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經過一整天虐身又虐心的拍攝,幾位嘉賓身殘志更殘地挪回各自住所,歪在光溜溜涼冰冰的床板上連動一下的力氣都沒有,領來的被褥扔在旁邊,大有睡一宿光鋪大病一場也不肯起來鋪床的架勢。

忙碌一天,節目組的工作人員同樣身心俱疲,死說活說讓衆嘉賓配合着拍了幾組臨睡前的鏡頭,然後打着哈氣到隔壁的危房去休息。其實他們可以返回村口的大宅睡得舒服些,可一想到明天要提早起半個鐘頭往各自的目标地點趕,大夥就沒了這份興致,睡眠環境破點和少睡點,明顯後者更讓人難以忍受。

“人都走了,還留個攝像機幹嘛!”看看桌上正對着自個兒床工作的攝像機,舒大少犯脾氣了,在不打光的環境下,攝像機根本就是個瞎子,錄也錄不到什麽玩意,與其放這膈應他,還不如送回大本營充電呢,他正好去找他家小鮮肉膩歪。

“你可以來我這屋睡。”狀似不經意地掃了眼敬業的跟專拍藝人豔·照的狗仔似的攝像機,覃坈琢磨着如果他“不小心”把這玩意砸了,大少爺會不會因為賠償過多而削減他今後的夥食标準。

“算了,”躍躍欲試了半天,舒慕放棄了,“工作嘛,還是要敬業點的,不就剩三十幾個小時麽,挺挺就過去了。”

每期真人秀的周期都是兩天一夜,嚴格算起來,他們明晚就可以收工了,不過連夜出山對他們這群對山裏情況不熟悉的人來說危險性太高,所以王導決定後天一早吃了早飯再出發,預計後天晚上就返回人類生活區了。

誘拐大少爺失敗,覃坈聳聳肩,回了自己房間,過一會把屬于他的那套被褥搬過來鋪到舒慕床上,“我用不上這東西,你多墊一層,別着涼。”說完不給舒慕感動的機會,潇灑地離去,出門後還不忘順手把房門關上。

按按柔軟不少的床鋪,舒慕彎起嘴角,笑得那叫個得意,誰家男人能有他家這位這麽霸氣側漏,大冷天睡光床板什麽的,想想就男人指數爆棚!

懷揣這種詭異自豪感,舒慕幸福地閉上雙眼,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山裏黑的早,亮的卻不早,等微弱的陽光穿透花花綠綠的報紙照醒舒慕的時候,已經早上六點多了。節目錄制從七點正式開始,留給他梳洗的時間不多了,舒慕留戀地在溫暖的被窩裏學毛毛蟲拱了拱,這才拖拖拉拉爬起來,頂着一頭糟爛發型去洗漱。

村子裏家家戶戶都有水井,不過這種許多年不用的按壓井一時半會兒是壓不出水的,王斌也考慮到這點,所以前一天晚上,導演大人親自駕着驢車給他們送生活用水。大桶水在連個爐子都沒有的屋子裏放了一宿,水面結了一層薄薄的冰,舒慕下了半天決心才倒出一盆水,哆裏哆嗦地洗了把臉,完事還頗為猥瑣的感嘆一句:爽!

殷勤地重倒一盆水,舒慕颠颠地跑去對面房間,腦補了兩萬字叫愛人起床的寵文後,失落地發現覃坈并不在房間,而對方什麽時候離開的,他居然不知道!

舒大少暴躁了。

正煩着,一股烤肉的香氣飄了過來,舒慕沒出息地吞咽着口水,空了一晚的腸胃發出抗擊饑餓的吶喊。

“起來了?”一大早就不見人影的覃坈慢悠悠踱進來,手裏拎着串冒熱氣的烤肉,舒慕直着眼睛辨認半天,顫巍巍發表他對這頓早餐的第一個評價:“這不是鴨肉。”

進山之後,他們的肉類食品除了那群被鎮壓了的雞鴨,就是各類速食罐頭,昨晚又吃一頓燒雞後,他們的口糧就剩兩只嘎嘎叫的白鴨子。而覃坈手裏這串烤肉雖然被肢解的很徹底,但還是能看出大概形狀和尺寸,怎麽看都不像禽類。

“嗯,這是兔肉,”撸下最上面一塊骨頭較多的肉留給自己,覃坈把剩餘的烤肉塞進舒慕手裏示意他趁熱快吃,“剛才遛彎時抓到的,我看着挺好吃,就烤了。”

請問您看到活兔是怎麽聯想到好吃的!!舒大少滿腦子吐槽,卻敵不過烤肉濃郁的香氣和腸胃愈演愈烈的抗議,所以舒慕毫無掙紮地接過烤肉大口吃着,滿嘴肉的同時還不忘誇贊兩句,要不是嘴巴上全是油,他真想上去啃覃坈兩口。

他為自家男人學會賢惠技能而驕傲。

看舒慕吃得眼睛都眯起來的,覃坈挑起嘴角,他才不會承認所謂的遛彎是繞着山頭跑了半天呢,這個季節的兔子警惕的很,輕易不在沒有野草遮蔽的地方露頭,能抓到這只肥肥的野兔算他運氣好。

希望那只灰不拉幾的兔子是普通野兔,而不是什麽保護級別的珍稀品種。

就算真是也沒關系,反正毀屍滅跡什麽的他最在行了,除了手上這堆骨肉,其他的準保別人掘地三尺也找不出來。

啃了半只兔子,舒慕滿足地揉揉肚子,這會兒要是給他張柔軟的大床,他會立馬切換成度假模式,可惜他還有一整天的苦逼拍攝要完成,想想王斌那張猥瑣的臉,舒大少的好心情全飛了。

接過剩下的烤肉,覃坈伸出右手,食指挑起舒慕的下巴,強迫着對方微微擡頭和自己對視,同時拇指在大少爺滿是油光的嘴巴上來回抹了抹。

舒慕的心跳頓時飙升至一百八,有那麽幾十秒,他連呼吸都忘了。

把大少爺的嘴擦幹淨,覃坈縮回手,在舒慕沒得到親吻很不爽的目光中,把拇指放到了自己唇邊,萬分誘惑地舔了舔。

轟!舒慕腦子裏的弦全斷了,臉部變紅的同時,摟過對方的脖子不管不顧啃了上去。

趕在攝制組到達前,覃坈從容地将剩餘的兔肉處理幹淨,又幫大少爺從殺馬特造型裏拯救出來,這才将人推回有攝像機的房間,自個兒溜達到院子裏逗那兩只操着公鴨嗓練聲的鴨子。

時間指向七點一刻,舒慕不耐煩地掏出手機看了看,發現沒信號只好放棄打電話的念頭。不管是劇組還是節目組,時間觀念都很強,尤其有大牌參與的時候,一秒都不能遲。舒慕承認自己不是絕對的大牌,可好歹也是個有名氣的藝人,讓他傻乎乎和攝像機大眼瞪小眼這麽久卻連個解釋原因的人都沒有,真的不怕他發少爺脾氣罷錄麽!

又等了十分鐘,就在舒慕暴躁到臨界點,馬上要開啓砸攝像機模式的時候,負責跟他的攝像師才氣喘籲籲地跑過來。舒慕打心眼裏想耍回大牌,就算不罵人,至少也要甩給對方幾個難看的臉色,沒想到一轉頭,看到的卻是攝影師那比他耍大牌還難看的臉色。

攝像師匆匆和舒慕打了個招呼,提起攝像機開始回顧昨晚拍攝到的畫面,看對方一副急切又緊張的模樣,舒慕的怒氣轉化為好奇,對方沒有解釋的意思,他只好自己湊過去一起看視頻。

視頻以十倍速度播放,如果白天拍攝的視頻播放這麽快,觀看的人早就眼花缭亂了,可這段晚間拍攝的視頻除了關手電前那段,全是漆黑一片,播放得再快畫面也沒有任何變化。

把視頻看完,攝像師如釋重負般長出口氣,這才發現嘉賓正蹲在自己旁邊滿臉費解地盯着自己,尴尬地笑笑,攝像師覺得有必要為自己反常的行為解釋解釋,可具體怎麽解釋卻浪費了他不少腦細胞。

這邊攝像師還在扭捏糾結,那邊覃坈晃回來,趴在舒慕耳邊嘀咕了兩句,大少爺臉色頓變,半晌才艱難地問道:“聽說有人拍到靈異畫面了?”

攝像師郁悶地看了覃坈一眼,無奈地點頭:“是,今早趙天宇那組的人傳來消息說拍到點奇怪的東西,視頻我們看過了,确實有點……”攝像師想了想,沒有具體形容拍攝到的場景。王斌的意思是節目拍了一半,沒理由半途而廢,而拍到靈異畫面的消息若傳出去,勢必導致嘉賓們産生不安情緒,要是嘉賓們聯合起來要求結束拍攝,他們節目組所有工作人員都會被臺裏領導罵的狗血淋頭——

制作成本花出去了,他們就是東拼西湊,也必須拿出一期節目,還必須看頭十足。

這年頭,電視臺間的競争白熱化,電視臺內部的競争死亡化,誰關鍵時刻掉鏈子都可能會被打入冷宮,永無翻身之日。

“我要看你們拍到的東西,”看攝像師滿臉為難,舒慕決定蠻不講理一回,“要是不給我看,我就不拍了,這裏鬧鬼,我要求立即終止拍攝,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

攝像師沒想到一向好說話的舒大少會突然發難,只好邊抹汗邊拿出劇組配備的對講機和王斌商量,十分鐘後,攝像師垂頭喪氣地領着舒慕和覃坈去了他們住宿的房子,康俊和唐劍文抱着肩膀戳在門口,那架勢跟街霸似的,不讓他們看,誰也別想看。

又是一番讨價還價,康俊和唐劍文也獲得了看視頻的權利,一群人圍在漏風的危房裏抱着攝像機,以一種膽小鬼看恐怖片的心态觀看靈異視頻。

因為劇組的人已經看過視頻,所以攝像師直接将視頻調到靈異鏡頭前一分鐘,用正常的速度點擊播放。

畫面和舒慕那邊拍攝到的差不多,黑乎乎的連床上躺的是人是豬都分不出來,只依稀地看到點輪廓。突然,畫面陷入一種全黑的狀态,那感覺就像鏡頭被什麽東西蓋住了,黑暗持續了三十秒,畫面恢複先前的模糊,很快,屏幕上閃過一抹幽綠的閃光,速度之快讓大夥以為那只是自己的錯覺。

如果忽略那亂入感強烈的怪動靜。

攝像機的麥克風實時錄音,那聲古怪的叫聲就是閃光出現時被記錄下來的。

聽到這聲怪叫,唐劍文和覃坈同時變了臉色,其他人聽不懂,卻瞞不過他們的耳朵——

死!

“劇組帶過來的設備條件一般,沒辦法細致分析那抹閃光是什麽,所以……”攝像師陪着笑臉解釋着,“所以這可能是靈異畫面,也可能只是某種不常見的科學現象,王導的意思是沒必要小題大做,咱今天從中午開始拍,能拍多少是多少,明天天一亮就出山。”

舒慕和康俊偷眼打量各自“助理”的反應,看他們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慌亂的心稍稍穩了點,同意了王斌的安排。

其實他們就是不同意也沒用,今天這麽一折騰,等收拾好東西最快也得中午,以他們進山的速度根本不可能在天黑前出山,若是劇組同意一起撤退,出山速度只會更慢,因為劇組不少大件并不是和他們一起進來的,卻必須和他們一起離開。

“怎麽這麽倒黴啊,拍個真人秀都能撞到鬼!”回到自己的房子,舒慕把覃坈早上幫他整理好的頭發重新抓成殺馬特。雖然看不出視頻裏到底是什麽,但大少爺憑借豐富的見鬼經驗,已經預見了接下來的一天是如何的雞飛狗跳。

“這種人煙罕至的地方,偶爾有幾個兄弟飄過也正常吧。”和舒慕比,康俊淡定多了,五部攝像機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工作就只拍到一個不到一秒的靈異畫面,這種概率已經很低了。

“希望如此。”看覃坈神色如常,舒慕長出口氣,漸漸平靜下來。

“就算這裏真有什麽,白天也鬧不出什麽事,你們抓緊時間準備下,午飯要去村口大宅吃。”唐劍文難得語氣溫和地說這麽多話,看兩人點頭,才假裝不經意地掃了靠在門邊的覃坈一眼,跑去院子曬太陽了。

“別想太多,沒事的。”在舒慕額頭落下一吻,覃坈挑挑嘴角,在康俊堪比癡呆兒的表情中,身心愉悅地退出房子。

“舒哥,你倆……”好半天,康俊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不是沒意識到這倆人間暗潮湧動的情感,卻沒想到幾天不見,他們進展得這麽快!

舒慕笑得一臉燦爛,連鬧鬼的陰雲都遮掩不了大少爺的好心情。

……

院子裏,唐劍文纡尊降貴蹲在角落裏,手賤地把鴨子屁股上的毛。

“你怎麽看?”忍住也去拔毛的欲·望,覃坈雙手背在身後,和劇組的人相處得久了,他不再刻意用厚重的包裝掩蓋自己的真容,山風吹動飄逸的長發,如果忽略那略臃腫的長款羽絨服,那絕對是一幅谪仙下凡的超然美景。

“很難善了。”成功拔下一根鴨毛,唐劍文意義不明地哼了兩聲,轉轉手裏新鮮的白毛,眼神自然地轉向覃坈,“你恢複了幾成?”

和他的判斷一致!覃坈皺緊眉頭,靜默片刻才回應:“一成。”

“那不跟廢了沒差別?”唐劍文的語氣裏帶着點幸災樂禍,又夾帶一絲無可奈何,最後還混雜了淡淡的愧疚。

覃坈黑着臉:“拜你所賜。”

“如果沒有這具身體,我倒是能全部恢複。”唐劍文遺憾地拍拍胳膊腿,凡人就是凡人,哪怕內裏住着再強大的靈魂,也無法突破人類最基本的限制。

“不想要我可以幫你處理,”覃坈用屠夫的眼神把唐劍文打量個遍,“免費的。”

“……”唐老板那張面癱屬性的臉上露出個明顯的鄙夷表情,丫的是窮瘋了吧!

說好的傍上大少爺,從此脫貧致富呢!

……

娛樂圈的人都很迷信,王斌雖然堅持繼續錄節目,但也不敢繼續讓這二三十人分散在個把鐘頭路程的村子裏,所以舒慕這隊人出發前被告知搬上各自的行李,今晚在大宅過夜。

劉澄和馮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只當是王導臨時改了劇本,趙天宇是靈異事件經歷者,可惜這位昨晚睡得很熟,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和另個世界的兄弟親密接觸了一把。

無知者有時候是最幸福的,尤其在見鬼問題上,舒慕再次在心裏總結着。

吃午飯的工夫,舒慕把自家留守在大宅的經紀人拉到一邊,将昨晚發生的事說了一遍,又詢問大宅這邊是否發生了什麽劇組故意隐瞞他們的情況。

穆寬吓得直冒汗,咬着手指頭回憶半天,搖頭,大宅這邊連個攝像機都沒有,就算真鬧鬼也沒人知道。

囑咐穆寬跟住覃坈和唐劍文,舒慕和其他人開始下午的拍攝。因為時間少了半天,劇組加快節奏的同時,幾個可有可無的環節被砍掉了。

吃完晚飯,第一期野外生存宣告拍攝結束,全組人螞蟻般把不那麽重要的東西搬到驢車上,為明天早上的離開做最後的準備。

衆人按照來時第一天的分組回到各自房間,大部分人都沒有聊天的心情,少數想聊天的看其他人倒頭就睡也不好意思制造噪音擾民,只好躺倒數羊。

夜,靜得令人心慌。

不知何時,舒慕被凍醒了,睜着朦胧的眼,透過窗上新形成的破洞,借着天上的星光,舒大少的眼睛猛地瞪圓了——

下雪了!

沒等他收回目光,一聲嘹亮的尖叫劃破夜空,舒慕捂臉,看來驚魂夜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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