶手椅上，支着頭半閉着眼休息。隐約可以看見，深紫的眼瞳在光芒照耀下，變成了近乎白金色的半透明瞳仁。
“坐。”斯菲瑞指了指對面的一把椅子，然後轉頭看向道因，“你也進來。”
道因走的步子如同被尺丈量好一般，每步都是等距的。他站到斯菲瑞左側，微微彎下腰：“魔王陛下。”
“在北邊收拾一間宮殿，讓她住進去。”
“……”道因愣了一下，低下頭，“是。”
至于原因，或者是北邊已經住着的人如何處理，道因不會那麽不識趣地問出來。反正他又不是沒問過，答案左右就是“随便”。只是，他沒想到這位讓手下八卦了半天的小姐，竟然會住到內城區距離魔王陛下寝殿最遠的位置去，兩人倒像關系不怎麽好。
正在道因思考的時候，他又聽到一句命令：“從騎士殿和你的手下裏，選二十個人出來，跟着她。”
“屬下明白。”
這回道因其實更不明白了，顯然陛下是讨厭才會把這位小姐安排那麽遠，但這種緊要關頭把重要的護衛分給這位小姐，又像是關心的行為了。
如果說上句話沒什麽好反駁的，下一句薛知舒就聽懂了：“等等，跟着我？”
斯菲瑞一臉理所當然：“誰讓你這麽弱。”
薛知舒想到未來遭到監視的生活，立刻反對：“我不用，不是有——”精神力共享的事情嗎，她還沒說完，就被斯菲瑞厲聲打斷了。
“閉嘴。”斯菲瑞冷聲道，“道因，讓那些人看住她。”
道因沒有回答，反而詢問地看着斯菲瑞。
看住，這個詞的理解方式有很多種。比如面對俘虜的看住，就是限制人身自由，外加只管死活；面對重要客人的看住，就是滿足一切要求，但不能放客人逃跑……道因執行過幾次這類任務，幾乎都是前一種。
斯菲瑞略帶猶豫地皺起眉，氣氛一時冷凝。半晌，他招了招手，讓道因靠近一點，瞥了一眼薛知舒，他低聲吩咐道：“保護她。”
“屬下明白。”
想起陛下現在四面樹敵的形式，道因恍然大悟。
另一邊，薛知舒被打斷了話，卻并不生氣。當她說到一半的時候，就知道自己說多了——怎麽看斯菲瑞現在都是某些人的首領，自己這個能夠和他分享精神力的存在，危險顯而易見。
只是被監視了的事，讓薛知舒有些低落。即便不把她關起來，她也不會四處宣揚精神力共享的事情，哪怕知道不信任她是正常的，她依然感到不悅。
內城區最北端。
宮殿外圍繞着十幾位騎士，盔甲漆黑殺氣森然，室內有兩名侍女，年紀輕的活潑開朗，年長些的沉穩溫和。薛知舒連續多日呆在裏面，連本書都沒有，無聊的只能扯被子發呆。
見她這樣，年輕的侍女羅麗問：“小姐想要外出嗎？”
“我能外出？”薛知舒驚訝反問。
年長的侍女莎蘭溫和地說：“當然沒關系，只是為了安全，還請小姐出門時不要太過遠離您的護衛。”
薛知舒當下表示絕不會讓他們難做，反倒惹來羅麗有點不解的目光。
街道上人來人往，和自由聯盟敵對帶來的緊張氣氛沒有波及到民衆，他們穿梭在街道中，耳邊能聽見熱鬧的販賣聲和游吟詩人的豎琴歌謠。往來的不只是人類，還有尖耳朵的精靈族、強壯的矮人、瘦小的地精，他們和人類之間沒有摩擦，像同種族一樣友好地交談着。
身邊圍着一群黑甲騎士的薛知舒，一下車就惹來行人詫異的眼神，衆人的叫賣交談都停滞了一刻。
“騎士閣下，感謝您！”
“看到了嗎？人群裏那個棕發的女孩兒是我姐姐家朋友附近雜貨店的常客……”
随之而來的，就是鋪天蓋地表達感謝親近的話語。
薛知舒被吓了一跳，拉了一下羅麗的衣角：“這是怎麽回事？”她可聽說斯菲瑞是魔王，怎麽手下還在民衆中很受歡迎的樣子？
“啊……”羅麗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臉，她也是剛剛進入內城區當侍女，“因為魔王陛下很厲害啊，所以內城區的人一出來，都會受到大家感謝。”
“感謝？”
薛知舒疑惑地重複一遍。
她不否認斯菲瑞很厲害，可他不像是那種會被人感謝的人啊，要是一出門就被砸了雞蛋而不是鮮花果實，她才會覺得是合理的。
莎蘭笑着接話說：“魔王陛下取締了原本的貴族，現在大家都有能為這座城出力的可能了。而且因為接納了地精和矮人，生活中也方便了不少呢。”地精和矮人出了名的手巧，他們合辦的機械工會，在十三聖城是鼎鼎有名的存在，受到各方邀請争搶。
具體到貴族階級的新規定，莎蘭知道的并不多。她只知道，曾經去她家耀武揚威收稅金的貴族，已經在十年前被絞刑處死。如今的貴族，個個都得接受民衆彈劾，生怕有什麽做得不對惹了平民。
“真看不出來……”薛知舒嘀咕起來。
一片和諧之時，驀地一抹劍光映入眼簾，離她有三個騎士的距離。
噗——
重劍落下，血花紛飛，暗殺者來不及聲明自己的主張，就被騎士一劍斬殺。殷紅色滲入騎士的铠甲縫隙，在漆黑色上痕跡不顯。
街頭橫死一人，薛知舒身邊的護衛卻沒一個出聲準備解釋什麽。連街道上的民衆，都只是看了看那個死去的暗殺者，有的臉色煞白表現一下害怕，其他的最多是驚愣。
薛知舒心有餘悸，轉頭看看羅麗二人，她們面色如常。
不一會兒，負責清潔的數人擡着簡易擔架，默不作聲地帶走了死人。這一場刺殺，似乎就這麽平淡無奇的落幕了，街道上空，再次響起了他們對內城區來人的歡迎之聲。
作者有話要說： 這才是正片。
争取在幾章內擺出感情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