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不是說,被僵屍咬過的人也會變成僵屍嗎,你怎麽沒變?”受不了遠澤那雙閃亮亮的眼睛的逼視,康俊搜腸刮肚,總算找到個不太跑偏的話題。
“你怎麽知道我沒變?”遠澤氣咻咻地翻了個白眼,他本以為大家會對他毀容這事表示一百二十分的遺憾,順便大罵老鬼禽獸混蛋,哪成想這些家夥還是一臉“相信你是帥比,不如相信世上沒鬼”的欠揍表情。
真是,氣死人了!
大夥又是倒吸一口冷氣——難不成遠澤是僵屍?乖乖,這年頭都指望僵屍來除魔衛道了?幸好建國後動物不能成精,供需壓力沒那麽大了……
“不知道是我的精氣不好吃還是他恰好在那個時候吃飽了,在我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他居然把我放開了。”沒了老鬼的支撐,少年遠澤軟軟地倒在地上,被聞訊趕來的師父救了回去。
雖說老鬼給他留了口氣,但從他受傷到康複,還是花費了整整兩年的時間,遠澤的師父用盡了師門的天才地寶珍稀草藥,才算把這個寶貝徒弟的小命給救回來。命是保住了,那張臉卻怎麽都無法恢複了,連帶着身體也瘦弱的不成樣子,不管遠澤吃再多,再怎麽運動鍛煉,都沒能長出多餘的肉來。
因為遠澤最終活了下來,他師父又及時給他去除了屍毒,所以沒人想到他會變成僵屍,直到幾年後,他幫着師父除妖時被妖怪砍了一刀。那把刀是妖怪偶然得到的寶貝,鋒利無比,砍在人身上就跟切豆腐一樣,可砍在遠澤肩膀上,不但遠澤毫發無傷,刀刃反而豁了一塊。
“那你前幾天怎麽還讓惡鬼給捅了?”舒慕剛出聲就被遠澤狠狠瞪了眼,舒大少想還嘴卻被覃坈攔了下來。覃坈沖他搖搖頭,示意他別在這個時候和對方吵架,不然老道該不講了。
舒慕哼哼兩聲,自顧自吃葡萄去了。
“師父發現我身體發生異變,聯想我被僵屍咬過,就猜測我也變成了僵屍,但我确實還是個活人。”遠澤搖了搖頭,當年師門有點身份地位的人都到場會診,可還是沒能得出個結論,最後師父只好将他關在後山,觀察他的一舉一動,防備他暴起傷人。再後來,天下亂了,邪祟之事多了,也就沒人能顧得上他了,恢複自由身的遠澤選擇遠走他鄉,邊游歷邊找尋當年那只害了他的僵屍,打算跟對方來個同歸于盡,沒想到之後又發生了些打死他都想不到的事,機緣巧合下,他身體的異變漸漸恢複,雖然有血有肉會受傷,但他心裏清楚,想死怕仍舊很難。
“所以……你今年多大?”康俊本來聽得津津有味,甚至會跟着遠澤聲情并茂的講述做出緊張或傷感的表情,可當他聽到後面就覺出不對了,天下大亂……那都多少年前的歷史了?
“唔,這個我還真沒算過,修道之人嘛,清心寡欲,不會像你們這樣每年都過生日,啊對,我生日好像快到了……”遠澤說着跳起來,邊掐手指頭算日子邊往樓上走。他昨天自作主張挑了間客房,未來的一段時間,他準備就住這兒了。
“轉移話題的水平真低級。”簡桐桐不滿地皺皺鼻子,這裏又沒外人,說一下年齡會怎樣!一個大老爺們,難道還怕別人笑他老嗎?
好吧,其實遠澤是怕他說了大夥也不信,誰會相信他出生的時候,這天下還是老朱家的呢!連他年輕時是個帥哥都沒人信……
沒了講故事的人,聽故事的自然就散了,簡桐桐和康俊去了樓上,而覃坈則抱着肚子堪比孕婦的舒大少回了一樓卧室。
“你把我放下,我自己能走。”舒慕覺得被男人公主抱是件特別丢臉的事,于是別扭地掙了掙,剛動了下臉就變成菊花,胃疼。
“又不是小孩子,以後鬧脾氣的時候不要拿自己撒氣。”可能是看舒慕抱着肚子直哎呦的樣子怪可憐的,覃坈禁不住放緩語氣,若是旁人來聽,興許能聽到幾分寵溺的味道。
舒慕也被覃坈這種怪異的說話口氣震了下,擡眼左看右看,确定這人沒被掉包後,舒大少伸手扯住自己右眼的下眼皮,左眼閉住,做了個孩子氣十足的動作——翻白眼,吐舌頭。
“……”覃坈的表情出現一秒僵硬,在表情徹底裂掉之前,松開抱着某人的手。
“啊!”舒慕慘叫一聲,捂着肚子在大床上滾來滾去。
……
前一晚消化不良的結果,就是舒慕第二天頂着熊貓眼被覃坈拖起來塞進車裏,由康俊開車直奔城西殡儀館。
本市的殡儀館和火葬場挨着,在這邊舉行完追悼會就直接拉去另一邊火化,康俊因為路不熟,直接把車開進了火葬場。
“反正一會兒也要從這走,先占個車位吧。”康俊尴尬地撓頭,真沒想到火葬場也會出現停車位緊張的情況,他們還算來得早的,稍晚一點就要把車停到路邊上了。
“你們覺不覺得這裏好陰森啊?”在車上犯困的舒慕一下車就精神了,也許是心理作用的緣故,他總覺得火葬場裏陰風陣陣,雖說送來這裏的屍體最終都會被火化,但在火化之前可都是一具具冰冷的屍體,而他們昨晚剛聽了個半真半假的僵屍故事……
“廢話,”同樣頂着黑眼圈,遠澤的脾氣少有的暴躁,下車照着舒慕的後腦勺來了一巴掌,“火葬場不陰風陣陣,難道還要喜氣洋洋啊?你還想不想讓逝者安息了!”
沒等舒慕反駁,覃坈已經先一步出手,于是遠澤道人的眼圈徹底黑了。
“我說,你們是集體cos熊貓忘卸妝了吧?”早在殡儀館門口候着的穆寬一見這幾位,臉當場就黑了。參加追悼會最重要的就是莊重,心裏是否真難過沒人管,但你表面上得表現出一副悲痛欲絕的樣子,可您這幾位跟國寶似的,真不是來砸場子的嗎?
“我要是你就馬上找點粉底來幫忙遮掩下,聽說一會兒還要我代表劇組發言?”揉着被遠澤打疼的後腦勺,舒慕掃了眼旁邊車子的倒車鏡,嗯,蒼白的臉,青黑的眼圈,泛紅的眼睛,幸好現在青天白日的,不然他會把自己當成鬼。
穆寬氣結,瞪了舒大少半天,直到眼睛快迎風流淚了才不甘不願地回車上拿包。別看舒慕最近沒公開亮相,但到底是藝人,随時都可能面對媒體,他這個當經紀人的各種準備都很充分。
“我覺得再畫個紅嘴唇,咱就可以大鬧火葬場了。”對着鏡子打量自己的新妝容,遠澤中肯地做出點評。他的黑眼圈可沒舒慕的那麽好遮掩,所以穆寬給他擦完粉底又撲了一層厚厚的粉,偏偏這位道長常年蹲在深山裏,膚色曬得特健康,只擦眼睛會讓整張臉看上去更怪異,穆寬無奈只好給他的臉上也擦點粉。可遠澤的臉太幹癟,粉根本挂不住,一說話就往下掉面兒,更糟糕的是,臉是白了,脖子還是黑的……
“就這樣吧,又沒人讓他發言。”眼看半瓶粉底擦老道臉上也沒看到個滿意效果,舒大少不痛快了,“再說,他這身打扮已經夠惹眼了,臉上擦多少粉都白扯。”
這倒是實話,早上出發前,康俊實在看不過去遠澤穿着破爛還帶着血的道袍出門,就臨時翻了套自己的休閑運動裝給他。可不知道老道是怎麽弄的,居然把一套白色運動服穿得跟乞丐服似的,褲子上十幾個窟窿眼,比乞丐牛仔褲還誇張,那白花花的大腿,簡直不忍直視。
“你懂什麽,這叫藝術,藝術你懂嗎!”遠澤不服不忿地挺直胸膛,前幾個月他在公路上見幾個年輕人就這麽穿的,當時他可羨慕人家了,發誓等收掉惡鬼就去給自己也搞這麽一身。如今雖然惡鬼還沒解決,但有現成的衣服送上門,他不介意自己動手改造一下。
幸好他沒去染一頭雞毛撣子頭,否則不僅舒大少忍無可忍把他趕出家門,連他那位已經超脫的師父都會氣得爆粗口,再把這個逆徒趕出師門。
“都在門口戳着幹什麽?想成為今天追悼會的焦點?”唐劍文隔着老遠就看到他們在門口争執着什麽,離得進了,唐老板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抽了抽,總覺得舒慕和遠澤更适合去棺材裏接受衆人遺體告別。
唐劍文向來鎮得住場子,再加上追悼會的時間馬上到了,一行人只好暫時閉嘴,魚貫着進入殡儀館內部。殡儀館很大,穿過業務大廳,兩側共有八個大小不同的告別廳,穿過建築樓,後面是兩個相互獨立的院子,追悼會之後,遺體會由殡儀館的專業儀仗隊擡到車上,然後燃放禮炮,多少響就看家屬舍得花多少錢,禮炮結束,車會将裝着屍體的棺材送到隔壁火葬場,這一路還會有專門人不停撒紙錢。
一套流程下來,舒慕筋疲力盡,也不曉得唐劍文用了什麽手段,居然說服三個死者的家屬同時舉辦追悼會,這也避免了他們參加三次葬禮的悲劇。
“也不知大臉來了沒,說好了給他燒點東西的。”屍體火化的時候,舒慕拉着覃坈溜達到外面賊眉鼠眼到處亂瞧。火葬場有專門賣紙錢紙人等物品的窗口,不過因為價格過于昂貴,很少有人在裏面買。反倒是火葬場和殡儀館門口街道兩側的攤位生意火爆,舒慕越看越想把整個攤位買下來燒給他的好兄弟。
尤其那個上面畫了個大大蘋果的疑似手機的紙紮品。
就是不曉得這東西能不能用。
“他早就來了,”覃坈對這些玩意倒沒什麽興趣,對他而言,活着的時候用不上這些,死了後就更用不上了,“你在上面發言的時候他就在門口偷瞄告別廳裏的人,估計是在尋找可疑對象吧。”
他們今天的狀态不太好,卻不耽誤他們辦正事,包括康俊在內,所有人都在警惕地打量着每個到場者。唐劍文不知從哪兒弄了份到場人員名單,上面還配了一寸近照,按資料篩選,再加上現場觀察,總算找出了幾個懷疑對象。
“是嗎?”舒慕翻着眼皮想了半天,不過那時候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發言稿上,也不知那詞兒是誰寫的,肉麻兮兮,惡心的他快吐了。為免念錯,他連觀察下面的人都顧不上,更別說門口不起眼的大臉了。
“葬禮結束後,他應該會去盯着懷疑對象中的某一個,所以……”覃坈的目光掃過那家最大攤位上擺着的各種現代科技化的紙紮品,“先給他弄個手機,有什麽情況也好及時聯系。”
作為鑽石級土豪,舒大少手一揮,攤位老板樂颠颠地把整條街上的紙紮手機都收購回來,全數裝好再交到只管掏票子的大少爺手上。
紙紮品看着很輕,可上百個手機加在一起,分量也挺吓人,“這些裏有一個能用我就知足了。”舒慕幽幽地感嘆着。
事實證明,他還是太樂觀了,因為大臉最後是拿着當初塞給遠澤的直板手機抹着眼淚走的——大少爺,燒給我一堆玩具手機,你是想讓我去地府開玩具商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