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直到領到骨灰,舒慕才知道這裏不僅有殡儀館和火葬場,往後走一公裏左右居然還有個依山傍水的公墓,可能因為風水好,也可能因為選擇一條龍服務的人都是家底比較厚的,所以那片公墓的價格也貴到吓死人,一般人家很少會把逝去的親人葬在那裏。

可能今天火葬場的業務比較繁忙,預計十點就能完成的步驟愣是拖到十一點半,看時間不早,幾個主事的人決定後續步驟從簡,因而絕大部分參加葬禮的人都沒去公墓,而是被唐劍文和死者家屬安排的車輛拉去了早訂好的酒店,看那幫一臉沮喪、眼睛裏卻閃着興奮精光的人挨個上車,舒慕滿臉黑線——其實你們就是奔着蹭飯來的吧?

“總算把這幫瘟神給打發走了。”遠澤要死不活地靠在牆上,确認可疑人員名單後,他想盡辦法靠近他們,試探這些人是否和他一樣是修道之人,甚至讓大臉隐身去人群裏晃悠,看對方是否能看到鬼。可惜,那些可疑人員每個都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不過太正常反而不正常,所以遠澤更認定這幾個人中的某個人有問題。

雖然他的邏輯在舒慕等人看來,根本狗屁不通。

“先把骨灰安葬了吧。”沒了可疑人員在場,唐劍文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堅硬的外殼卸下後,露出的是裏面脆弱且自責的內心。也許,除了那些死者家屬,他是今天在場人中最難過的。

一公裏不算遠,骨灰盒也不算沉,一行人決定步行到公墓,用最後這段路對這些枉死的人做最後的送行。幾個身披重孝的年輕人捧着各自親屬的骨灰盒悲悲戚戚在前面走,女性親屬負責哭,剩下的幾個男人邊走邊撒紙錢,和前面流程化的葬禮比,這段路才更像親人間的永別。

舒慕始終拉着覃坈的袖子,和唐劍文一樣,告別了人前的虛僞,此刻剩下的只有悲傷。即便整件事他也只是個無辜受連累者,卻還是難以從容地對自己說“這三人的死和自己全無關系”,若是他們沒去人口相對密集的度假村,而是選在深山老林落腳,也許另兩個去度假的人就不會死。

來到墓地,遠澤邊打量着周圍的環境邊不住點頭,看來他對這裏的風水很滿意。買得起昂貴墓地的人,勢必對身後埋骨地講究更多,所以敢于賣高價墓地的人,都會在選址和布置上更專業,只有讓挑剔的有錢人滿意,才能賺到他們口袋裏的錢。

“我就說吧,你那個存錢罐,真的很像骨灰盒。”下葬時,一直沒吭聲的穆寬撞了下舒慕的胳膊,小聲嘀咕着。那一刻,舒慕的悲傷飛到九霄雲外。

祭拜之後衆人往回返,唐劍文打電話讓司機把車開到墓地來接人,否則等他們走回去再轉去酒店,就可以連晚飯一起吃了。

“老道不見了。”覃坈冷不丁出聲,吓得舒慕一哆嗦,定睛一看,果然,之前還繞着人群亂轉的遠澤不見了蹤影,不曉得是不是跑墓地其他地方看風水去了。

“我們是去門口等,還是去找人,還是……”舒慕想說把他扔這兒算了,想想又覺得不妥,鬥氣歸鬥氣,說到底他們還是同一陣營,丢下隊友自己跑這種事太損害彼此間的信任和感情了。

“我覺得,我們不用考慮這個問題了,”走在前面的穆寬不知何時蹭到了隊伍的最後,對着大少爺連連苦笑,“你不覺得咱們進來和出去的時間不太對等麽?”

“嗯?”舒慕沒聽懂經紀人的意思,穆寬臉上的笑更苦了。

“咱們好像又遭遇靈異事件了。”說這句話,穆寬用盡了全部的力氣,他不是簡桐桐,對見鬼這事一點都不熱衷,更要命的,他們正身處死人的地盤,這裏鬧起鬼來,應該會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兇吧?

慘了慘了,他們是來幫着死者家屬料理後事的,可別到最後把家屬也料理成死者了。

“先安撫好其他人情緒,別讓他們亂跑。”掌握了點抓鬼技能,身邊又有超級保镖護身,舒慕在面對見鬼這個問題上比過去淡定了不少。打量四周的同時,舒大少心裏生出不少疑問,貌似除了那個和遠澤淵源頗深的僵屍牌老鬼外,他們還沒遇到過敢招惹唐劍文的鬼,難不成鬼與鬼之間也流行信息爆炸,所有鬼都知道要怎麽讓這位鎮宅神獸的殺傷力降到最低?

再者,現在才下午一點多,太陽正好的時候,鬼會堂而皇之跑出來找他們的麻煩?連大臉那個修煉過的家夥都打着遠澤特制的遮陽傘才敢在大白天出門,這個把他們困在墓地的鬼是有多大道行?

“先把遠澤找出來。”握了握舒慕冰涼的手,覃坈堅定的目光讓慌亂的現場安靜了不少,雖然他也能破解鬼打牆,但那是不得已時才用的必殺技,他可不想每次遇到危機情況,都是被人擡着走的。

“可他已經把手機給大臉了啊!”說起手機問題,舒大少都快哭了,早知道紙制品不可靠,他多買幾個備用手機好不好!現在好了,只要遠澤離開他們的視線,他們就找不到人,希望老道回來的時候,他們這群人還沒全軍覆沒。

若是平安離開墓地,他說什麽也要買個鏈子拴老道脖子上,讓你丫的沒事連個招呼不打就閃人!

“現在情況不明,大家還是不要分開比較好。”幫着穆寬安撫好其他人,唐劍文皺着眉頭來到舒慕和覃坈跟前。自打意識到自己根本無法真正保護別人,唐劍文變得格外謹慎,他已經對不起那幾個死去的人,不想再連累他們活着的親人。

雖然暫時沒法判斷這次鬧鬼事件和先前那些是否有關聯。

“能葬在這裏的,應該都是被超度過的人。”覃坈感應半天也沒發覺不對勁的地方,也是,有錢人大多比較迷信,親人去世都會請人超度,特別是枉死者,所以高端墓地鬧鬼的傳聞很少。

不過也不能排除墓地老板故意壓着某些不利消息的緣故。

“我說,你們有沒有種被人盯着的感覺啊?”不想繼續和那群随時崩潰的家屬呆在一起,穆寬再次蹭到自己人身邊。換個角度看,膽小的人往往也是比較敏感的人,眼下,穆寬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那種被人狠狠盯住的感覺真是糟透了。

覃坈挑起眉梢,眼神變得凜然,他依然什麽都沒感覺到。沒辦法,這裏是墓地,而且是入住率很高的墓地,就算不鬧鬼,原本的氣場也是陰森森的,鬼類在這裏想隐藏自己的氣息并不難。

“我,我好像也有這種感覺了。”緊緊抓着覃坈的胳膊,舒慕說話的聲音不自覺地顫抖。不知是不是錯覺,舒大少總覺得自己的視網膜上留下個小孩子的身影,可當他仔細去看時卻什麽都沒看到,但那種被人當成獵物盯着的感覺卻清晰起來。

“小孩子?”覃坈的臉色更陰沉,雖說上次去影視城捉鬼他為了破解高難度鬼打牆而先一步暈倒,但後來他也聽遠澤詳細說過後面的事,對下意識覺得無害的小孩生出幾分警惕。絕大部分家庭都不會讓小孩來墓地,即便來也會有大人看着,小孩落單的可能不大,何況這個時間已經沒人來祭掃或下葬,怎麽可能有小孩子出現在墓地裏。

是小鬼?還是那個被惡鬼奪了舍的孩子?

“哎呀,球球,你不要亂跑啊!”他們這邊還沒讨論出個結果,家屬那頭已經亂了,一位三十幾歲的女人不顧身邊人的阻攔沖了出去,很快就被周圍林立的墓碑擋去了蹤跡,舒慕記得那個女人是其中一位死者的妹妹。

“球球是她兒子,”站在失蹤女人身旁的女人臉色慘白,身體不自覺地顫抖,“可孩子今天被留在家裏,沒來這兒。”球球只有五歲,沒人希望這麽小的孩子來參加葬禮,所以當父母的昨晚就把孩子送去了爺爺奶奶那兒,根本不可能出現在墓地裏。

那女人剛才追着的,是什麽?

“看來對方想把我們分開後單個擊破。”作為見鬼次數最多的,舒慕對惡鬼這些招數再熟悉不過,當下囑咐衆人無論看到什麽都不要擅自離隊,否則沒人能保證他們安全離開。為确保不會再有人亂跑,舒慕讓這些人面朝裏圍成個圈席地而坐,這樣就算有人想跑,至少也有個起身轉身的時間給他們反應。

“你們守在這,我去把她找回來。”唐劍文剛想走,卻被覃坈拉住了:“對方目标很可能是你,你不能落單。”

“我危險總好過這麽多人一起危險。”唐劍文氣急地甩手,卻沒能擺脫覃坈的鉗制。

“唐老板,話不能這麽說,現在這事已經不是你個人的了,就算你把自己送進虎口,也不代表我們能安然離開。”發覺坐在地上那群人眼神複雜地往這邊瞅,舒慕只好壓低聲音小聲勸着:“對手的行事風格你也領教過,假如今天這事依然是他設計的,那我們沒人能從容脫身,你又何必做無謂的犧牲。”

“難道眼睜睜看那個女人去死?”唐劍文又怎麽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只是他不能見死不救,他已經間接害死了她哥哥,不能再看她也因為這事喪命。

“按原計劃,先找老道。”覃坈的話音未落,舒慕的脊背瞬間僵硬,因為他看到不遠處的墓碑後,站着個滿臉笑意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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