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小演員有小演員的苦惱,卻也有明星比不得的清閑,比如康俊,那頭劇組宣布無限期暫停拍攝,他這邊就徹底放假了。和劇組其他沒簽經紀公司的藝人忙于聯系工作,找人托關系去試戲不同,康俊眼下的主要工作是陪唐老板在水天一色度假村修養,至于演藝之路……有開影視城的大老板和堂堂舒家大少爺做後盾,他完全沒必要為自己的以後擔心。
倒不是說這個年輕人一心走捷徑,而是先前舒慕不止一次表示過希望他能簽到穆寬旗下,穆寬算不上娛樂圈頂級的經紀人,手上的資源也不算太好,但也不是康俊這種剛畢業且沒有代表作的人能高攀的,如今舒慕和穆寬以及背後的經紀公司都有這方面的想法,康俊自然沒有反對的理由。不過穆寬最近忙得腳不沾地,暫時顧不上詳談簽約的細節,所以康俊也樂得清閑,沒事幫着照顧下暈倒的大佬們,剩下的時間就和唐劍文下下棋聊聊天,偶爾還要應付下腦門上刻着“我要收你為徒”六個大字的遠澤道人,生活格外充實。
唐劍文得知康俊可能要簽給穆寬,做舒慕的同門師弟,那張本來就處于零度的臉瞬間降溫二十度,連別墅小院裏那條用于營造農家風情的土狗見了他都夾着尾巴縮回窩裏,生怕這位一看就不好惹的大爺啥時候不痛快再把自己炖了。
“其實你也可以簽到我的公司。”拿起一顆棋子,唐劍文故作淡定地開口。他管理的公司規模很大,涉及的領域也很雜,飄雲影視城只是其中非常小的一部分,與之配套的還有從未間斷過的影視投資。以他的實力和財力,把康俊這種長得不錯,演技也過得去的年輕人捧成一線小生根本沒難度,又何必去跟那位腦子一根筋的大少爺混二流的經紀公司。
在唐劍文看來,舒慕那種不靠家裏關系而純粹靠自己摸爬滾打混演藝圈的,純屬腦子有病外加浪費生命。這個圈子,永遠不是你想單純着混就能混出名堂的,想出頭,要麽有錢有背景,要麽就要屈從于某些見不得光的潛規則,康俊顯然不屬于前者,但唐劍文也不希望對方最終流于後者。
當然,如果潛規則的另一方是他唐大老板的話,就另當別論了。
“唔,可,可我已經答應舒哥和穆大哥了。”康俊不好意思地笑笑,眼睛卻始終盯在棋盤上,想了半天也不曉得自己的棋子該往哪裏落,似乎這一局又輸了啊。
“又沒簽合同,怕什麽,就是簽了合同,只要你點頭我也可以随時替你贖身。”唐劍文趾高氣揚地哼哼兩聲,在商場,口頭和諧算個毛線,他要是相信別人的随口一說,那他的家底就是再厚也早被競争對手吞得渣都不剩了。
康俊被對方堂而皇之說出口的“贖身”兩字囧的手腳都不知該往哪放,雖然這也算圈內常用的術語,但他總覺得話從唐劍文嘴裏說出來,味道就變得特詭異,就跟……古時候那些皇親貴胄看中了賣藝不賣身的戲子,非要救對方出火坑似的,也許說這話的時候一心一意,但誰又能保證這幫見慣大場面的老爺們能真心多久,當皇親貴胄膩了,戲子的命運只會更凄慘。
被突然冒出來的想法驚出一身汗,康俊迎上唐劍文略帶期盼的目光,久久之後,輕輕搖頭:“其實我覺得跟着穆大哥也挺好。”
唐劍文聞言,嘴角尚未成形的笑容消散無形,悶悶地哼了一聲,扔下塵埃落定的一子,氣沖沖回了自己的卧室。
看吧,這還沒怎麽地呢,大老爺就發飙了。對着緊閉的房門,康俊在心底長嘆口氣,向來樂觀的心态卻蒙上一層慘淡的愁雲,有些刻意遺忘的畫面正在陰暗的角落裏蠢蠢欲動,企圖在他松懈的瞬間反撲而出,吞噬他全部的快樂。
……
“非要畫這玩意?”覃坈用手指彈彈蟲子爬般的符紙,眉毛都系成疙瘩了。他還以為遠澤道人說要教他幾招是像先前送舒慕吉祥通寶那樣,送他幾樣法力無邊的法器,哪想到對方甩過來兩打符紙,讓他一張張臨摹着畫。
這玩意,大概更适合帕金森病人臨摹吧?
晉升為帕金森病人的遠澤悠閑地啃着水晶梨,大刺刺點頭:“這些符紙都是專門對付鬼類的,除了最上面兩張以鎮和收為主,下面的全是攻擊類符紙,威力大大的啊!”遠澤百忙之中伸出大拇指在覃坈面前晃了晃,末了不忘補充一句:“當然,攻擊類的符紙都比較難畫,有幾張還長得差不多,你瞅準了,畫廢了不要緊,千萬別畫錯功能,差之毫厘失之千裏!”
覃坈嘴角抽了抽,壓下一腳踹飛某人的想法,翻了翻下面的符紙,果然,一張比一張難,最後兩張直接看不出從哪裏下筆,也難為這老道是怎麽記住如此複雜的畫法的。
“符紙這麽厲害,我可不可以也學着畫啊?”聽說眼前這疊貌不驚人的符紙是鬼類的天敵,旁聽生舒慕兩眼放光,口水都快流出來了。不曉得他的黴運還有多久,更不曉得這波黴運過去後還會不會有下一波,作為一個久受鬼類侵擾的受害者,舒慕覺得有必要提升下自保能力,堪比電影特效的大絕招他是不敢想,但學畫符紙什麽的,似乎沒什麽難度嘛!
“可以啊,”遠澤饒有興致地點頭,然後在舒大少興奮地摞胳膊挽袖子準備大幹一場的時候慢悠悠補刀:“只要你先跟着貧道我苦修個二三十年,有了法力,這些符紙你想畫多少都沒問題。”
舒慕一聽就萎了,苦修二三十年?就是吃得起這份苦也不代表他有那麽長的命,遠水救不了近火,他還不如指望覃坈學會了給他當二十四小時貼身保镖呢。
遇鬼的時候滅鬼,沒鬼的時候還可以……舒大少猥瑣地笑了。
“喂喂喂,不拜師就滾遠點,別在這用如此下流的笑容污染貧道純潔的眼睛。”趕蒼蠅似的把舒慕趕出房間,遠澤一回頭就對上覃坈噴火的眸子,脊背一僵,趕忙換上一張笑臉:“嘿嘿,我這也是為你好,年輕人嘛,适當節制對身體有好處。”
“最後節制成你這樣?”覃坈毫不客氣地出言諷刺,目光頗具鄙視意味地在對方幹瘦的身板上繞了兩圈,當場将遠澤刺了個人仰馬翻:“喂,你這個臭小子別得寸進尺啊,就事論事,不許人身攻擊!”
“我就攻擊了,你能怎麽着!”覃坈挺直胸膛,一副“你敢過來我就敢揍你”的架勢,他可沒忘了,就是眼前這個老道時刻威脅着他正牌保镖的地位,而且最近幾次戰役都是老道在出風頭,而他……想起帥了三秒就暈的坑爹表現,覃坈恨不能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在此之前他要先把老道埋得更深些。
“好好好,”莫名陷入蔫頭蔫腦狀态,遠澤讨饒般擺手,“你們愛怎麽着就怎麽着,只要保證不壞了貧道的驅鬼大事,你倆就是把整個度假村的床都晃散架了老道我也沒意見,行了吧!”
不就是欺負他孤身一人麽!要不是當年……咳,好漢不提當年勇。
擺平了遠澤,覃坈終于全身心投入到畫符大業中,雖說仍然想不起自己的身份,也想不起當初發生過什麽導致被困存錢罐,但畫符的生硬感讓他确認自己以前絕沒幹過這活。想着手握長刀時那股莫名的悸動,覃坈忍不住放下筆,專注地盯着自己的右掌,那柄長刀就埋于他的掌心,甚至只要他召喚就能将其喚出,但他卻不敢嘗試,因為心內有個聲音一直在提醒他,在找回失落的力量前,随意使用長刀只會耗盡他的體能,再度陷入昏迷。
這種敵損一千自損八百的大絕招,還是留在危急關頭救命用吧。
苦學兩天,又被遠澤道人糾正無數次,覃坈總算能一氣呵成畫出大部分符咒了,看着一張張內涵金光的符紙,老道笑得嘴都合不攏了:“啧啧啧,貧道又開始好奇你是個什麽東西了,看符紙蘊含的力量,你的修為不比我差啊!”
覃坈冷飕飕一個眼神飄過去,得意忘形的老道立馬閉嘴,讪讪地看了眼旁邊淡定吃水果的舒大少。
對于這種三天兩頭就上演一次的對話,舒慕早都無所謂了,可覃坈卻不這麽認為,本體是什麽對他而言是個諱莫如深的話題,既是因為他想不起,也是擔心舒慕會對他心生恐懼。只想暫時當鴕鳥的某人眼刀子一把接一把射向遠澤,幾乎将對方射成了篩子。
屋內氣壓持續降低,門口卻響起一陣犬吠,衆人轉頭,就看到一輛白色商務車緩緩駛進小院。舒慕對這輛車很熟,因為在他懶得開車的時候,沒少蹭經紀人的車。
從車上下來,穆寬沐浴在正午溫暖的陽光中,下意識打了個寒顫,說不上為什麽,這兩天他總覺得後背涼飕飕的。聯想最近影視城接二連三鬧鬼的新聞,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也招惹了不幹淨的東西。
得趕緊讓遠澤道長幫着看看,最好再給他弄個護身符之類的,膽小的人,經不起吓啊!
一溜小跑進別墅的經紀人沒注意到,他車子下方的陰影裏,一個半透明的人影快速穿過陽光,閃進了背陰的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