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來也是為了避人耳目,不能一擊即中,就絕不輕易出手,能蟄伏這麽多年,忍性絕佳,當年不過十幾歲,見機之快,手段之狠……桑國江,玩不過他。”

“我們要和桑晨合作?”曹辰問道。

“嗯,你去和他接洽,隐蔽點,也不用說的太明白,他必然有數。”顧行勾唇,“桑國江想要做牆頭草,也得看我許不許!”

“是!”曹辰點頭,眉眼晶亮。

一時之間,車內頓時安靜了。顧行靠在後座上,微微閉着眼,假寐中。

曹辰略一思忖,對着邊上的司機小聲道:“直接開車回別墅。”

“不必。”顧行忽然睜開眼,“去醫院吧。”

曹辰看了看表,這都快九點了,還要去醫院?

“讓阿武他們先走,你也跟着他們回去吧,張松送我去就行了。”顧行擺擺手,對着曹辰道。

能夠早早回家,曹辰自然是願意的了,便也不說話,下車坐到了前面的車上,司機則載着顧行往醫院開去。

顧行靠坐在後椅上,擡眼望着窗外,川流的車在邊上不斷地駛過,對面林立的高樓燈火通明,沿街的各種專賣店也熱鬧非凡,夜,才剛剛開始。

車子開得不快,一個路口,在紅燈下停了下來,再轉個彎就是醫院,顧行偏頭看去,一家水果店的招牌很是醒目,他微微一怔,像是想到了什麽,半晌,輕咳一聲:“張松,等會兒,在前面路口停一下。”

張松微怔,回道:“是。”

停好車,顧行有些尴尬地掩嘴輕咳,打開車門,邁步出去,走到那家水果店門口,反倒有幾分踟蹰。

“您是要買水果送病人嗎?果籃最合适了!”老板娘很熱情地招待顧行,這家水果店離醫院近,很多人都是去看望病人的,老板娘也習以為常了。

“果籃?”顧行皺皺眉,“不了,買香蕉,還有……紅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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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驚訝地瞪眼,半晌又尴尬道:“我們這兒沒有紅糖啊。”

顧行繼續尴尬地輕咳:“那就香蕉吧。”

那女人的愛好果然異于常人……

“好嘞,要買幾斤?”老板娘接着問道。

幾斤?顧行也不大有這方面的概念,剛剛想說随便拿點就成,幸好此時,張松停好車子,小跑過來。他自然知道自家老板從來沒自己買賣過這種果蔬,再看他一臉糾結陰郁的表情,立馬接話道:“五六斤就行了。”

老板娘裝好袋,告知了價錢。

顧行付了錢,拎着袋子往車裏走,嘴上還微微念叨:“香蕉的價錢這麽便宜?”

張松一臉黑線地望着自家老板的背影,只覺得滿頭冷汗……顧董今天是怎麽了?如果是買菜,大可吩咐古嫂,如果是探病,也有盧秘書會準備……難不成,突然想吃香蕉了?!

顧行自然不知道自家司機的吐槽,他坐上車,專心地看着身邊的這袋香蕉,那天的男人這麽殷勤,還有那女人一副輕松高興的樣子,就是因為這種水果?真是奇怪的女人……

如果曹辰知道他家顧董現在的想法,估計一口老血都能噴出來,幸好,他今天逃過一劫,不用面對這麽殘酷的事實……

車子開到了醫院,顧行嫌棄地看着身邊這袋香蕉,但還是拎起它,駕輕就熟地往畢言住院的地方走去。

住院部前面就是一個小花園,樹木蔥郁,花香怡人,中間還建有一個小巧精致的噴水池,夏夜時分,有不少病人會出來散散步,在石凳長椅上休憩交談,很多家屬夜間無事,也喜歡在花園裏乘涼。

顧行經過花園邊上的走廊,不經意一轉眸,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女人,她坐在輪椅上,仰頭看着天上,似乎低聲說着什麽,而她身後,站着一個男人,兩手推着她的輪椅,一邊微笑地看着她的臉……

顧行頓時眯眼,神情驟冷。

來來往往的病人和家屬,都奇怪地看着将水果袋子捏的“卡拉卡拉”響的男人,小心繞過他。

顧行恍若未覺,冷哼一聲,直直地向着庭中兩人邁步走去。

大約是聲響太大,也可能是某人的目光太冷冽,畢言和程之勳同時轉過身來,看到了某個陰郁而冷沉的男人。

畢言倒是沒覺出什麽異樣,向他打了個招呼:“你來了。”

顧行平時也是冷着臉的時候多,所以畢言覺不出什麽,也是正常,但是程之勳卻不一樣,他能明顯感覺到男人不滿的目光落在自己扶着輪椅的手上,甚至還有那麽一點敵意。

他微笑,樣子一如往常和煦,只是眸中卻多了幾分沉思。

16爆發!

“這麽晚了還不進去。”顧行看着畢言。

“躺的有些難受。”畢言回道。

“嗯。”顧行低聲道。

兩人一時冷場,程之勳看看畢言又看看顧行,笑道:“顧董,手上的是香蕉?”

顧行這才想起來,自己手上拎着的那袋東西,臉色頓時微黑,很是不自在,瞥了一眼畢言,道:“來探病。”

畢言完全沒覺出不對,看顧行的臉色不好,她蹙眉:“你最近都沒來醫院檢查過吧,明天最好來查一查。”

“知道了。”顧行依舊黑着臉,當先一步走進畢言的病房,背影有幾分僵硬。

程之勳看看這兩人,又是無奈又是好笑,隐隐還有點不舒服,看樣子,這位顧董應該是他的情敵,不過……兩個同樣遲鈍同樣冷淡的人,莫說兩情相悅,根本還是不自知的狀态啊……

他苦笑着搖搖頭,推着畢言跟着進了病房,自己還真是多事,竟然開始替情敵操心了……

畢言看到顧行,永遠是公事公辦的口吻,這一次當然也不例外,直接将自己這幾天研究教授資料的情況告訴他。

“最近一個病例是兩年前的,教授給這位病人動了手術,所以,手術方面有了比較詳細的記錄。”畢言被程之勳扶坐到病床上,顧行坐在兩人對面,看着親近的兩人,眸子有點冷。

“這位病人的情況……嗯,總的來說,算是基本達到了手術的預期,但是很多地方還是不盡人意,而且時間短,只有兩年,之後的情形,誰也不敢預言……”畢言與顧行對視,說的很直白。

“所以,你還是不贊成用手術的方式?”顧行沉吟片刻,回道。

“嗯,你和那位病人的情況不一樣,他當時病發,非常危急,手術是唯一的辦法……而你,我還是比較看好保守治療。”畢言點頭,片刻,又轉向程之勳,“師兄的意思和我差不多。而且,他最近會呆在香港,可以和我繼續研究。”

“哦?程醫生打算回國工作?”顧行俊眉一挑,看向程之勳,心裏隐隐有點不快。

“确實有回國的打算。”程之勳看了畢言一眼,轉頭溫和笑道,“不過目前不是回國工作,只是因為一個交流項目,要留在香港一段時間。”

“是嗎,那香港又多了一位心髒方面的專家了。”顧行難得說奉承話,所以這一句怎麽聽怎麽奇怪。

“師兄這幾年一直跟着教授,那個病人的情況也比較清楚,他留在這裏,很有幫助。”畢言難得微笑了一下。

顧行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女子蒼白的臉上緩緩綻放出笑意,薄薄的唇角勾起,漆黑的眼底泛起一點點細微的波瀾,整個人仿佛瞬間生動起來……這應該是他,第一次,看到畢言笑,真正意義上的微笑。

顧行忽然覺得氣悶,胸口像是脹滿了某種發了酵似的氣體,酸澀膨脹地讓他難受,然而,他的神情卻也只是微冷了一點。

“然後,這是教授提供的新型藥物的研究資料和成分分析,總的來說,應該是對症的,不過還要再研究過你的體質和過敏情況,才能考慮是否使用。”畢言完全沒感覺到病房裏漸漸奇怪的氣氛,依舊翻着手裏厚重的一手資料,低頭說話。

程之勳看着突然沉寂下來的顧行,右眼微跳,心情驟然沉重,似乎有什麽陰郁的征兆正在襲來……

“至于教授說的那個電磁……”畢言繼續翻着另外一份材料,還打算進行她認為很有必要的講解,但很顯然,某人已經不耐煩了。

“華辰的事情,我已經解決了,昨天,也見過你父親了。”顧行打斷了畢言的話。

“嗯?”畢言擡頭,比之之前冷靜了不少,“哦,顧董的效率一如既往地高啊。”

“既然是合作,我當然要保證合作者的利益——”顧行瞥了一眼程之勳,又轉頭深深望着畢言,

“只不過,單方面的義務是不存在的,畢小姐是不是也要履行合約?”

程之勳心頭一跳,顧行剛剛那一眼,明明帶着的挑釁意味,還有,讓他不安的志在必得。

“當然,時間你定,我沒有問題。”畢言依舊沒什麽情緒起伏,這讓顧行莫名地心情好了一點,頭一次覺得這女人的冷淡也是一件挺不錯的事情。

“下周周末,我們的訂婚宴,你到時候……”顧行看看畢言的腿,有幾分踟蹰,“如果還沒好,也可以推遲……”

畢言同樣看向自己的腿,蹙眉,骨折比較嚴重,不知道下周周末能不能好……

“還是推遲吧,改成這個月末好了,等你徹底好了再說。”顧行想了想,改口道。他蹙眉看着畢言瘦弱的樣子,有幾分懊惱自己失敗的預估能力,“明天,讓古嫂來這邊照顧你,總的補回來。”

“不用,阿姨每天都會來照顧我……”畢言搖頭,繼母天天到這兒來報道,她不想讓對方多心。

程之勳怔愣地站在邊上,眸子放空,臉色煞白,“訂婚”兩個字不斷地在他腦中旋轉,狠狠擊碎了他所有的理智……訂婚……訂婚……她竟然已經要訂婚了……七年前等不到,七年後還是等不到嗎???

程之勳退了一步,撞上了病床邊上的小櫃子,櫃子上的玻璃杯搖晃了一下,發出清脆的“嘎登”聲。

畢言立馬将玻璃杯扶正,擡眸看向明顯恍惚的程之勳:“師兄,你怎麽了?”

“言言,你要結婚了?和他!”程之勳蹲下身來,一把抓住畢言的肩膀,神情急切地有些吓人。

“師兄……你怎麽了?”畢言肩膀被握得有些疼,但她只是微微皺眉,依舊關切地問着。

“怎麽可能!!”程之勳忽然站起來,指着顧行,“你明明不喜歡他,你明明還記着……”

“師兄!!夠了!”畢言忽然爆發出一聲低沉而壓抑吼聲,一向平淡的臉上竟然出現了痛楚至極的神情,甚至,給人瘋狂扭曲的驚怖感!!

“言言……”程之勳瞬間清醒,明白自己剛剛口不擇言造成怎樣的大禍,連忙上前想要扶住畢言的肩膀……

畢言卻仿佛受驚的獸一樣,猛地後退,尚未痊愈的肩膀狠狠撞上病床後面的牆壁,沉悶的撞擊聲,讓在場的兩個男人都一陣心驚,而她卻依舊毫無所覺,垂着頭,聲音極冷極沉:“出去!”

又是這樣……仿佛四年前的場景再次重現,程之勳扶着桌子,笑得一臉苦澀……兜兜轉轉,還是回到原點,他以為,這一次會是轉機……卻原來,不過是命運耍了他一把……這些天的歡顏,這些天的溫馨……原來只是,他自欺,她欺人。

“畢言……”唯一不明真相過的顧行第一次看到畢言這幅模樣,頓時詫異地出聲。

程之勳卻不由分說一把拉住顧行,帶着他奪門而出,留下畢言一個人,垂着頭,一動不動……

“程醫生,你幹什麽?”顧行猝不及防被程之勳拉出來,頓時掙開他的手,冷聲道。

“抱歉。”程之勳收斂了臉上的痛楚迷惘,只是那種深深的失落,卻怎麽也掩蓋不住,“我只是……總之,讓言言一個人待會兒吧。”

“到底怎麽回事?”顧行回憶起畢言剛剛驚人的樣子,就像……就像一只猙獰的小獸,筋疲力盡,卻依舊對整個世界,對所有靠近她的人,抱着刻骨的敵意……這是,他沒有見過的樣子……這真的,是那個永遠面無表情,仿佛生來就不帶情緒的畢言嗎?

“我不能說……”程之勳低頭,“請你,暫時不要打擾她。”

“這是什麽話!”顧行氣怒,狠狠地看向程之勳,“不要打擾她,讓她永遠這副死樣子!我不知道什麽能說不能說,但是她這幅樣子,我看不順眼!”

顧行扔下這句話,直接轉身,走向病房。程之勳卻怔在原地,泛起苦澀徹底将他淹沒……原來,他一直做錯了嗎?

17見血!

顧行撇下身後的程之勳,推開門,走進病房。女人背對他躺着,整個人都縮在雪白的被褥之中,只有細碎的短發,露出一縷。

顧行開了燈,病房內頓時一陣大亮,床上的人沒有動靜,屋內一片死寂。

顧行雖然憑着一股憤懑闖進來,但此刻卻有幾分無措,畢言的拒絕太明顯,讓他連靠近都有幾分踟蹰。

“畢言。”顧行長舒一口氣,低聲道。

女子沒反應,依舊側躺着。

顧行斂眉,直接繞過病床,站到女子的對面,垂眸下望。女子的碎發遮住了眉眼,臉半側着埋進枕頭裏,站在顧行的角度,恰好看到女人挺直小巧的鼻子,和蒼白的唇……那唇上,碎碎點點,全是血跡!

“別咬了!”顧行大驚之下,低聲吼道,伸手就要去掰她的臉。

畢言狠狠一偏頭,露出碎發下的眼睛,深寒,絕望,還有陰戾和恨!

顧行一瞥之下,微怔,竟然畢言給躲過去了。

她退後,避開他的手,牙齒卻仍然沒有松開,死死地咬着唇,血珠緩緩滲出……

“畢言,你給我松開!”顧行恨聲,怒瞪着她,再次伸手,去掰她的臉,這一次,用上了七分力氣,成功地扣住了她的下颌,逼得她硬生生地松開了牙齒。

顧行好歹是練家子,這七分力氣用在旁人身上,早就疼得哇哇直叫了,但是畢言目前的狀态,明顯不大正常,她一雙眸子陰冷地對上顧行的視線,仿佛是找到了轉嫁情緒的對象,竟驟然一偏頭,狠狠咬上了顧行的手!

“嘶!你瘋了!”顧行猝不及防,猛然皺眉,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虎口的位置已經見血了,這女人——!

畢言不松口,顧行也不敢用力甩開,只能蹙着眉,看着女人越咬越狠,他的血混着她的血,在已經麻木掉的虎口處慢慢流着……

不知過了多久,畢言眼中洶湧的情緒總算慢慢退了下去,她緩緩地松了口,怔怔地往後靠了靠,閉上眼,低聲道:“對不起……我失态了……”

“嘶,這勁道……你這是往死裏咬了吧?”顧行看看自己血肉模糊的虎口,難得地挑眉調侃道。

畢言睜開眼,擡頭看向他,正對上顧行戲谑的眸子,臉上微紅,很是尴尬:“真的……很抱歉……我給你上藥吧。”

顧行笑着坐下來,伸手,黑眸緊緊盯着畢言:“好,上藥吧。”

畢言拉開病床邊的小櫃子,護士長在裏面放了繃帶和一些藥,本來是給她換藥用的,不過現在……她偷偷觑了顧行一眼,倒是頭一次對這個男人生出類似于不好意思還有羞愧這樣的念頭……不過,看他的表情,倒是很愉悅的樣子……真是奇怪的人……

畢言難得情緒化一次,邊胡思亂想着,邊給顧行清理上藥,最後紮上繃帶,因為傷在虎口位置,不論怎麽包,都顯得有些臃腫,好在這是左手,要是右手,大約他就不必辦公了……

看着自己包好的“大粽子”,畢言的羞愧之心更重了,低着頭,小聲道:“那個,真是對不起……”

顧行本來一直低頭看着畢言給她包紮傷口,臉上更是帶着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笑意,此刻見畢言一副羞赧地恨不得将頭低到地上去的樣子,很不厚道地笑出聲:“看不出來你骨子裏還有這種狠勁,我剛剛還以為你能咬下一塊肉來。”

“……”畢言除了繼續沉默和不斷低頭,已經沒有其他反應了。

顧行笑笑,不打算再囧她,遂伸手摸摸她細碎的短發:“好了,早點睡吧,我走了。”

畢言瞬間擡頭,極詫異地看着他,顧行尴尬地想收回手,對上畢言的視線,竟就這麽愣在半空中……一瞬間,病房裏的氣氛仿佛粘滞了一樣,濃稠而奇異……

“那你早點回去吧。”還是畢言反應地快,立馬躺下,把被子一拉,低聲道。

顧行迅速收回手,點頭:“我走了。”背影有點慌亂,怎麽着都有種落荒而逃的感覺。

畢言回頭望了一眼,眸中摻了幾分笑意,只是尚未展開,卻又漸漸地隐了……

顧行出門,唇角微勾,顯然心情極好,連包成粽子一樣的手都沒有讓他覺得順眼了。

轉角,一個修長的人影貼着牆,長長的影子投在地上,幾分頹然,看到他,瞬間站直了身子,焦急地走過來:“怎麽樣了?言言怎麽樣了?!”

顧行收斂了眼中的笑意:“她睡了。”

“她……沒事了嗎?”程之勳顯然還心有餘悸,又急切地上前一步。

“嗯,沒事了。程醫生也早點回去休息吧。”顧行依舊客氣地點頭,錯身而過。

程之勳一低頭,就看到他手上的繃帶,苦笑:“原來……用這種方法将她拉出來?”

顧行停住了腳步,卻沒有回頭。

“言言面上冷淡理智,其實骨子裏極狠,尤其是對自己……”程之勳嘆息,“不過,也幸得她的理智,你才能用這招……”

顧行勾唇,不置可否:“用什麽辦法很重要嗎?能走出來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是……你是對的……”程之勳垂眸,只剩下一片寂寥,“如果……你能做到……也許……”

後面的話太輕,顧行已經走遠了。

程之勳看着遠去的男人,重新靠回到牆上,自嘲地閉上眼……他以為,畢言喜歡那種溫暖的,如同陽光一樣的男人,可是今天,他才知道……也許,像顧行這樣強勢的男人,才是真正适合畢言的,适合那個面上堅不可摧,實則早就千瘡百孔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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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顧董帶着左手的“大粽子”參加了早上的會議,直接引來一衆股東似有若無地圍觀,曹辰更是一副天塌下來的表情,鑒于顧董昨晚去見了未來夫人,曹某人已經腦補了無數關于夫妻吵架,激烈動手,顧董不幸負傷的情節……他默默地摸着下巴,難不成,顧董昨天曾化為禽獸,才惹來畢醫生如此強烈的反彈?嗯……真是看不出來啊……

顧行一眼瞥到某人那種亮閃閃的八卦眼神,就知道曹辰心裏轉着什麽念頭,頓時警告地冷瞥了他一眼。

曹辰默默鼻子,正經危坐。

會議結束,曹某人一溜煙地跟在顧董後面,腆着臉進了董事長辦公室。

“幹什麽?工作都做完了?”顧行翻着文件,頭也不擡。

察言觀色登峰造極的曹某人,敏銳地感覺出自己老板的心情不錯,語氣竟然罕見地帶上了調侃,更加肯定昨晚一定發生了他不知道的事情,頓時無比扼腕!!比起他老娘的什麽什麽秘史,顧董這棵千年鐵樹開花明明更加好看啊!!

“不不,我是來彙報工作的!”曹辰頓時立正,一本正經道。

“說。”顧行繼續低頭。

“我已經聯系上桑晨了,他似乎一點也不驚訝。”說起正事,曹辰倒是非常敬業,神情也嚴肅了幾分,“大有一直等着我們的感覺。”

“看來,上次桑氏洩露的企劃案,是他抛得餌。”顧行擡起頭,眼底浮起笑意,“這算是,給我們的測試?呵,位于劣勢還能有這樣的心思……真是,好大的傲氣啊……”

“那要不要——”打壓他一下,曹辰意有所指。

“不必了,桑晨不是顧氏那些老家夥,我要的不是他的忠心。”顧行擺手,“他沒有傲氣,才奇怪呢……這樣的情況,剛剛好,你親自和他接洽,不要漏出什麽風聲!”

“是,顧董放心。”曹辰慎重地點頭。

18底牌

正事說完了,曹辰那副猥瑣八卦像就露出來了,他“嘿嘿”兩聲,意有所指地瞥了顧行的左手一眼:“顧董,您怎麽受傷了?”

明知故問,顧行冷淡地擡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曹辰跟着顧行多年,早就摸透了某人的脾氣,雖然顧董很冷……但是,這就是紙老虎啊有木有!為了八卦,拼了!

曹辰立馬換上一副義正言辭的表情:“顧董,竟然有宵小之徒膽敢傷害你,我曹辰絕不放過他!”

“曹夫人最近不看宮廷戲,改看武俠片了?”顧行批示着手裏的文件,頭也不擡。

“怎麽可能……不對不對,我是想說……”曹辰差點被顧行帶過去,連忙把話題拉回來,“嗯,顧董您的左手金貴啊,怎麽能不明不白地受傷呢?!”

顧行停了一下,勾唇,臉上帶着清淺的笑意:“左手?一只小母獅子撓的!”

曹辰驚詫地看着自家顧董堪稱溫柔的笑容,直雷地外焦裏嫩,想好的臺詞一溜煙給忘了,只能恍恍惚惚地出了門,一邊走還一邊嘟哝:“太可怕了……鐵樹開花原來是這種驚悚的樣子……”

盧秘書看着某個游魂一樣飄出董事長辦公室的人,無奈又好笑地搖搖頭,要是讓商場上的人知道“笑面狐貍”曹辰,私底下是這麽一副不靠譜、神經質兼八婆的個性……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跌破眼鏡啊……

所謂有人歡喜自然有人恨,這恨還是恨得咬牙切齒!

日本,東京,一座古樸的日式住宅裏,一個年輕的女孩子拿着一份中文報紙拉開繪着紅梅的紙門,對着裏面盤腿而坐的中年男人叫道:“舅舅,你看這份報紙!!連桑氏都靠向顧行那一邊了!!”

男人緩緩睜開眼,眸底掠過一閃而逝的不悅,擡頭看向女子的時候,卻換上了慈愛的笑容:“沫沫,怎了?”

顧沫長着一張漂亮的鵝蛋臉,眉眼與她母親有六分相像,只不過後者浸淫商場多年,手段陰毒,為人暴戾,将這本來清秀的眉眼生生染上了猙獰之色。而前者,雖然嬌縱,但到底只是個二十幾歲的小姑娘,即便遭遇家族□而一無所有,到底也還未完全變得如她母親一樣怨毒。

“舅舅,您自己看吧!”顧沫還不懂得掩飾情緒,臉上滿是氣惱和怨怒,将報紙遞給顧城航。

顧城航卻只是略略掃了一眼,報紙上挂着顧行的照片,是他下車的場景,而背景顯然是富麗堂皇的九江皇庭。

到底是正規商業報紙,标題不狗血,只簡單地寫了“合作案啓動,兩巨頭聯手!”,只不過文下小字還是分析了許多東西,大體是顧氏這位新董事長本就雷厲風行,引起了港城市場不小的動蕩,現在與桑氏正式聯盟,那更是如虎添翼,總之,是将顧行誇上天了。

而顧沫如此生氣,這怕也有這方面的原因,誰願意看到仇人光鮮亮麗,享受世人贊譽呢?

顧城航笑了笑,慈愛又溫和:“沫沫,這件事在舅舅的意料之中,你不要太擔心了。”

“舅舅,我怎麽能不擔心……”顧沫見到顧城航一副微笑的摸樣,即焦急又無奈。

顧城航不說話,只是笑着看了看面前煮着的茶,斟了一杯,放到顧沫的面上,看向窗外,微微眯眼:“可惜沒有到冬天,要不然,賞雪煮茶,還真是人生一大樂事啊。”

顧沫不可思議地看着她的小舅舅,只覺得萬分不解,顧氏被顧行全盤控制,她媽媽被顧行以精神病的名義送進了醫院,小舅舅也被驅逐出了顧氏的權力中心,連大舅舅——顧行的親生父親,都已經接觸不到顧氏的核心了……可是,為什麽,為什麽小舅舅還是這麽一副輕松惬意的樣子?難道他就不想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不想報仇嗎?!

顧城航看了顧沫一眼,自然看到了她眼底的不解和失望,他嘆了口氣,笑道:“沫沫,我知道姐姐被顧行軟禁着,你很擔心,但是,我們想在都被顧行死死盯着,一旦輕舉妄動,注定滿盤皆輸,那是真的連翻身的機會都沒有了啊!!”

顧沫沉默了,低着頭,聲音有些抽噎:“小舅舅,沒有您,我肯定也會被顧行弄回去關起來的……我真的很感謝您……可是媽媽,媽媽她在顧行的手裏,我真的很擔心……我真的……”

顧城航嘆息一聲,伸手摸了摸顧沫的頭發:“沫沫,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姐姐的狀況,我也很擔心……可是,你是姐姐的血脈,她唯一的希望,你更加不能出事啊!答應舅舅,千萬別做什麽魯莽的事,好嗎?”

“好,舅舅,我聽您的!”顧沫點頭,漂亮的臉蛋上還帶着淚珠。

“好了,早點去休息吧。”顧城航慈愛地拍拍顧沫的肩,微笑道。

“嗯。”顧沫站起身來,拉開門,走出去。

直到顧沫走遠,顧城航才拿起自己面前的紫砂杯,輕輕品了一口,眯了眯眼,笑得幾分陰森。

“老板。桑氏那邊,是不是要棄了。”一個年輕男人走進來,一副金絲眼鏡,樣子倒是儒雅,只是神情,有些冷峻。

“暫時觀察,桑國江這個老狐貍,絕不會把籌碼都壓在一個人身上,而顧行……”顧城航忽然不屑地微哼一聲,“這個剛愎自用的小子,也未必會接受曾經算計過他的老狐貍……不過是給我警告罷了,不必理會。”

“是。”金絲眼鏡的男人恭敬地俯身。

“顧沫那邊……盯緊點,我們想要的轉機,可都系在她的身上。”顧城航眯了眯眼,陰險地笑了,“顧城穎這女人,心狠手辣,行為偏激而極端,不僅喜歡上自己親弟弟,竟然為了殺那個女人,連大哥二哥的命也不顧……我本來以為,顧行絕對會第一時間處理掉這個殺母仇人,可是現在,顧城穎卻還活着……”

金絲眼鏡的男人靜靜地低着頭,沒有搭話,顧城航顯然也沒有讓他附和的意思,自顧自說道:“這件事太不合常理,只怕……顧城穎還握着保命的底牌,這張底牌,讓顧行不得不暫時放她一馬。但是顧城穎現在連命都保不住,那個底牌肯定不在她的身邊……那麽……”

“顧沫小姐,不像是守得住秘密的人。”金絲眼睛的男人低聲說了一句。

“哼,顧城穎也不會讓她這個單蠢的女兒知道什麽重要的事。”顧城航不屑地冷哼,“只不過,若論起感情和信任,顧城穎也只剩下一個顧沫了,這張底牌必然和她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顧行雖然韬光養晦,雷霆手段确實讓我們措手不及,但是顧城穎穩居高位多年,也不是吃素的……”

“老板放心,顧城穎的底牌,加上我們的準備,顧氏,最後還是您的!”金絲眼鏡的男人伏低身子,恭敬道。

“哈哈……”顧城航大笑起來,看着恭敬的男人,“你的忠心,我也記在心上。”

男子微笑:“多謝老板。”

顧城航揮了揮手,讓男子退下去,自己則又端起了杯子,眼中是滿滿的,志在必得!

19枷鎖

最後一個會議結束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顧行站起身來,揮了揮手:“今天就到這裏吧。”

各部部長頓時如釋重負,整理了手裏的東西,離開了會議室。

曹辰落在後面,幫着顧行整理好文件,想了想:“顧董,您今天的晚飯老張已經送來了,古嫂可是叮囑我一定不能忘了。”

顧行微微一哂,畢言的醫囑已經被曹辰當成聖旨了,為了盯住他,這小子連古嫂和老張都拉攏了。

“知道了。”顧行點頭。

“還有,畢醫生說了,您最遲工作到十點,十一點之前必須睡覺。”曹辰繼續念叨,這幾天工作積壓,顧董大有通宵不眠的架勢,也只有畢醫生的金科玉律還能讓顧董稍微收斂一點。

“今晚不加班。”顧行走進董事長辦公室,随手将文件扔在桌子上,松了松領帶,脫了外套。

“嗯?”曹辰微訝,“那您直接回家休息?”

“不,去醫院。”顧行微笑,“有一段時間沒去了,不知道畢言的複健做的怎麽樣了。”

明明前天早上還去過……曹辰暗笑,不過面上倒還是很正經:“那要讓老張送您嗎?”

“不了,我自己開車去吧。”顧行脫了外套,只穿着一件銀灰色的襯衫,最上面的一顆扣子松着,露出他胸口白皙但精壯的肌膚,比起往日的西裝革履和一絲不茍,這幅樣子倒是多了幾分落拓不羁之感。

曹辰多看了幾眼,笑道:“顧董,這氣質,少見啊……千萬得迷住畢小姐!”

顧行差點一個踉跄,回頭瞪了曹辰一眼。

他剛剛走了兩步,随即又想到了什麽,回過身來,神情有幾分落寞:“再過幾天就是九月十一號了,該準備的東西別忘了……阿舟和阿漣,應該也會回來的。”

曹辰收起了臉上戲谑的笑意,認真地點點頭:“顧董放心,夫人的忌辰……我會打點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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