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和顧城穎最近怎麽樣?”
“顧城航一直申請外調,看樣子,是願意放棄手裏的權利,實在找不出理由拒絕他。”曹辰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顧董上臺以來,厲行改革,動了不少老人的利益,如果再執意削了顧城航的地位,難免引起動蕩啊……”
顧行沉默了,雖然他很想一次性把這些老家夥都解決了,但是……曹辰說的有道理,那些人盤根錯節,霸居高位多年,若是矯枉過正,搞不好引得狗急跳牆,得不償失啊……
“好吧,這一次,就當為母親報仇,暫且只廢顧城穎一人。顧城航申請外調的事,就說,我同意。但是派人跟着他去日本,好好盯着。”顧行目光深沉,“還有,顧城穎那個女兒顧沫,加緊人手查找,阿漣身邊也多派幾個人保護,不要讓那些家夥鑽了空子。”
“是!”曹辰應承道,“公司那邊,我放出風聲,說顧董這幾日去美國考察。”
“嗯,行,公司的事情,你多照應着點。”顧行颔首。
曹辰遂走出病房,叮囑了保镖兩句,才放心離開醫院。
*********
“小畢啊,你和那位病人……”顏叔看着坐在他面前的畢言,有心試探,他不傻,剛剛的場景明顯異常。
“顧董前天去華辰,我父親是畢昇。”畢言點到為止。
顏叔卻驟然大驚,畢言是畢昇的女兒?這點他倒是真的不知曉,這麽說來……阿行還差點逼得人家父親跳樓?天哪!!
“這個……小畢啊……他畢竟是你的病人……”顏叔有點語無倫次,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這算是,風水輪流轉?
“院長不必擔心,身為一個醫生,我不會把私人感情帶進工作中。”畢言非常淡定地開口,淺褐色的眸子直視顏叔。
“呵呵……那是當然……那是當然,小畢的人品,我還是相信的。”顏叔無比尴尬地喝了一口茶,這小姑娘的眼神,冷冷淡淡,清清明明,卻又像是最犀利的手術刀,總能直戳要害,讓人無所适從……
“那這樣的話,顧先生的病就全權委托小畢你了啊……”顏叔笑道。
“院長放心,我會盡全力的。”畢言站起來,微微一鞠躬,“如果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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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沒事……小畢你先去忙吧。”顏叔揮揮手,胖胖的臉笑成了一朵花。
畢言轉身,離開。
顏叔長長舒了口氣,低聲吶吶:“這小姑娘,怎麽性子怎麽冷啊……難不成施佩曼教授的高徒都這樣?”
畢言離開院長辦公室後,直奔自己的辦公室,神情倒不似先前那般鎮定,微微有幾分激動,她飛快地撥通了自己導師的電話,旁人不知道導師為這個病症付出了多少努力,她卻知道。所以,顧行的病,于情于理,她都不會袖手旁觀。
當然,像顧行那樣的聰明人,也絕對不會拿自己的命去博,所以,華辰之急也算可解,這對她來說,真算得上多日來,唯一的好消息了。
電話接通了,裏面傳來一個蒼老而慈祥的聲音。離開教授數年,乍一聽到這個聲音,畢言就止不住回憶起在德國的往事,和教授對她的照拂之情,竟非常難得地微微紅了眼眶。
不過,她很快就鎮定下來,簡單地對教授說了這邊的情況。
教授顯然非常激動,好像巴不得立刻飛到中國來,但是剛剛起了這一個念頭,他卻又立刻有些消沉了。
“教授,怎麽了?”畢言不解地詢問,她以為,教授會毫不猶豫地飛到這邊來。
“索菲亞,我也想立刻過來,可是最近有個病人,你知道……皇室成員……我只能呆在德國……”教授顯然非常沮喪。
畢言也有幾分失落,本來以為,可以再次見到教授的……
“不過最近雷奧要回中國參加研讨會,我會讓他把最近的資料整理好帶過來的,随便,有一種藥物,德國已經有生産了,中國也許沒有,可以保守治療這種病症,我也讓他帶過來。”教授接着道,“索菲亞,如果有什麽進展,不要忘了将情況記錄下來哦!”
“放心吧,教授,我會的。”畢言笑着挂斷了電話。
她仰頭,看着窗外輕揚的柳樹,忽然有幾分恍惚,雷奧……程之勳……他要回來了嗎?她摸摸胸口,只覺得有幾分空落落地疼……師兄……知道她所有往事的師兄,照料她許久的師兄……他要回國了嗎?
畢言閉上眼,期待之中卻也帶着害怕,害怕想起那些,刻意被掩埋掉的一切……站在樹蔭下的男子,溫和到足以融化冰冷的笑容,他在說:“畢言,女孩子不要老是板着一張臉……”
女孩子不要老是板着一張臉……
不要板着一張臉……
當我好不容易可以展顏……你又在哪裏?
畢言痛苦地蹲下身子,緊緊捂住胸口,有一滴晶瑩灑落,瞬間消散在空氣裏……
5條件是你嫁給我!
第二天一早,曹辰剛剛到病房門口,想要敲門,乍一聽到病房裏的怒吼聲。
“顧舟,你小子想要氣死我?!”顧行在病房裏不斷地踱步,有幾分氣急敗壞。
“上次說你媳婦懷孕不到三個月,不宜遠行,這次又說懷孕超過六個月,不能颠簸,下次是不是要說,孩子出生了,奉子成婚有損門楣?你小子是不是從來沒想過回來辦婚禮?!”顧行像是一只怒獅,很不能把電話裏的臭小子拎出來狠狠揍一頓。
電話裏的人趕緊賠笑,但是說到帶着媳婦回來的事,态度卻很堅決,死活不肯回來。
“行,行!你小子有了媳婦,忘了本,你給我記住了!!”顧行挂斷了電話,憤憤地将手機扔回床上。“顧董,畢小姐說了,您這病不宜動氣啊……”曹辰小心翼翼地站在旁邊,大着膽子勸道。
“我不動氣?我能不動氣嗎?”顧行瞪了曹辰一眼,“顧舟那小子怎麽答應我的?明明說好了A市那邊辦一場婚禮,香港這邊辦一場婚禮。我什麽都給他安排好了,他卻一拖再拖!存心想要氣死我!!”
曹辰默默閉嘴,本來,他還可以勸顧董去A市看二少爺和二少奶奶,但是現在,顧董這樣的情況,怎麽能夠坐飛機去A市呢?
“顧董,您和二少爺直說吧,如果您說了,二少爺肯定會回來的,顧氏的事情有二少爺幫着您,您就不會這麽辛苦了……”曹辰終于忍不住開口,三小姐就算了,畢竟是個女孩子,可是二少爺不一樣啊,他有能力也有膽識,跟顧董又是一條心……卻寧願在A市閑賦,也不願意回來幫顧董……
顧行哪能不知道自己心腹的意思,警告性地看了他一眼:“不準把這件事告訴顧舟,只要我沒
死,這件事絕不能讓顧舟知道,明白嗎?”
曹辰看着顧行堅定的神色,無奈地點點頭。
“你不必為我不平,顧舟和顧漣是我這輩子最在乎的人,母親死了,我就是他們的依仗。”顧行一字一頓決絕道,“顧氏可以垮掉,但是他們,絕對不能傷一根汗毛!”
“我明白了。”曹辰默默垂頭。
病房裏頓時陷入一片安靜。
半晌,顧行才轉頭對曹辰道:“我看顧舟那小子是不會回來辦婚禮了,準備的那些東西都取消了吧,幸好還沒有通知媒體……這混賬小子!”
“取消嗎?”曹辰驚訝地擡頭,“可是已經聯系了婚慶公司和酒店,就算沒通知媒體,消息也藏不住啊……”
顧行懊惱地一皺眉,再次罵了一句:“這個專門添亂的混賬小子!”
“篤篤篤”病房外傳來三聲有節奏的輕響。
“進來。”顧行氣怒的表情頓時消失,轉頭冷聲道。
穿着白大褂的畢言走進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瘦了,這身衣服總是讓她顯得非常單薄,配上她白皙的臉蛋,和漆黑的眸子,總給人一種病弱之态。當然,屋子裏的兩人卻知道,這個看似弱小的女子其實是峭壁上的雪松,一身傲骨,機敏卓絕。
“畢小姐來了,今天的例行檢查這麽早啊。”見是畢言,曹辰立馬換上一副笑臉,趕着寒暄。這位手裏可是握着顧董的命,他能不好好巴結着嗎?
“在醫院還是叫我畢醫生吧,例行檢查都是八點,沒早。”畢言走到病床邊,垂着眸子,準備器
械,淡淡道。
曹辰被噎了一下,幹笑兩聲,退到邊上。他現在很同意顧董的觀點,搞科學的,都是社交無能的怪人!
畢言示意顧行躺倒病床上去,這件病房,設備一應俱全,絕對是特殊配置過的,所以,檢查什麽的毫無壓力。
長達一個小時的檢查,畢言将資料直接傳輸到專用的通道,大概十幾分鐘就能拿到報告,其餘不需要儀器的檢查,都是她親自做的,結果還算正常。
見畢言的檢查結束,曹辰立馬湊上來,一疊聲問道:“怎麽樣?”
畢言脫下口罩,看了一直盯着她的顧行一眼,道:“應該沒什麽大問題,報告很快就會出來。這個病就是這樣的,不發病的時候檢查起來和正常人無異。”
“那天,你為什麽讓我去看醫生。”顧行緊緊盯着畢言,漆黑的眸子如同千年古潭,看不出喜怒。
畢言愣了愣,才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情景,她轉頭,認真道:“你當時的唇色,指甲顏色,還有臉色都非常地不對,當然,那個時候我只是懷疑你可能患有心髒病,卻沒想到會是這個病……”
“所以,旁人也能看出我的病?”顧行接着問道,曹辰也緊張了幾分,如果能看出來,那顧氏的人也許也能……
畢言淡淡地掃了顧行一眼:“你可以問問曹先生,他能不能看出來。”
曹辰一愣,搖頭。
顧行靠在病床上,繼續看着畢言,這次帶上一點興味:“也就是說,要想畢小姐這樣,有不錯的造詣,才能看出我的情況?”
“造詣不敢當,接觸心髒病人多年的醫生,應該都會有些這方面的感覺。”畢言走過去,刷出報告單,一邊看一邊道。
“是嗎?”顧行看着畢言,神情非常奇怪,似乎隐隐有了什麽決定,曹辰看看兩人,暗自思忖,怎麽樣才能讓畢言保守秘密,又精心治療顧董呢,這女人,實在不好控制啊……
“華辰的事,我答應解決。”顧行突兀地開口。
這一下,畢言和曹辰瞬間轉過頭來,齊齊看着他。只不過,前者是又驚又喜,後者是又驚又急。
“顧董……”曹辰上前一步,對着顧行使眼色,開玩笑,這個時候怎麽能放過華辰?沒有了華辰這個軟肋,他們還怎麽掣肘畢言,怎麽讓她保守秘密啊……
“有什麽條件。”畢言很快冷靜下來,顧行不可能白送這個好處。
“我可以不并購華辰,甚至采用投資入股的方式解決華辰現在的危機。”顧行點着床沿,眸光莫測,甚至有幾分似笑非笑的感覺,“而且,還可以保證經營權依舊屬于你父親,而我,只做股東。”
畢言沉默地看着顧行,這個條件太優渥,優渥到她有些無法置信。但是,一個合格甚至優秀的商人,絕不會只出不進,她要付出的代價,只怕會更大。
見畢言面無表情等着他接下來的話,顧行竟覺得有幾分激賞,這個女人的心性的确強大,而他,很想試試,她能強大到怎樣的地步。
“條件是——”顧行放緩了聲音,直視着畢言的眼睛,仿佛想要看清她所有的情緒,“你嫁給我!”
“什麽!”曹辰臉色大變,禁不住失聲道。
而畢言,顧行有些感嘆,這個女人,只是在最開始的那一瞬滑過一絲驚訝,之後竟繼續面無表情,眸光沉靜,一副“請繼續”的摸樣,真是大大超過他的預期啊。
“看來畢小姐是答應了?”顧行沒有接着說,他很想聽聽這女人的想法。
“用商人的方式講,這樁交易,于我有利,沒有必要拒絕。”畢言直言,“不過,顧董可以一次性說完。”
“好!”顧行點頭,“條件就是,長期調理和治療我的病,同時,不得向外洩露一絲一毫。”
畢言垂頭,忽然勾唇微笑:“顧先生真是多慮了,如此情況之下,我還能洩露嗎?或者說,還有人會信我嗎?”
顧行看着她,嘴角泛起滿意的弧度,真是……聰明的女人。
“不過,我希望顧董能準備一份合同。”畢言看着他,“将我們的條例都寫清楚,比如,顧董有生之年,華辰的經營權永遠屬于畢家。”
“畢小姐的意見非常合理,合同可以公證。”顧行微笑。
“既然這樣,就勞煩顧先生準備了。”畢言重新戴上口罩,“我等會兒還有個手術,失陪了。”
顧行點頭,目送畢言出門。
“顧董,你這是……”畢言一走,曹辰就急了,“你怎麽随随便便就……”
“曹辰,這是雙贏的結果。”顧行以指骨敲着床沿,眼底滿是笑意,“畢言如果能夠一直呆在顧家,我的病症就能得到控制,我自然可以多活幾年。”
“可是……這也不用娶她吧……”曹辰喃喃道。
“不,必須娶。不然,我有什麽理由将一個心髒外科的金刀留在身邊做家庭醫生?”顧行冷笑,“這不是告訴那群蠢蠢欲動的家夥,我将命不久矣嗎?”
曹辰不說話了,雖然是這個理,但還是有點難以接受。
“而且,這也是讓畢言不洩露這件事最好的辦法。”顧行眼神深邃,“一旦她嫁進顧家,華辰和她都被打上我顧行的烙印,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若倒了,顧氏的人不會放過華辰,她必須維護我。”
“如果畢小姐成為顧夫人,就算她說出什麽,其餘人也會持懷疑态度,認為是您挖的陷阱。”曹辰腦子也轉得快,立馬接道。
“沒錯。”顧行看着窗外小徑上越行越遠的單薄女人,低聲道“只是,我沒想到,那個女人會答應的這麽快。”
6師兄回歸
“顧董您豐神俊朗,能力卓絕,又有權有勢,說不定畢小姐也傾心于你啊。”曹辰不放棄任何一個拍馬屁的機會。
顧行看了他一眼,眼神詭異而驚奇,正常人應該都不會會喜歡上一個逼得自己父親差點跳樓的人吧……
曹辰“嘿嘿”兩聲,也覺得自己這個馬匹拍的太過了。
不過思及此,顧行的臉色卻不好了,雖然心知畢言為什麽答應這件事,但是一想到對方那雙冷漠而犀利的眸子,總歸就是不舒服,特別是,那雙眸子的主人,永遠面無表情,毫無情緒起伏……當然,他是不會承認,還有一點被忽略的不爽……
“顧董,那婚禮就不用取消了吧。”曹辰又問了一句。
“嗯,不用取消了。”顧行擺擺手,“不過消息先不要放出去,等我‘回國’之後,再把消息放出去。”
“是。”曹辰點點頭。
而離開病房的畢言,根本沒有面對兩人時的淡定,她怔怔地坐在辦公室裏,樣子非常恍惚,黑眸一下子放空了,整個人似悲傷又似解脫,麻木的外表下仿佛滋生着某種瘋狂的病态,看得人心寒。
“畢醫生?畢醫生?!”護士長微微驚訝的呼聲響起來。
畢言瞬間回神,那種不受控制的病态也一下子消失了,恢複了慣常的冷漠。
“畢醫生,您的手術是十點開始,請做一下準備。”護士長微笑道。
“嗯,好的,謝謝。”畢言颔首,送走護士長後,起身去了隔間。
猶豫良久,她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薄薄的唇顫抖着,吐露出幾個仿佛重逾千鈞的字:“這一次,真的要離開你了。”
她按斷了電話,放進儲物櫃。然後,手機界面上,通話時間,卻赫然是,零秒!
換好衣服的畢言走向手術室,辦公室裏沒有人,這個時間應該都有手術,她也沒注意。
仁心醫院的心髒手術的幾個手術室比較近,外面有一個大大的玻璃門,家屬只能在門外等候。畢言進去的時候,門外已經圍了不少家屬了,其中有一個男人,身材高大,左臉上還有一塊紅色的刀疤,看着頗為瘆人。
畢言微微掃了一眼,就從醫生專用通道進了手術室,沒有太過在意。
她的病人六十三歲,病況也是老年人常見的心肌梗塞,而這次的手術也是最常見的心髒搭橋手術,這對畢言來說沒什麽壓力,不過她還是非常認真,極其謹慎地進行着手術。
大概三個小時之後,手術結束了,身邊的護士開始整理儀器,病人也被推出手術室,從病人通道送回病房。
畢言脫掉沾血的手套,一邊用醫用毛巾擦着額頭的汗,一邊走向醫生通道,卻未料,那個高大有疤的男人和一個年輕的女人竟然站在醫用通道外面,好像是在堵她一樣。
畢言的口罩還沒來得及脫掉,兩人就急着湊上來“醫生,我女兒的情況怎麽樣了?”
畢言一愣,随即想到兩人肯定是把醫生搞錯了,便溫和道:“不好意思,兩位的女兒不是我的病人,不過兩位可以去等候室那邊坐會兒,如果手術結束,大屏幕上會有通報,病人也會被護士送回病房,兩位不必着急。”
“怎麽可能不急嗎?!我女兒,她還這麽小,竟然就有心髒病,這是造的什麽孽啊……”那女人開始使勁抹眼淚,用方言不斷地絮叨着。
男人本身就焦急,聽着女人不斷地抽噎,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狠狠地轉頭,同樣用方言罵了一句:“吵死了!你他媽的能不能不要哭喪啊!”
女人瑟縮了一下,立刻噤聲了,看樣子應該很害怕男人。
畢言看着男人發怒時左臉跳動發紅的疤痕,以及驟然陰狠的眼神,也不覺心中一凜。但是想到兩人千裏迢迢趕來,只為了求醫治好女兒的病,心底又不覺得柔軟了幾分,可憐天下父母心……
雖然不能做什麽,但她還是一直站在那裏,陪着這對夫妻,沒有走開。
不多時,另一個醫生走出來,她的身高和畢言差不多,戴上口罩,全副武裝之下倒是還真分不出來兩人來。
“周醫生。”畢言沖她微微颔首。
迎面而來的女醫生瞥了畢言一眼,心不甘情不願地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
“醫生,我女兒的情況怎麽樣了?”這對夫妻又湊到周靜的面前。
周靜微微皺眉,但還是回道:“手術已經做完了,很成功,兩位可以去病房看望女兒。”
“謝謝醫生,謝謝醫生!”男人頓時感激不已,臉上的紅疤看着倒也舒展了幾分,他拉着女人連連往樓下跑去。
畢言微微一笑,也轉身往自己的辦公室去了,只餘下身後的周靜,眼含妒意地看着她的背影,不屑地輕哼:“不就是跟對了導師嗎?還真以為高人一等了,哼!”
畢言雖然知道周靜不待見她,但是沒想到夜以繼日的嫉恨,能讓女人扭曲到這個地步……
當然,此刻的她,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她像往常一樣,去隔間換回衣服,拿起手機,卻看到一個未接來電和一條短信,署名都是:師兄。
她的手微微抖了抖,幾分心驚幾分害怕,深吸一口氣,她還是打開了短信,師兄的語氣一如既往地熟稔,詢問了她一些近況,也講了教授和他自己的一些近況。最後一句:後天将會抵達香港。
畢言一遍一遍地看着最後一句話,心裏的浪潮慢慢泛上來,又歇下去,讓她無力而傷感,有些事到底還是避不開……她知道将一切都遷就到師兄身上,實在是很過分的行為,但就是止不住……大約是因為,他是唯一的知情者吧……
她長嘆一口氣,回了一句:“師兄,後天什麽時候到機場,我來接你。”
短信很快就回來了,讓畢言有一種對方一直守在手機邊上的錯覺:“後天下午兩點,如果有事,就不用來了,沒關系的。”
畢言看了看自己的日程,明天下午沒有手術,她回道:“沒事,我後天下午有空。”
對方顯然很開心,短信也帶上了一貫的調笑口吻:“那就謝謝小師妹了,人生地不熟的,師兄我可全靠小師妹照顧了~~”
畢言看着後面兩個銷魂號,無奈地勾唇,師兄還真是十年如一日地——賣萌啊。
“好。”畢言回道。
殊不知另一邊的程之勳,同樣對着手機勾唇,小師妹還真是,十年如一日的冷漠啊……只除了,那一個人。
想到這個,程之勳的唇角帶出了些微苦澀,五年了,近兩千個日夜啊,為什麽還是忘不掉,原來古話說的是真的,最難動情之人也最難忘情……他的小師妹,還要為那段感情付出多少歲月和青春?為一個死去的人……
程之勳握緊了拳頭,掌心已經一片血色……有些事,即便他一清二楚,卻永遠不能開口,不能以勸慰的名義再一次扒開女子心底腐爛到空洞的傷口……
而他的感情,也永遠,說不出口了……
7畢言遭難!
第三天,畢言照舊給顧行做完例行檢查,外加一個手術之後,已經是正午十二點了,想着師兄兩點就會到機場,她不覺加快了腳步,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大約因為到了飯點,辦公室裏只有周靜一個人在整理東西,看樣子也正打算出門,畢言朝她點點頭,換來對方不冷不熱的一記眼神。心知對方對自己不滿,畢言也不會拿熱臉去貼冷屁股,脫下外套,接下胸牌,就往向隔間走去,打算稍微梳洗一下,換件衣服就去機場接師兄。
正要出門的周靜看着畢言一副不搭理自己的清高模樣,氣就不打一處來,本來走向門口的腳步也頓了頓,轉了回來,她走到畢言的桌前,有些怨念地看着她擺在桌上的東西。
除了剛剛放下的東西,畢言的桌子上只有一些文件和單子,筆筒是簡單的木頭色,筆通通是黑套子的,其餘裝飾更是一點沒有,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一個女孩子的桌子。周靜低聲不屑:“哼,倒是和她那副死人相挺配的!”
周靜拿起畢言的胸牌,似乎很想把這東西拿走,給畢言添添堵,畢竟醫院裏對這一塊管的還挺嚴的,指不定就會被領導訓一頓。
就在此刻,辦公室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喧鬧聲,男子粗暴的怒吼,女子的低泣,還有一群人明顯急促的腳步聲。
周靜心一緊,下意識地就想逃出門去,熟料,還是晚了一步,一群人怒氣沖沖地湧進辦公室,帶頭的那個左臉紅色刀疤的高大男人一臉兇相,逮住周靜的領子,就喝道:“周靜呢?那個賤人醫生在哪裏?!”
周靜吓得直顫,雙腿都在發抖,就在此刻,畢言推開隔間的門,走了出來,略帶驚訝地看着辦公室的人。
周靜靈光一閃,仿佛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指着畢言尖叫:“是她,她就是周靜!是她!”
男人狠狠地又領了一把周靜的領子,紅色的傷疤随着他猙獰的表情一跳一跳的:“真的是她?!你他媽要是敢糊弄我……”
周靜顫抖着把手裏的胸牌舉起來,不要命似地嚷嚷:“是真的,心髒外科就兩個女醫生,我是畢言,你看!!她是周靜……她是!”
兇狠的男人一把将周靜扔在地上,看着畢言的眼神血紅血紅的。畢言也知道大事不妙,反應也快,立刻退回隔間,飛快地鎖上門,大聲喊道:“我不是周靜!你弄錯了!!”
可是腦中滿是仇恨的男人早就沒有什麽理智了,見畢言躲進隔間,更是怒不可遏,一揮手,狠聲道:“兄弟們,給我砸門,今天就要這個賤~人給我閨女償命!!”
饒是畢言再鎮定,看到這種場景也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将近十個五大三粗的男人,這扇小小的隔間推門根本頂不了多少時間,她一邊飛快地将隔間的衣櫃死命往門的方向踢,手裏則飛快地撥打着醫院保衛室的電話。
那個“嘟嘟”聲聽在她耳朵裏如同催命聲一樣,時間長得離譜,也冰冷得離譜!
終于接通了,畢言死命抵着門,一邊飛快地對着電話道:“喂,我是二號樓五樓心髒病辦公室,這裏有家屬鬧事,将近十個成年男子!快來,要出人命……”
還沒等畢言把話說完,隔間門被撞開了,她急速往後退,但是隔間空間很小,櫃子又擋住了畢言的動作,男人陰狠地上前,一把把畢言領出來,狠狠就往外面甩出去。
畢言本能地抱頭蜷縮,可是強烈的撞擊,尤其背部還狠狠地撞上了牆壁,她痛得忍不住一聲低呼。
“媽的,就是這婊~子,就是她害得小侄女死掉的,給我打!”另一個男人首先上前一步,狠狠踹在畢言的背上,其餘幾個男人也毫不客氣地上前拳打腳踢,尤其那個疤臉男人,根本恨不得将畢言立斃當場,一下一下都是往死裏踢!
畢言忍着鑽心的痛,努力保持着自己現在的姿勢,雙手護住頭和胸,蜷縮成最小的團狀,更是将自己整個人都縮在牆角,拼盡全力減少自己暴露在外面的部分。她一邊護着自己,一邊呼喊:“我不是周靜,你們真的弄錯了!”
然而,被仇恨沖昏了頭的這一群人根本聽不進她的話,那一下一下毫不留情地踢打狠狠落在畢言的背上,腿上,甚至有一個人看不慣畢言一直縮在那裏,拎着她的領子就把她給拽出來,到了空曠的地方,畢言根本就護不住自己,那些拳腳開始落到她的正面,腹部,胸部,腿和手……都不能幸免。
她開始有些混沌……腦子疼得離開,微微睜開的眼睛裏,只剩下一片天旋地轉,然而,她卻絲毫不敢松懈,不敢讓自己昏過去,青腫而顫動的雙手依舊努力護在自己的頭部,卻早已松松垮垮,不成樣子……
昏過去就必死無疑……絕對不能……畢言撐着最後一絲靈臺清明,即使感覺血液已經溢出唇角,即使全身痛得近乎麻木,那些人揚起的拳腳遮住了她所有的視線……但是,不能死,她絕不能死在這個地方……
“住手!”外面終于再次傳來人群的腳步聲,一個男人的暴喝響起來。
似乎有更多人進入辦公室,有人開始拉扯,有人怒吼,有人厮打……進來的人越來越多,她身上的拳腳越來越少,終于,再也沒有了……
畢言努力睜眼,想看看面前的場景,可是終于得救的松懈,讓她一下子陷入了昏迷……
護士長看着地上不成人形的畢言,猛然退了兩步,痛苦地搖頭,淚水止不住地流:“怎麽會這樣……畢醫生……”
“快,快送急救室!”一個男醫生倒還算鎮定,高聲道。
幾個男醫生頓時跑出去,推來了急救床,護士們小心翼翼地把全身青腫,陷入昏迷的畢言擡上病床,跑着推向急救室。
被保安們死死壓制住的幾人仍然瘋狂地掙紮,尤其那個疤臉男人,更是恨不能再次上前狠狠揍人。
“這個賤女人,我不會放過她的,不是她,我閨女不會死!!”男人嘶吼,像是兇殘的野獸。
“你胡說什麽,畢醫生最近的病人裏根本沒有小姑娘!”護士長忽然高聲吼道,看着男人的眼神無比痛恨。
“你說什麽?”男人怒睜着一雙眼,“她姓畢,她不姓周?”
“當然,她是畢言,畢醫生!”護士長憤怒地加了一句。
男人頓時怔愣了……
——————————
而醫院另一邊的病房裏,曹辰正向顧行彙報最近的工作,顏叔也難得地坐在顧行的病房裏。不一會兒,外面卻傳來了越來越大聲的紛擾,好像很多人都向着一個方向跑去。
顧行和曹辰微微詫異,顏叔卻坐不住了,頓時打開門,拉住一個護士:“怎麽了?”
護士見是院長,頓時恭敬道:“院長,畢醫生被人打了,正在急救!那些鬧事的家屬還在那邊。”
顏叔大驚:“你說誰?”
“心髒外科的畢言,畢醫生!”小護士重複了一遍。
“什麽!?”門裏的曹辰一驚,手裏的文件“啪”地掉在地上,顧行也瞬間坐直了身子,眼神無比凜然。
顏叔也顧不上背後兩人,一面跟着小護士往前跑,一面着急地問情況:“到底怎麽回事?畢醫生現在怎麽樣?”
“好像是家屬鬧事,說是病人死了,是畢醫生動的手術。”具體內情小護士也不清楚,但是她明顯很憤怒,“據說是十幾個成年男人,都是混混,圍着畢醫生踢打……畢醫生的情況好像很嚴重!現在還是昏迷不醒,正在搶救!”
顏叔狠狠皺眉,也顧不上什麽形象,頓時在走廊裏狂奔起來,小護士明顯給落在了後面。
顧行聽到“昏迷不醒,正在搶救”這一句,只覺得心裏狠狠咯噔了一下,腳步不自覺加快,竟也追上了顏叔。
8暴怒報複!
幾人跑到急診室門口,畢言還在急救,顏叔也不好打擾,只能不斷地在門口繞着圈圈,非常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