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聞訊趕來的一些醫生護士也圍在門口,雖然很多人與畢言并不熟識,但好歹是一個醫院的,加之又是醫患關系這種尴尬的問題,難免有幾分兔死狐悲之感。
醫生護士畢竟還有正事,來了一撥又走了一撥,只有顏叔一人始終等在外面,胖胖的臉皺得不成樣子。
顧行則一直坐在手術室外的長椅上,面容冷凝,神情陰戾,讓一衆人都不自覺地繞着走。曹辰也急得不行,顧董的病可全指着畢醫生了,可是她卻在這個重要關頭出這樣的事情,真是……屋漏又遭連陰雨啊!
兩個多小時,手術室的紅燈終于滅了,裏面的醫生走出來,畢言也被推出來,顧行立刻站起來,大跨步地上前,只見病床上的女子身上蓋着被子,只露出一張小臉,嘴唇雪白,臉色青紫,額頭還包着厚厚的紗布,占去了半張臉,紗布上的血跡可謂觸目驚心,還有女子露在外面的手,青青紫紫,幾乎看不出原來的膚色……
一時之間,顧行身上的冷意連曹辰都止不住顫了顫。
曹辰被冷得恍然大悟,方才想起來,這位畢小姐不僅僅是顧董的專職醫生,還是顧董定下的未婚妻,現在被人這麽打,那就跟打顧董的臉差不多啊!
顧行看了一眼顏叔,低聲道:“我陪畢醫生先回病房,這件事的始末……勞煩顏叔了。”
這件事就算顧行不叮囑,顏叔也不會輕易放過去,但現在聽見顧行這麽一說,反倒覺得有幾分詫異了,這侄子,除了顧舟和顧漣,還沒對什麽人這麽上過心呢……
顧行自然不知道顏叔的想法,倒是跟着護士一道,推着畢言進了病房。曹辰識趣地沒有跟過去,而是跟着顏叔去調查這件事了。依顧董的脾氣,打了他的臉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他還是把事情弄個清楚,也好方便顧董事後……咳咳,報複。
顏叔和曹辰忙前忙後,顧行在畢言的病房裏,認真地聽着護士長将一些注意事項,護士長叮囑他一定要注意畢言的心跳和體溫變化,顧行連連點頭,認真地看着邊上的儀器。
護士長滿意地看了顧行一眼,心道畢醫生的男朋友不僅長得帥,還挺疼她的呢……只是沒想到遭了今天這樣的罪……想起這個,護士長的笑容隐了下去,嘆息一聲,走了出去。
送走護士長,顧行坐在畢言身邊,看着躺在床上的女人,她的眉頭一直皺着,嘴唇微動,卻沒發出聲音……他亦緊緊皺眉,眼神暗沉。
不多時,顏叔和曹辰都回來了,兩人的臉色非常不好,尤其是顏叔,簡直稱得上暴怒。
“怎麽樣?”顧行皺眉,問道。
“那些個流氓混混!那個什麽小女孩根本不是畢小姐的病人,也不是畢小姐治死的!是一個叫周靜的女醫生!”曹辰忍不住,最先開口,“警察來了之後,那個混混頭子就招了,他女兒查出心髒病,幾天前病發,家裏人急急忙忙從外地趕過來救治,接手的是一個叫周靜的女醫生,卻沒想到今天早上,女兒竟然就這麽去世了,這混混頭子怒極攻心,才想到找人教訓和報複這個周靜醫生!”
“那怎麽動到畢言!?”顧行瞪着曹辰,火氣很大,到頭來,這女人還是替人受罪?好,真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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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顧行的話,顏叔是又氣又愧,一張老臉漲得通紅,曹辰看看顏叔,又看看顧行,也不好意思直接把這件事說出來,畢竟那個周靜也是仁心醫院的人,算是顏叔的下屬。
顧行看着兩人的表情,頓時也明白了幾分,但是心裏的火氣卻是怎麽也下不去,神情冷厲陰寒。
顏叔輕咳了一聲,大概調整好了,才開口道:“那個家屬說,他們帶着人進辦公室的時候,辦公室裏只有一個女人,他就逼問那個女人誰是周靜,結果那個女人就一個勁兒地指着從隔間出來的女人,說那個人是周靜……他們當時怒火攻心,又看到那個被逼問的女人手裏拿着畢言的胸牌……就信了她的話……”
“啪”地一聲,顧行狠狠擊在桌子上,冷眸直直看向兩人:“那個女人,就是什麽周靜?”
“是。”曹辰被吓了一大跳,忙不疊地點頭。
“好!好啊!替罪羊是吧……不過是為了自己脫身,還是包藏禍心……這女人……哼!”顧行怒哼一聲,轉向曹辰,“給我好好查查這個周靜,還有幫混混,給我從嚴辦了!”
“是!”曹辰一溜煙地竄出去,唯恐掃了臺風尾。
屋子裏靜了一會兒,顧行稍稍平息了一點怒氣,方才轉向病床上一直很不安穩的畢言,聲音有幾分嘆息:“她的情況……怎麽樣?”
顏叔微怔,也跟着嘆息:“我剛剛找了給小畢做手術的醫生,他說,小畢的大腿,手臂多處骨折,全身青紫更是不用說了,最要緊的是,後腦和額頭都遭到撞擊,肋骨斷了一根,後背也受了重創,不知道會不會留下後遺症。”
顧行緊緊握着拳頭,一身冷意早換成了殺意,讓顏叔即心驚有心顫!
“顏叔,畢言,畢家大小姐,是我定下的未婚妻。”顧行一字一句,偏頭看向顏叔。
顏叔大驚,卻也瞬間明了,難怪,難怪阿行會……本來醫患關系就是個重災區,怎麽處理都不妥當,現在看來,顧行也是絕對不肯善了了……罷了罷了,小畢這一次被誤傷,還誤傷地這麽重……也确實該讨回一些公道!
“這件事,就由你處理吧……”顏叔長嘆一口氣,顧行的脾氣,他心知肚明,至于周靜……他現在只能希望這女人沒有包藏禍心,要不然……真是救不了她了……
顧行得了顏叔的默認,徑直坐到畢言邊上,拿着帕子小心地擦着女人臉上的冷汗,小心掀開一點被子,那些青腫到沒有一絲完好的皮膚落入他眼裏,讓男人的眉眼,更是一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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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邊,行動力迅速的曹辰已經跑回公司,準備了這件事的資料,急急地找上了顧行的私人律師。
林大律師看着曹辰将一份資料扔到自己面前,也微愣了一把,随手翻了翻,醫患關系的案子,跟顧董有什麽關系?
“這個案子,你确定要交給我?”林大律師晃了晃手裏的文件,“顧董什麽時候跟醫院裏的案子扯上關系了,再說,我對這種案子還真不怎麽拿手。”
曹辰瞥了他一眼:“得了吧,金牌大律師還有不拿手的案子?不論是你親自打也好,還是找更加拿手的律師也行,總之,顧總的意思,肯定要讓這群打人的混混,從嚴判決。”
“這個不好弄啊……畢竟人家死了女兒,雖然這位與這位畢醫生無關,但是,世人多半還是同情他們的……這醫患關系的事情又多半尴尬……很多都是不了了之的。”林大律師一邊翻着手裏的文件,一邊道。
“嗯哼……不好辦就算了。”曹辰幸災樂禍,“就是不知道如果夫人冤屈不得昭雪的話,顧董會不會沖冠一怒,順手炒了金牌大律師的鱿魚啊?”
“你說什麽?夫人!”林大律師的耳朵豎的高高,登時站起身來,抓住曹辰的手,一臉激動,“你說,夫人?”
曹辰不說話,拍拍林律師的肩,一副奸詐的樣子:“好好幹吧,說不定能在夫人面前留下個好印象!”
林律師看着曹辰欠揍的背影,頓時精神大振,開玩笑,夫人的案子,那一定得快辦,嚴辦,絕對不讓這幫混混逍遙法外!
嘿嘿,夫人?林律師摸着下巴,笑得猥瑣,沒想到顧董這個千年鐵樹也會開花?奇觀,奇觀哪!
9自作孽
畢言昏迷了五天,畢言父親和繼母都跑過來照顧了好幾次,尤其是繼母,頭兩天都是熬夜照顧畢言的,聽到顏叔說情況穩定之後,才算微微松口氣,不再留宿醫院,但每天還是準時到醫院,來照看畢言。
兩人第一次來的時候,就碰上了顧行,雙方的臉色都有幾分不自在,畢父和繼母一臉驚恐,顧行則尴尬地咳了一聲,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場面頓時僵地可以……
顏叔和曹辰剛想開口打圓場,某人大概尴尬夠了,才淡淡開口:“畢先生,畢夫人。畢言的事情,我會處理妥當。”
這一句,畢父和繼母更是面面相觑,呆愣當場。曹辰看看他家顧董的臉色,默默無言,都跟人家閨女定了親了,人家父母還不知情……這不就是傳說中的私定終身嗎?
曹辰雖然為他家顧董的情商點了一根蠟,卻也不得不收拾殘局,連忙笑着道:“畢先生,畢夫人,畢小姐大概還不好意思告訴你們,她和我們顧董是兩情相悅啊……畢小姐的事,我們顧董絕對不會袖手旁觀的!”
曹辰好心好意地圓個場,卻生生把兩邊都給雷焦了,顧行狠狠一挑眉,臉色頓黑,兩情相悅……這曹辰瞎扯什麽!
畢父和繼母就更不用說了,直接雷傻在當場!繼母還不知情,畢父卻是一清二楚的,當日畢言和顧行的對峙,兩人還是一副仇人的模樣,這才三個星期呢,就兩情相悅了?開什麽玩笑!
他女兒的性子有多冷,他是一清二楚,三個星期,能對一個陌生人禮貌笑笑就算極致了!怎麽可能會愛上仇人?!
不得不說,畢父真相了……畢言現在對顧行的态度,還真是連笑容都欠奉啊……
當然,曹辰不知道畢父的腹诽,一個勁兒地颠倒黑白,說這兩座冰山是怎樣地如膠似漆,怎樣的恩愛不移……
最後還是顏叔出面,在顧行爆發前,将兩位家長領到自己辦公室去了。
顧行非常陰冷地瞪了曹辰一眼,只瞪得某人冷汗直流,心裏叫屈,才把他打發到林律師那邊,去探聽最新的審判情況……
曹辰暗暗抹汗,麻溜地竄出病房而去……
畢家父母雖然被顏叔安撫了下來,但是這心裏,卻也存了不少疑,無奈女兒身受重傷,昏迷不醒,也只得先将這件事放在一邊,專心照顧起女兒來。
而另一邊,林大律師自從得了曹辰指點,立馬拿出全身本事,投入到打官司的大計中,當然,他沒有扯上仁心醫院,而是将事情定性成自己的委托人畢小姐被人無辜毆打,導致重傷,于此同時,林律師還翻出了這批人的舊賬,這些人本來就是混混,案底不少,也坐實了對方兇惡不善的事實。
對方律師也提到他的委托人是因喪女之痛才會失常,企圖将事件扯回到醫療事故之中去,林律師又怎麽會讓他如願,直接來了一句:“此次醫療事故與我的當事人根本沒有任何關系,我認為被告是以此為借口,妄圖脫罪。”
對方律師一噎,但也不願意随便認輸,還是不斷地将話題扯回來,試圖引起法官和陪審團的同情心,林律師冷笑,巧妙地避開他的話題,反倒将畢言所受重傷的醫院報告展示了出來,畢言受的傷本就極重,被林律師一番描述,更是仿佛到鬼門關裏走了一圈兒,陪審團的同情心頓時又轉到這位無辜的受害人身上來了……
林律師的金牌之名到底不是白來的,沒幾天,案子就給判下來了,帶頭的男人,以及當時出手最終的幾個混混都沒有逃過牢獄之災。
顧行聽着曹辰轉述判決的情況,面無表情地點點頭,随即又想起什麽,冷冷轉眸:“那個周靜呢?怎麽樣?”
曹辰踟蹰一會兒,方才道:“顏院長已經調查過了,那個女孩子的手術并沒有出現問題,死因是術後其他器官的衰竭。這一點,手術前,醫院就是和家屬通過氣,将其中風險告知了家屬,就女孩的病情來看,即使是進行了手術,也的确有很大的概率會出現其他器官衰竭的情況。”
“所以,那個女醫生一點過錯都沒有?”顧行挑眉。
“這個……如果不是手術失誤,她确實算不上有多大過錯……”曹辰也無奈,“至于誣陷畢醫生這件事,如果對方一口咬定自己當時是為了保命,是慌不擇口……最多只能是道德有問題,法律上,只怕很難……”
“哼!”顧行明顯很不滿,冷哼一聲,“你不是從那些醫生口裏探出,這姓周的女人一向不待見畢言嗎?”
“話是這樣……但也不能用這個定罪吧?”曹辰硬着頭皮回了一句,基本預見自己炮灰的命運。
果然,顧行冷冷地盯着他:“這件事是辦不到了?”
“當然不是!只是想向顧董報告一下,因為法律的方式制裁她只怕是不行的,所以,對于周靜,我作了另外的安排……”曹辰趕緊剖白,争取不要在顧董面前留下什麽無能的印象……
“法律不行,就用別的法子,讓那女人自食惡果就成!”顧行語氣稍稍好了一些,回道。
“當然,周靜一定會自食惡果的!”曹辰胸有成竹地應道。
“嗯……”病床上的人忽然發出一陣痛苦的低喃。
兩人頓時中斷了談話,顧行轉過身來,一雙黑眸緊緊地鎖住床上皺眉微顫的人。
畢言動了動,全身如同散架一般疼,頭更是疼得仿佛裂開,然而,她只是蹙了蹙眉,便努力地,仿佛刻意反抗命運和疼痛一般,睜開了眼。
入眼的,是一個男子,修長的眉,冷凝的眼,同樣微蹙的眉,還有剛毅俊朗的臉……好半天,她才反應過來,這是她目前的病人——顧行。
“你怎麽樣?”顧行硬邦邦地開口,也不動手扶畢言一下。
曹辰再次扶額,不忍直視……您老一天三次往這兒趕,現在正主醒了,卻擺這一副天下老子最欠揍的表情……這情商……難怪到現在還找不到女朋友!
畢言倒是沒覺出幾分異常,微微搖頭:“我沒事……”話還沒說完,頓時疼得“嘶”了一聲。
顧行這才上前一步,聲音略略急了幾分:“不要亂動,你前額和後腦都受了傷。”
畢言聞言,忙擺正姿勢,不敢亂動,不過語氣還算鎮定:“我的傷勢怎樣?”
顧行看畢言都這幅樣子了,還能不哭不嚷,淡定的問問題,欣賞地看了她一眼,道:“腦震蕩,額頭砸傷,大腿多處骨折,手臂也多處骨折,肋骨斷了一根,後背、腰和肩部受傷嚴重,目前看
來沒有傷到脊椎,但是會不會有後遺症,就不得而知了。”
畢言阖上眼睑,“嗯”了一聲,心底卻微微松了一口氣,還好,還好,雖然受點苦,但還是皮肉傷,只是手臂骨折讓她有些在意,畢竟作為一個醫生,這雙手很是重要。
“你當時做的不錯,及時通知保衛處,又躲進隔間裏,拖延了一些時間。被踢打的時間應該不超過二十分鐘。”顧行語調奇怪,仿佛有贊賞,但是殺氣也很重。
畢言沒在意,依舊閉着眼,微微“嗯”了一聲。
顧行見她不說話,也不打擾,打算離開這裏,回自己病房去。
熟料,門口忽然沖進來一個人,聲音凄厲,樣子兇惡,直直向着畢言的病床撲過來!
顧行原本站在畢言病床的內側,見狀一個箭步跨上前,順手一攔,再狠狠一扯,将這瘋子一樣的入侵者給制住了。
女人措不及防被顧行給狠狠扔在地上,摔得生疼,但她明顯顧不上了,尖利的聲音響徹整個樓層:“畢言!連累你是我的錯,我給你道歉……但你為什麽要斷我生路!”
周靜的聲音尖利吓人,畢言只覺得頭疼得愈加厲害,如同炸裂一般。顧行看到畢言緊緊皺起的眉頭和冷汗淋漓的臉,看着周靜的表情陰狠兇戾到了極點,倒是将一副潑婦樣的女人給吓得噤了聲!
10告知父母
“你是什麽人!?再不出去,我叫保安了!”曹辰心底哀嘆一聲,觑了觑自己老板鐵青的臉,剛剛他還信誓旦旦已經解決的女人,竟然跑到這兒來撒野……他這一次真的是烏雲罩頂,前途渺茫了。
“我是這兒的醫生,我怎麽不能來!”周靜稍稍冷靜了一點,卻依舊梗着脖子看向曹辰。
顧行冷冷看着明顯破罐子破摔的女人,不滿地冷哼一聲。
曹辰上前一步:“這兒是病房,畢小姐重傷未愈,你在這兒大吵大鬧,要是出了什麽事,你擔得起嗎?!”
周靜偷偷看了看床上的畢言,轉眸卻對上顧行陰冷的視線,不自覺地狠狠顫了兩下,當日她出賣了畢言之後,就匆匆忙忙跑出去,後來聽說畢言重傷昏迷,她更是吓得面無人色,硬生生請了五天的病假,不敢再回到醫院。
直到幾天前,聽說那幫揍人的混混被判刑了,她才松了口氣,心道事情總算是過去了,熟料,還沒等她安下心來,竟直接被院長叫去,雖然對方言辭溫婉,但是話裏話外都是辭退她的意思,她知道,這件事必然是被院長查出來了……
看着院長那冷然的神情,饒是她臉皮再厚,也不能待下去,好在她是心髒外科博士畢業,又有多年臨床經驗,本以為再找一個工作并不難,可是,她前腳剛回到家,後腳就在報紙上看到大篇幅的報道,言辭間,将這件事描述地活靈活現,恍如親見,最讓周靜驚恐的是,這個執筆之人不但同情畢言,還同情那個死了女兒的混混,直批某位女醫生不僅沒有醫術,更加沒有醫德!
看到這篇報道,周靜的腿都軟了,普通人可能不知道,但是圈子裏的人怎麽可能不知道,此事一出,她的聲名幾乎全完了,誰還敢把自己家人的性命交到她手上?誰還敢冒着惹怒民衆的風險聘用她?!
這還不是最遭的,這篇報道出來之後,馬上有“義憤之士”人肉了周靜的身世、學歷等所有詳細信息,大咧咧地挂到了網上,這一下,周靜幾乎是背足了世人的唾罵和口水,香港醫學界,她是絕不可能再混下去了!
她一瞬驚恐再加一瞬憤怒,破罐子破摔的心情頓時就上來了,才這麽急慌慌地趕着來找畢言麻煩。在她看來,顏院長與她無冤無仇,根本沒必要再搞出這些事來整她,唯一的可能就是畢言,一定是畢言想要借此機會讓她不得翻身!
然而,周靜沒想到的是,動她的,根本不是畢言。
顧行看着癱坐在地上的女人,厭惡之感毫不掩飾:“還不滾!”
周靜并不知道坐着的這個男人是誰,但是他神情冰冷,容顏冷峻,看她的目光更是如同三九寒冰。
“我我……”周靜不甘心就此出去,卻又不敢直接對上顧行的機鋒,愣生生地僵坐在地上,潑婦意味甚重。
“等等……”畢言忽然出聲,掙紮着要坐起來。顧行見狀,也顧不得周靜,連忙伸手去扶她,雖然動作僵硬了一點,力道用大了點。
好歹畢言也沒有那麽虛弱,靠着枕頭,微微直起身子,看着地上坐着的女人,目光冷靜而淡漠:“周靜……那個女孩子的死,到底是不是手術失誤……”
畢言不是聖母,那些混混對她的踢打,她自然不會輕易原諒,但是,一想起那個女人,想起她抹淚怯弱的樣子,想起那個死去的不過十歲的孩子……她總覺得心頭憋了一股酸澀之氣,意難平。
“不是我!手術沒有問題,器官衰竭不是我能控制的!真的不是我的失誤!”提到這個,周靜立刻大聲道,她無法容忍被打上手術失誤的帽子,她也承擔不起這條人命!
畢言還沒有說話,圍觀的人群中忽然傳來一個低低的聲音:“手術沒有失誤又怎麽樣?第二天下午的查房還是我替她去的呢!”
病房外雖然圍了不少人,但是都非常安靜,此刻這個聲音雖小,但該聽到的,都聽到了……
周靜一瞬間面無人色,第二天下午,她的确請了假,可是……她真的沒想到那女孩子會死啊……
畢言的眼中泛起了深沉的失望和悲涼,閉了閉眼,徑直躺了下去。顧行見狀,将她身後的枕頭小心抽出來,繼而轉向曹辰:“保安呢?怎麽還不來,要放任這個瘋女人到什麽時候?”
曹辰得令立馬跑出去找保安,門外的醫生護士見到男人冰冷的眼神掃過來,頓時識趣地散開去了。
不多時,保安來了,将失魂落魄的周靜帶了出去,曹辰也順道避開去,病房裏只剩下畢言和顧行兩人。
顧行也不是什麽善談的人,這沉靜的氣氛,倒讓他挺自在的,坐了一會兒,他正想開口辭行,就聽到畢言低沉沙啞的聲音響起來。
“背負人命的沉重感,我非常地厭惡……可是,每一次動手術,卻都擺脫不了這種沉重感。手術刀劃開的,不是傷口,我治療的也不僅僅是心髒……血肉模糊,生死一瞬……呵呵,人命,從來都輕賤的很啊……”
顧行側目,看着面前閉着眼,面露嘲諷的女人,她很少擺出這樣尖銳的表情,然而,他卻從這種尖銳後面……看到了刻骨的悲涼,還有……死灰一般的絕望。
顧行不自覺皺眉,悲涼還可以理解,但是絕望?
“對不起,受了這個傷,你最近的檢查,可能要麻煩院長做了,好在你最近的狀況不錯,不要激動,不要抽煙酗酒和熬夜,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畢言睜開眼,一本正經地對顧行道,剛剛那一瞬複雜的情緒仿佛從來沒出現在她臉上過。
“我最近要回顧氏。”顧行也不看畢言,自顧自道。
“你要回顧氏?”畢言皺皺眉,不是很贊同,“如果沒什麽急事,最好還是留在醫院裏。”
“目前留在醫院也只是例行檢查,我想,即便等你查閱完資料,聯系上德國那邊,你們确定的方案多半也是保守治療吧!”顧行垂眸看向畢言,神情篤定。
畢言回望他,點頭:“沒錯,如果不是必要,最好還是保守治療,用藥物輔助儀器,可以控制病情,如果控制的好,一輩子不發病也是可能的。但是如果進行手術……因為病例稀少的關系,教授也沒有真正地進行過這種病症的臨床手術,你很有可能,會死在手術臺上。”
即便聽到“死在手術臺上”這種話,顧行的臉色也沒有多少變化,反而頗有幾分戲谑地開口:“那我前兩次發病沒死,還真是福大命大咯?”
畢言完全沒有幽默細胞,聽他這麽說,反而認真地點點頭:“這種病,不發病與常人無異,一旦發病……死亡率非常高,你确實福大命大。”
顧行難得一噎,反倒接不上什麽話了。
“雖然師兄還沒到,但是,我覺得教授的想法和我是一致的,我們的目的是盡可能地減少你發病的概率,讓你像正常人一樣生活。”畢言接着道。
“不進行手術,怎麽繼續你們的研究?”顧行忽然來了一句。
這一句,終于讓畢言冷漠的表情有了松動,隐隐有冒火的趨勢:“我們是醫生,不是劊子手,如果沒有必要,絕對不喜歡在你身上到處劃拉!”
看着女人黑線的臉和瞪視他的目光,顧行暗笑,攤攤手:“好吧,我道歉。”畢言瞥他一眼,繼續恢複了面無表情。
“我們的婚事,我打算……”顧行的話還沒說完,病房外傳來敲門聲。
“言言,是我們。”溫婉的女子聲音響起來,赫然是畢言的繼母。
顧行開了門,對上兩人不自在的視線,自己也有些尴尬,曹辰不在,這圓場都沒人打了。
“既然兩位來了,那我就先走了。”顧行微微點頭,離開了病房。
畢父和繼母頓時露出了松一口氣的表情,讓畢言有幾分無奈。
“爸,阿姨,你們來了。”畢言對兩人笑笑,“你們坐那兒吧。”
“沒事,言言,你躺着吧,別動。”畢父連連擺手,和繼母搬了椅子坐到病床旁邊。
兩人對視一眼,再看看畢言,欲言又止。
畢言哪能不知道兩人的想法,頓時開口道:“爸,阿姨,你們是不是知道我和顧行的婚約了?”
“言言啊……這件事,是真的嗎?”畢父結結巴巴道,繼母的神情也很忐忑。
“嗯,是真的。”畢言點頭,表情淡淡的。
“可是……言言啊,這個顧董,你當日也看到了……他實在……你們是怎麽……”畢父問題太多,一時之間都不知道從何說起。
畢言微微一笑:“爸,這件事沒你想的那麽糟。”
“那……你喜歡顧董?”繼母小心地開口。
畢言看了她一眼,自己頭兩天雖然昏迷着,但還是有點感覺的,繼母衣不解帶地照顧了她兩天,要說不感動,肯定是假的。
“我并不喜歡顧董。”畢言也沒打算瞞着兩人,“我們是協議結婚。”
這下,畢父和繼母的臉更加不好看了,面面相觑,又齊齊看向畢言。
11愛得比誰都早!
畢言難得看到自家父親和繼母這一副呆萌的樣子,不覺心情有一點點微妙的愉快。
她看向父親:“爸,華辰的事情你也不用擔心了,顧行可以解決華辰現在的債務問題,同時他會入股,但是經營權永遠在爸爸手上。”
畢父頓時驚訝地看着畢言,說話都有點不利索了:“言言啊……這是真的嗎?”
“嗯,本來打算有空的時候正式和你們說的,沒想到就出了這樣的事,給耽擱了。”畢言苦笑。
“可是……”畢父眉頭一皺,“言言,你答應了顧董什麽?!他肯開出這麽優厚的條件!”
“言言,顧董是不是喜歡你啊……”繼母頓時小聲地加了一句,溫婉的眉眼裏還帶點閃亮的神采。
畢言溫和地看她一眼,第一次發現繼母還挺有小女生情懷的嘛……
“不是,爸,阿姨,你們忘了我是做什麽的嗎?顧氏有個重要的人物,要我長期治療,所以,和我立了這麽個協議。”畢言沒有直接說出顧行的病情,一則想必顧行也不願意讓太多人知道,二則她也不想讓父親因為這件事牽扯進顧家的渾水裏。
“顧氏嗎?說起來,顧氏老一輩年紀都大了,有心髒病也很正常啊。”繼母頓時點點頭。
“可是,外面不是一直傳言……顧家的老一輩都是被顧董給逼下臺的嗎?說他心狠手辣,六親不認什麽的……”畢父還是有些惴惴。
“爸,謠言哪能全信啊……顧行一直被當做繼承人培養的,他何必因為争權逼自己父親下臺呢?我看,可能是大刀闊斧的改革,動的狠了點,傷了不少老一輩的利益,才惹來這些六親不認謠言。”畢言順着勸慰畢父。
“這麽說起來,也有幾分道理……那個要你救治的病人,是顧董的父親,顧城川先生嗎?”畢父自然而然地想歪了。
畢言一副“知道就好,不要說出來”的表情,成功将兩人給引到歪路上去了。
畢父和繼母又和畢言聊了幾句,不多時,畢父要處理公司的事情,就先離開了,繼母倒是一直留在這兒照顧她,畢言一個勁兒地勸她回去照顧東東,對方也溫柔地拒絕了,堅持留在這兒。
畢言也不好說什麽,繼母就在病房裏守着夜,到第二天早上才離開。
第二日,畢言早早醒過來,習慣性地看手表,卻發現,手上空無一物,頓時想起自己的東西應該都還留在儲物櫃裏。
忙聯系了護士,麻煩人家幫她把櫃子裏的東西拿來,小護士立刻将畢言櫃子裏一些東西裝在袋子裏,給她拿了過來。
她扒拉了一會兒袋子,發現了手機,但是長久沒充電,已經關機了,好在還有備用電板,小護士見她傷重不宜移動,就幫着把電板裝上,交到她手裏,畢言自是非常感謝。
打開手機,未接電話三十幾個,除了一開始有幾個是父親和繼母的,其餘幾乎都是一個人——程之勳。
畢言頓時懊惱又尴尬地皺眉,那天下午她和師兄約好要去機場接他,沒想到這事一出,愣生生拖了快七天……師兄不明真相,又沒有她的其他聯系方式,肯定急死了啊。
她連忙回撥了一個電話,還沒響三秒,就被人急急接了起來:“言言,你在哪兒,我打你手機沒人接,後來直接關機了……出什麽事了?!”
畢言苦笑:“還真出了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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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之勳握着手機,匆忙地推掉了同行一位教授的飯局,開了車就往仁心醫院趕。
當日,在機場,他從兩點一直待到五點,不斷地跟自己說,她一定是有別的事,才來遲了,他再等等,再等等……
可是一直等到這次會議接待處的人來了電話,她還是沒有出現……他以為,她依舊陷在過去裏不能自拔,所以連帶着也不願意見到他……傷心之下,他只能跟着接待處的人一起去了賓館。
他本來想,既然言言不願意見他,那他就退得遠遠,不要再妄想着出現在她面前,勾起她不願意記得的往事……如同往常一樣,他到底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忍不住給她撥了電話,然而,一直響到結束,也沒人接聽……
他握緊手機,那一瞬的挫敗和絕望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