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無可替代的責任
“雖然我不認識你,但我很感謝你的幫助。”
臉頰上傳來了溫熱的觸感,芳馨的香氣萦繞四周。
“你是為了救我才……”那個聲音輕不可聞,又執拗地鑽入耳中,“對不起,等我記起你的時候……或許我們曾經,真的是彼此很重要的人吧。”
視野漸漸清晰,薛知舒眨了幾下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近在眼前的臉:“……洛瑜?你怎麽過來了?”
她可沒以為過失憶後的洛瑜對她還有什麽好感,不退避三尺已經不錯。但是,比起考慮發生了什麽,她第一時間的反應只有高興。
薛知舒安撫地拍了拍洛瑜的背:“我這是一點毛病,和你無關,你也看到那個‘我’了吧?”她用了通俗易懂的語言解釋,“她是我的另一個靈魂。下次她出現的時候,你記得躲一躲,最好讓姚烨帶你去人間。”
“謝謝。”
發現她醒來,洛瑜慌亂地抹去眼角水光,正襟危坐。說完後,反思一下,又覺得自己太過疏離了。
而薛知舒此時沒有注意到洛瑜的糾結,她正和斯菲瑞溝通夫鸩的問題。斯菲瑞開始懶得理她那種“我要不想傷害夫鸩又不想倒黴”的愚蠢,聽到後來,反而好奇起來。
“……你打算徹底殺掉她?”斯菲瑞問。
“不行嗎?”
斯菲瑞察覺到薛知舒話中的阻滞,語氣微帶惡意:“不是你一直覺得愧疚下不了手嗎?難道是說,親身經歷了夫鸩的過去後,嫉妒起來了?”
“沒有。”薛知舒回答的很快,頓了頓,又慢慢道,“只是快要死了,不能把他們留給夫鸩而已。”
說是這麽說,她還是不禁回憶起夢中的場景。洛瑜即使經歷艱辛痛苦,最終仍是找到了幸福;姚烨在磨難中成長,逐漸變得成熟;趙晃兒無需被親情友情束縛,自由自在地追随着本性——大家活得都很好,她比較不了哪種生活更幸福,卻知道自己只是個半吊子。
明明沒法一直留在這裏,還随便組建了一支勢力。
斯菲瑞很感興趣契約者的智商突然增長:“你猜到了?”
Advertisement
“明沅上神猜到了才是。”薛知舒無奈道,“他的警告我一點也沒聽進去,非法偷渡外加燒掉皇宮,估計就是近日了吧。”對方明明是說讓她安分一點,才不會被天道法則排斥,可她卻當成了以勢壓人。
“那你需要好消息嗎?”斯菲瑞說,“最後一點,我可以回去了。”
“……回去啊。”
薛知舒情緒有些低落,她掩飾地補充幾句,“至少先把夫鸩殺掉,能幫我嗎?”
以往的話,她一定不會向斯菲瑞提出請求。不過成功臨門時,斯菲瑞心情不錯,在他看來這又是無關緊要的事情,一順手就有可能幫忙。要是她自己來,免不得要把身體弄成白癡,到時候意識清楚地躺在床上……想想就痛苦。
斯菲瑞輕松地說:“等價交換。”
說是等價交換,薛知舒再清楚不過了,這是讓她先收集全能量,再由他出手。若是到時候他反悔說不願意,她也沒轍,寄希望于斯菲瑞的人品,薛知舒真是相信不了。
“薛知舒……薛知舒!”
“唔?”
薛知舒驚了一下,擡起頭。
“都叫你幾遍了,雖然聽不到也好……”姚烨站在門口,視線在洛瑜身上停了停,又移開,面上七分疲憊三分苦澀,“天行司的人來了。”
薛知舒恍然,點了點頭:“我等等就去。”
比起她,洛瑜反應猶為激烈:“天行司的人——你不躲一躲嗎?”
只在天上短暫數日,洛瑜也十分清楚天行司的威懾力。天界的法則中,優先度最高當屬天道,其次是由玉帝制定的天規,天道不比天規,毫無通融度,又毫無道理。
某日有凡人救了一名妖族幼崽,遭到天行司下凡來捉拿。問起緣故,竟是因為那名幼崽不本該存活下去,只是天行司不能插手三界之事,于是妖族幼崽也渾然不知地生長了多年。
“躲能躲過神仙的眼睛?”薛知舒不在意地笑笑,“我走後你們随意好了。”她看向姚烨,“虧得你還能堅持和我生活,這麽多年也沒少給你找麻煩,趙晃兒也是……稍微有點抱歉。”
至于洛瑜……既然她要走,不記得會不會比較好?薛知舒轉念一想,這是洛瑜自己的事,就順其自然吧。
靈水森的天空似乎凝聚了陰沉沉的雲層,魔獸探頭探腦地往森林中心看,它們敬仰之人的住處,此時被烏雲一樣的黑甲士兵團團圍住。那些黑甲兵沒有露出臉龐,整齊的隊伍和盔甲,讓他們帶來的壓力更顯沉重。
隊首是一名容貌年輕略顯文氣的男子,他轉頭征求一邊明沅上神的意見後,又禮貌地問了一次:“靈水森的統領,能請你出來嗎?”
調查出有魔族燒了妖族皇宮,最初他還以為是私人恩怨的過激行為,沒想到這事居然是走歪的命運。他是覺得這樣的罪關上個幾百年就差不多了,可要是破壞了天道,那真是萬死不足惜。
男子心下嘆氣,就見院落中走出一個明豔漂亮的少女。
“失禮了,在下需要确認一下您的身份。”男子歉意地說,然後摸出一枚印有白澤圖騰的符咒,符咒上光華一閃,男子點了點頭,“請和在下前去天界一趟,您還有什麽疑問嗎?”
男子話裏客氣,但眼中是神明一貫理所當然的憐憫。
薛知舒瞥了一眼一直不出聲的明沅上神,微笑道:“尚無,已從上神那裏得知過了。”
“……”明沅上神默不作聲,卻是往屋內看了一眼。裏面洛瑜望着這邊,神色猶豫,又不敢在天界的人面前露臉。兩人至今并無交集,令他第一次安心于偏離軌道的命運。
男子疑惑地偷偷瞅了明沅上神一眼,壓下好奇:“請随我來。”
雲霧缭繞,習習涼風。
上一層,金影纏繞雲端,白棉花糅雜着碎碎金線。再上一層,風刀割面,雪涼的氣息灌入口腔,隐約能見到不遠處仙子的蹁跹身影、裙擺迤逦。最上一層,則是空曠高遠,看似無光又明亮無邊,看似白晝又染上天邊陰色,正是九天殿之處。
到了這裏,天行司的人就紛紛離去,只留下明沅上神和薛知舒。
“很熟悉呢。”
薛知舒打破了沉默。這是她在夫鸩夢中遇見的場景,即使緣由不同、經歷迥然相異,她們依然殊途同歸,要在這裏死去。
“為何不留在天界?”
“當然是站得太高了。”手足腕上均是涼氣入骨,薛知舒拽了拽衣袖,寬大袖口依然灌入冷風,“當神仙其實也有不快活的事。我想要的,是平凡生活中的一點點亮光,這樣就夠了。”
日日宴會清閑,倒不如煩悶日子中點綴的一抹亮色出彩。對時時刻刻的發展銘記于心,倒不如偶爾才能預知未來的危險,主動改變。
薛知舒又問:“天道錄是什麽樣子的?”
“……平凡無奇。”明沅上神回憶起沒丢掉時的天道錄,“很薄的一本書,卻怎麽也翻不到盡頭。”
“不後悔丢掉它嗎?”
“是。當時未曾想過,自己已經默記下來了。”
明沅上神有一答一,也不遮掩。他想,自己也許是因為對方是不存在于命運中的變數,才想要接近,但無論怎樣,他也沒有勇氣破除所謂的天道。
世界因有規則才得以建造,那破壞了天道,會導致何等後果?
薛知舒笑道:“那可這是白費了你一番苦心。”她暗暗好笑,本是想逃脫預知未來的能力才丢掉天道錄,結果卻記下了所讀,還讓天道錄流落凡間。她沒撿到,也會有別人撿到的。
擁有相對的能力,就有相對的責任。
死之前,她最終決定問出關鍵臺詞,希望這次對方的反應有所不同。沒讓洛瑜他們過上更好的日子,她至少能試着,讓明沅上神稍微好過一點。
“你現在還能看得到天道嗎?”
“……”
明沅上神如雪光般靜谧的眸光裏,搖曳起微微溫和軟化的神色,“可以。”
言罷,薛知舒耳邊傳來斯菲瑞的聲音,沒來得及聽清是什麽,眼前景色就是一花。她隐約能分辨出明沅上神訝然的表情,再之後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氤氲霧氣的世界裏,似無方向,亦無時間。
薛知舒能在白霧後看見一個人影,逐漸走近,回蕩起的腳步聲從四邊八方傳來。一般人要看見這場景能當場被鎮住,可她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麽好神秘的。
“斯菲瑞,怎麽這麽突然……”
人影前果然散去了霧氣,黑發紫眸的青年俯視着她,一副超級了不起的表情:“夫鸩我殺掉了。”
“啊?嗯……哦,謝了。”薛知舒沒想到他還記得這事,甚至有情商地和她說了一聲,有點發愣,“這麽說來,你現在的能量收集滿了嗎?”
“雖然是沒用的手下,勉強也湊活了。”斯菲瑞挑起眉,“我是來問你的,你要不要一起去我的世界?”
斯菲瑞的世界。
偶然的機會,薛知舒聽過他說起過去的事。她只知道,此行一去非常危險,斯菲瑞都有可能被封印,何況是身為拖油瓶的她?在那個世界,斯菲瑞沒有能百分之百左右淩駕于衆人的力量,而她更是不行。
若是回答不去,斯菲瑞一定會滿不在乎地放手吧……
薛知舒久未回憶起最初的世界,她和表妹吵吵鬧鬧,關系冷到冰點以下。剛上大學她就搬出來住,之後在浴室裏遇到了斯菲瑞,過上了如今這種沒法評價的日子。
“真磨蹭。”
斯菲瑞啧了一聲,走近一步在薛知舒額頭上戳了一下,深紫色的妖異光束轉瞬即逝。
低頭看着已經昏迷不醒的人,斯菲瑞有點頭疼。伫立半晌,他俯身抱起薛知舒:“希望醒來後不要給我添麻煩才好……”
作者有話要說: 一如既往地加上解說,或許我實在是講不清楚……而且有些事情是後來才補上的支線。請選擇性品嘗。
Q明沅上神莫名其妙的到底在做什麽?
A第一次是發現女主靈魂不符,來提醒女主不要做出走偏的大事,如果好好藏起來他可以當做沒看到。第二次是女主犯了大事(燒掉皇宮),責任使然沒辦法。和夢裏夫鸩問話後他被刺激了對比,現實中,女主問完後他的回答是在表明決定背負責任,不再逃避作為神明的孤高無奈。
Q洛瑜後來恢複記憶了嗎?
A沒有,也不知道蕭晚陰了她一把,也沒怎麽喜歡連風爍,因為女主截斷了後面全部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