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之後的幾天，別墅恢複了以往的風平浪靜，沒再桌椅與刀叉齊飛，也沒再把別墅原本的主人們攆出去，與靈異現象一起消失的遠澤也沒再出現過。

老道回來的時候舒慕往他兜裏塞了個手機，可自打人從他們眼前消失，手機就跟飄進了外太空般，死活也打不通。對此，舒大少只剩一聲嘆息：原來找不找得到這人和有沒有手機根本沒關系，人家那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要的就是這份兒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高人派頭。

不過高人也有遇到麻煩的時候，經過系統分析，衆人一致認定那天突然冒出來的聲音屬于那個和遠澤有深仇大恨的老鬼，怪不得連滅惡鬼跟切菜似的符咒都失靈了。

“咱們是不是該想辦法把道長救出來啊？”客廳裏，康俊抱着靠墊一臉擔憂，老鬼和遠澤敵對了許多年，在他看來，這倆人就是典型的正邪不兩立，如今遠澤落在老鬼的手裏，性命堪憂，他們這些曾并肩戰鬥過的朋友理應伸出援手。

“救？怎麽救？”舒慕翻了個白眼，他心裏也怕遠澤吃虧，但人是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消失的，天知道老鬼把人擄去了哪裏。再說，如果遠澤對付不了老鬼，他們這群人，包括偶爾能帥三秒的覃坈，加在一起也不夠人家揮揮手的，就算被他們找出老鬼的下落，他們又能奈人家如何！

客廳重新恢複寂靜，每個人都皺着眉頭，一副不服又無可奈何的樣子。

他們這邊一籌莫展，唐劍文那邊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汪葵死後，大臉陸續盯了其他幾個嫌疑人，确認沒有問題後将他們徹底劃出嫌疑名單。也就是說，背後暗算唐劍文的，就是那個葬身車禍的汪葵，不知是否車子爆炸的威力太大，屍體至今都沒能拼湊出來。

罪魁禍首無故失蹤，奪舍的惡鬼被除，環繞着飄雲影視城的鬧鬼事件終于得以平息，停工的劇組接連複工，也沒再有人吵嚷着自己見了鬼。而《靈異那點事》的投資方和制片方集體見鬼，因而覺得這部戲不吉利，紛紛撤資，任憑導演牛佳說破嘴皮子也沒能挽留住一毛錢，最後，這個爛攤子被唐劍文全面接手，由他公司負責影視城這塊的投資人和制片人來繼續電影後面的相關工作，資金到位後，這部命運多舛的電影三度開拍。

“唐老板，你還好吧？”拍攝空檔，康俊看到唐劍文來現場探班，幾天不見，唐劍文的臉上血色全無，唯有那雙眼睛，比過去更淩厲了。

“還好，你呢，拍攝的還順利嗎？”還沒走到康俊跟前，唐劍文難得地綻放了個勉強稱得上燦爛的笑容。

這幾天只要睡覺，眼前就會閃過許多雜亂的畫面，他看不清畫面的內容，卻本能地覺得這些和自己有關。擊中小鬼的拳頭陣陣犯冷，去醫院又查不出任何毛病，找靈異專家咨詢吧，專家又不知哪去了，總之，這幾天他過的糟透了。但一貫的為人處世讓他習慣性掩藏起自己的脆弱，即便他現在特別想靠在康俊的肩頭，讓那人給他個溫暖的擁抱。

“還不錯，”康俊腼腆地笑笑，目光轉向場地上正忙着換背景的一群人，“這次比前兩次都要順利，導演說也許能提前結束拍攝。”因為飄雲影視城鬧鬼的傳聞被大肆報道，這部最早傳出因鬧鬼而暫停拍攝的戲成了本年度影迷最期待的電影，只要電影能夠順利完成拍攝，那賺錢是妥妥的。

所以說唐劍文是個成功的商人呢，別人都不敢賺的錢他敢賺，真是想不發財都難。

“那就好……”唐劍文瞥了眼忙碌的片場，正想開口邀請康俊晚上一起吃飯，突然胸口一陣憋悶，左手握拳靠在唇邊壓抑地咳嗽兩聲，後來實在克制不住，咳了個驚天動地。

康俊被突發狀況吓得不輕，邊拍着唐劍文的後背給他順氣邊讓助理幫忙接杯溫水，折騰了五分鐘，唐劍文的咳嗽才止住，臉色更白了。

“你，真的沒事嗎？”康俊滿臉緊張地打量唐劍文，好像一直看下去就能找出他為什麽會咳那麽兇。

唐劍文想說話，無奈胸口悶得上不來氣，只得輕輕搖頭，哪想到腦袋一晃，眼前的世界也跟着天翻地覆，那些毫無邏輯性的畫面再度登場，晃得他頭暈眼花。來不及交代一句，唐劍文就暈過去了。

片場頓時亂成了一鍋粥。

作為剩餘戲份不多的劇組成員，康俊主動承擔起照顧唐劍文的職責，需要拍戲的時候将唐劍文交給護工照料，拍攝工作一結束，他就立刻返回醫院，守着昏迷不醒的唐劍文。

醫生給唐劍文做了全面檢查，結果證實這個人健康的不得了，所以醫生也無法解釋他為什麽昏迷不醒，安全起見，醫生同意了康俊的要求，讓唐劍文留院觀察一段時間，這樣一旦出現問題，也方便醫生及時施救。

“康兄弟，你去睡吧，夜裏有我盯着呢。”午夜降臨，大臉潛進唐劍文的單人病房，頂替忙了一白天的康俊守夜。其實他并不想和這個鬼類大殺器挨得太近，天知道這家夥什麽時候突然醒過來，會不會把自己秒成渣渣。

可這幾天接觸下來，大臉敏銳地發現，唐劍文這次暈倒似乎和以往的情況不太一樣，往常唐劍文就算昏過去，也只是減弱他對鬼類的震懾作用，用舒慕的話說：人家就算昏迷不醒，照樣可以把肖想附身的惡鬼剿成碎片。

而如今，唐劍文周身的氣場發生了改變，清醒時外擴的殺伐之氣全部聚斂在身周三寸，使得他整個人看上去就像一把銳利的兵器，雖然殺傷範圍沒有清醒時那麽誇張了，但對鬼類的震懾作用卻比他之前活蹦亂改跳時更甚。

這樣的唐劍文讓大臉敬畏的同時又生出幾分好奇，他甚至趁着向鬼差買修煉秘籍的時候打聽過類似的情況，可惜鬼差似乎也沒遇到過這種人，給不出确切的答案，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唐劍文的陽壽很長，而且福澤深厚，屬于想死都不太容易那類人。

“真是不好意思，又要麻煩你了。”掩着嘴打了個哈氣，康俊不好意思地笑笑，第一天和大臉單獨相處的時候，他心裏毛毛的，哪怕明知這只鬼不會害人，他還是本能地覺得害怕。相處的多了，康俊緊繃的神經終于徹底松了下來，大臉是個很難讓人不喜歡的朋友，老實厚道，而且格外可靠。

大臉傻笑着擺擺手，示意康俊趕緊去休息，前幾天他偷偷溜去片場看他們拍戲，這才意識到原來拍戲是這麽辛苦的工作，銀幕上一閃而過的畫面，可能需要整個劇組上百人反複拍攝幾小時，很多辛苦拍出來的鏡頭，剪輯時就直接剪掉了，但拍攝的時候又不能因為這段可能不會播出就不拍。

……

夜已深，人卻未必靜，飄雲影視城那塊鬧鬼聖地上，此刻正燈火通明，上百人來來往往，今晚是整部電影的最後一場夜戲，之後就剩幾場簡單的白天戲和個別需要補拍的鏡頭。

“來來來，先喝杯咖啡提提神。”穆寬遞給舒慕一杯濃濃的黑咖啡，卻遞給簡桐桐一杯滋味香甜的卡布奇諾。

“我的為什麽這麽苦？”只喝了一口，舒大少的臉就皺成了包子，轉手将黑咖啡塞給了他的保镖。今天從下午兩點一直拍到後半夜，整個劇組的人忙得連飯都顧不上吃，雖然他們這幾個主要演員都趁着換場的工夫吃了幾口，但那點東西對于一個成年大小夥子來說，完全不頂餓，饑腸辘辘再喝濃咖啡，這是要去陪唐劍文作伴的節奏啊。

“不給你來杯勁兒大的，我怕你一會兒睡過去！”穆寬狠狠瞪了舒慕一眼，兩人合作這麽久，他太了解大少爺的秉性了，這幾天拍攝強度很大，舒慕這個男主角幾乎沒有休息時間，睡得少的結果就是舒慕随時随地，只要閉上眼就能睡過去，為了确保今晚的拍攝順利，經紀人毫不猶豫地選了最提神的咖啡給戲份最重的舒大少。

舒慕不爽地沖着經紀人比了個中指，然後眼巴巴看着覃坈像喝什麽美味飲料般将那杯苦的難以入口的咖啡全喝了。

“你看看人家！”穆寬恨鐵不成鋼地指着舒慕的鼻子，“我告訴你，今晚你要是犯困，別求我給你買咖啡！”之前鬧鬼導致所有劇組的拍攝周期都延遲了，現在消停了，所有劇組都在争分奪秒搶拍，整個影視城的咖啡館全部爆滿，買杯咖啡不排個三五十分鐘都看不出原來影視城的人口這麽多。

舒慕不以為意地揚揚下巴，現場這麽多人，不拍戲的時候亂糟糟的，他想睡也睡不着啊！

然而現實是殘酷的，幾組鏡頭之後，牛導臨時決定增加一組鏡頭：男主角舒慕靠在廢墟牆角閉目休息，女鬼簡桐桐從斜後方冒出來，現實與夢境交替上演，闡述簡桐桐如何從人變成鬼，又為何找上這幾個年輕人。

這組鏡頭對舒慕的演技要求為零，他要做的就是靠在牆角單手撐頭裝睡，剩下的交給簡桐桐去自由發揮。舒大少剛擺好姿勢，眼皮就像挂了倆秤砣，怎麽都睜不開，随着導演的“開始”，舒慕耳邊的噪音瞬間消失，很快，意識也不曉得飄到哪裏去了。

簡桐桐是個很有天賦的演員，對表情動作和情緒的把握都很到位，一場很考驗演技的戲份輕松就搞定了。這邊導演剛喊了“咔”，那邊，舒慕背後的斷牆背景被道具碰了下，轟然倒塌。

為了拍攝效果，這面戲份頗多的道具牆用的是實心磚頭壘起來的，只是縫隙間沒用水泥固定，看着結實，其實一碰就倒。牆倒得太突然，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假戲真做睡的正香的舒慕更沒意識到危險已到眼前。關鍵時刻，泛着暗紅色光芒的人影一閃，把睡迷糊的人緊緊護在懷裏。

塵土飛揚，現場喊叫聲一片，牛佳導演急得團團轉，他可不希望電影在最後的拍攝階段再鬧出兩條人命，只好穩定情緒，指揮工作人員板磚。

另一頭，安靜的單人病房裏，沉睡的唐劍文猛地睜開雙眼，殺氣滿溢的眼，正對上大臉好奇望過來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