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你的眼睛……是怎麽傷的……

三十三章

說完這話,薛唯轉身就跑,逃走的速度比才裴千越喊他去城門口接他們還快。

風辭默片刻,回頭問裴千越:“他是不是把我當傻子?”

這薛府前三進院,後假山花園水榭,就薛唯領他們到達這院子之前,都經過了七八個大大小小的院子。

些都是擺設嗎?

“麽?”裴千越裝模作樣地思考片刻,認真道,“我看不。”

風辭:“……”

是啊,你當“看”不了。

風辭輕輕磨了下牙。

裴千越仿佛沒注意到風辭的反應,泰自若地轉身往屋內走。可惜,轉頭時沒藏住唇邊抿起的一點小小的弧度,暴露了他的小心思。

要不是此刻是人形,估計蛇尾巴都要翹起來了。

風辭站在院子裏注視裴千越進了屋,沒繃住,奈地笑了下。

之前怎麽沒發現堂堂阆風城主是個這麽幼稚的人。

這人到底幾歲?

不過說起來,裴千越前兩千多年都在靈霧山裏修煉,近三百年才出了山,這樣算下來,他學着做人的時間其也沒多長。

寒山寺遇到的只小狐妖也才三四百歲,以妖的年紀來看,還是個小崽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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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辭說服了自己,本着不能與自家崽子一般識的想法,跟着進了屋。

薛府不愧為當地富商,給客人住的屋子也布置得十分華貴考究,掃得幹淨。屋內在薛唯的吩咐下點了熏香,桌上還擺了茶水,準備得非常充分。

唯一美中不足的東西也顯而易,只一張床。

風辭假裝沒注意到這回事,問:“這薛唯你到底是怎麽認識的,他應該不是阆風城弟子?”

阆風城不會收根骨這麽差的弟子。

裴千越經在桌邊坐下,解釋道:“薛家獨子三年前意外落水,醒來之後性大變,逢人就說自己不叫薛唯,不屬于這個世界,他原本應該經死了。薛家老爺以為他中了邪,四處尋人替他看病。”

風辭:“……”

他竟一點也不覺得意外。

論是薛唯的來歷,還是他的反應。

裴千越繼續道:“薛唯幼時被他父親送入仙門修行過一段時間,認識幾個仙門中人。可薛家尋了許多修士也瞧不出毛病,最後找來了阆風城。”

風辭問:“你替他看了?”

“是蕭卻。”

風辭:“瞧出了什麽問題嗎?”

“沒。”裴千越道,“他身體一切常,不是中邪,也不是被人奪舍。”

風辭了。

薛唯多半是從須彌世界來的魂靈。他在其他世界肉身死,神魂脫離世界時不知出了什麽意外,偶掉落到這裏。

偏巧這個世界個薛唯,和他在同一時刻死去,肉身與他神魂出奇契合。

才了這番借屍還魂。

這種事不常,但修真界檢查不出薛唯神魂的問題,倒是不奇怪。

須彌世界的存在是這世間最大的秘密,為了保護這個秘密,天道給每個小世界強行施加了規則。

——從異世界來的魂魄法被人察覺。

這也是風辭游歷異世界這麽多年,從未被人發現的原。

風辭問:“你信了他的說法?”

“薛唯的身體和腦子都沒出問題,他也沒必要撒謊。”裴千越道,“除此之外,沒別的可能。”

風辭還是不明:“可你為什麽要把他留在身邊?”

唯不僅根骨平平,人看起來也不怎麽靠譜,除了來歷別,在算不上什麽人才。

以裴千越的性子,發現這種來歷不明的人,沒把人直接弄死都算客氣的,怎麽會反倒将他留用?

裴千越道:“為你也去了裏。”

風辭眨了眨眼。

他忽想起,裴千越的确曾問過自己,是不是來自這個世界。

他當時還好奇裴千越是何知道這件事。

所以……是他說的嗎?

裴千越問:“你不記得了?”

風辭心虛地偏過頭。

這其也不能怪他,都是三千年前的事了,他怎麽可能事事都記得住。

裴千越低道:“可你對我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

風辭:“……”

這人今天是故意一直戳他心窩子的嗎?

“我……”風辭抿了抿唇,音都不自覺放軟了,“我當時怎麽告訴你的?”

裴千越道:“你說,你要去一個遠的地,個地超脫這個世界而存在,我只是條普通的小蛇,所以不能跟着你去。”

風辭意識到了什麽:“你不會是為我這句話,才開始修煉的吧?”

當年撿回條小黑蛇之後,他檢查過小黑蛇的天賦根骨。

裴千越的天賦根骨其算不上別好,果不是風辭喂了滴血,陰差陽錯給他開了神識,他可能終其一生都只會是一條普通的小蛇。

風辭當年嘗試過幫他化形,但都失敗了。

生靈想要修煉成妖本就比普通凡人困難多,此風辭沒強求。

所以在回來之後,發現當年的小黑蛇居修成了人形,還擁了這麽高的修為和地位,他也非常驚訝。

裴千越道:“我想去找你。”

他以為是自己修為不夠,才會被丢下。所以在被留下的些年裏,他不斷修煉,不斷學習,把風辭留下的所功法都學會。

他以為這樣就能去找到他。

風辭喉頭忽點幹澀,他別開視線:“不僅是個瘋子,還是個傻子。”

裴千越只是笑笑,繼續道:“後來我發現,常人想要超脫天理循環何其不易。所以在遇到薛唯之後,我将他留下,想試試能否從他身上尋得一些法子,或知曉更多關于個世界的事。”

這其不容易。

須彌世界萬千,薛唯也不過是從其中一個小世界而來,他知曉的事不會太多。

可哪怕一線希望,裴千越都試一試。

風辭問:“所以你上次用這試探我,也是想知道我是不是與薛唯一樣的人?”

“倒不是。”裴千越道,“我時幾乎經确定你的身份,這樣試探,不過是想知道你會不會繼續撒謊。”

風辭:“……”

“結果果真撒謊了。”裴千越淡淡道,“騙子。”

風辭:“…………”

這人到底怎麽做到一會兒讓人心疼得要命,一會兒又讓人想揍得要命啊!

風辭深吸一口氣,決定不與他計較。

他們在寒山寺折騰了一整夜沒睡,此刻到了這薛府,再被安神的熏香一熏,風辭終于生出點倦意。

他也不去睡床,只往外間的小榻上一倒。

薛府真不愧是富商之家,就連這小榻都比阆風城的床舒服。

風辭沒骨頭似的倚在榻上,撐着眼皮看裴千越。

後者依舊端坐桌前,肩背挺得筆直,張俊美的臉上平靜波,從頭到腳都透着一股子冷若冰霜的孤高。但風辭現在經知道了,這人際幼稚又小氣,完不像外表看上去樣。

但其……就還挺可愛的。

這世上,恐怕只風辭,會把可愛這個詞和裴千越聯系上。

風辭這樣想着,眼底又浮現起一點笑意。

“主人在看我?”

似乎是感受到了風辭的目光,裴千越忽偏過頭來。

風辭收斂了臉上的笑,若其事地移開視線:“沒啊。”

裴千越起身走過來,在小榻邊坐下:“沒麽?”

“沒。”風辭正色道,“我剛在想正事,你別瞎說。”

裴千越“哦”了,問:“什麽正事?”

風辭連編都不用編,張口就來:“當是思考我們接下來要怎麽辦。”

他們今是跑來姑蘇躲清閑,可兇手依舊逍遙法外,數仙門仍在面臨着威脅。

寒山寺,只不過是這幾個月以來,受害的其中一個仙門。這些日子,多少人師門盡毀,又多少人像小狐貍樣失去至親。

想到這些,風辭神色認真了些:“不能再任由兇手這麽下去了。”

“嗯。”裴千越輕輕應了,問,“主人什麽算?”

風辭皺眉:“你問我做什麽,這不該是你這個仙盟盟主考慮的事嗎?”

裴千越身體微微傾斜,身後修長的發絲垂到榻上:“可主人說才在考慮正事。”

風辭:“……”

好像是哦。

風辭清了清嗓子,不再與他說笑。

他當不是完沒主意。

這趟寒山寺之行,對他們……至少對風辭來說收獲大。

多先前怎麽也想不通的疑點,到今其經解開了大半。至于剩下些,要是想查,是辦法查到的。

可到了這一步,調查真兇是誰,對他們經沒麽重要。

更重要的是,對要做什麽,又該何阻止。

風辭問:“份仙門名錄裏,排在寒山寺之前的宗派,沒一家遇害,對嗎?”

裴千越:“是。”

“你看,兇手經把避免死傷的辦法告訴我們了。”風辭攤手。

這一點,在風辭去到寒山寺之前就所猜測。

而今寒山寺的滅門,恰恰是證了這一推斷。

最初知道幕後真兇給仙盟列出名錄,并根據名錄開始一個個屠殺仙門時,風辭原本以為是兇手對仙盟的挑釁。

但經歷寒山寺的事之後,他發現自己錯了。

不是挑釁,就是一份冰冷、高高在上的預告和警示。

兇手在告訴名錄上的所仙門,要麽解散,要麽選擇投靠仙盟,否則,就着死。

風辭忽又想起一件事:“我記得你們仙盟每五年才納新一次,而且對前來投靠的宗派層層考核,要求極高?”

“是。”裴千越道,“所以每次能順利加入仙盟的不過兩三家。”

風辭:“最近一次考核是不是快了?”

“距正式考核還半年時間。”裴千越頓了頓,問他,“主人在想什麽?”

“我在想,為什麽只要投靠了仙盟,就能逃過一劫。”

今年的仙盟考核尚未開始,些宗派說是投靠,其不過是向仙盟提交了考核申請。可就算此,兇手依舊沒對他們動手。

“還半年。”風辭低道,“我記得一家仙門遇害,距離今也是半年。”

加起來正好一年。

而一年,恰巧就是仙盟留給各大宗派提交考核申請的時間。

風辭道:“他在。”

些仙門并非逃過一劫,而是暫時被放過。為兇手在,待仙盟考核結束,着看哪些宗派會被淘汰。

他想做什麽?将修真界的劣宗派都清洗一遍?

風辭閉了閉眼,沒繼續說下去。

這些今不過是他的猜測,事還未發生,過多猜測沒意。

裴千越的長發末梢就垂在風辭手邊,他意識抓着把玩,淡道:“把寒山寺遇害的消息,還份名錄都公布出去吧,事到今,經沒再隐瞞的必要了。”

裴千越的神似乎略遲疑,但仍點了點頭:“好。”

風辭看出了他的遲疑,笑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又想玩引蛇出洞是吧?”

兇手用一個寒山寺透露出避免死傷的辦法,可同樣暴露了他下個行動目标。

他們現在只需查一查,份名錄裏還哪家門派既沒投靠仙盟的意願,也沒遣散弟子,後提前去埋伏待,便可着兇手自己送上門來。

但份名錄一旦被公之于衆,原本不知的仙門只要稍加調查,就能得出他們今的結論。為求自保,他們也只能選擇同樣的做法。

這樣一來,兇手失去目标,他們同樣失去誘餌。

風辭抓着裴千越的長發,訓斥:“你這仙盟盟主怎麽當的,哪将活生生的人當誘餌的道理?”

裴千越被他扯得順勢低下頭,一只撐在風辭身側:“嗯,主人教訓得是。”

他這樣靠過來,瞬間便将二人的距離拉得極近。風辭也不躲,就這麽含笑看着他。

他們誰也沒動,空氣裏彌漫着淡淡的熏香,将氣氛蒸得些粘稠。

裴千越的手慢慢擡起來,掌心輕輕滑過風辭手臂、肩膀,一點點摸索到他臉上,碰到了風辭的眼睛。

冰涼的指尖拂過睫羽,弄得他點發癢。

“主人果在看我。”裴千越道。

風辭回答得理直氣壯:“你是我養的蛇,我還不能看看麽?”

不僅要看,他還要仔仔細細的看。

風辭的視線一寸一寸往上,從對繁複的衣衫,纖細蒼的脖頸,形狀鋒利的嘴唇,最後……落到了他眼前覆蓋的黑綢上。

風辭眼神微暗,低問:“你的眼睛……是怎麽傷的?”

裴千越動作稍稍一滞,神似些不自。可他快恢複常,問:“說出來,主人會替我報仇嗎?”

風辭:“我把他挫骨揚灰。”

裴千越低低地笑起來。

風辭皺眉:“我認真的。”

“嗯,我知道。”裴千越道,“主人這句話就足夠了。”

風辭:“你——”

“都過去了。”裴千越指腹在風辭側臉輕輕摩挲,“果這是與你重逢的代價,我覺得值得。”

代價?

風辭隐約從他的話裏聽出了什麽。他臉色沉下來,一把抓住裴千越的手:“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的眼睛到底……”

他的話還沒說完,院子外頭忽響起腳步,似是人急匆匆跑過來。

“城主,我爹回府了。聽說您到了府上,偏要過來您一面,您看不便——”

風辭才進來的時候沒關房門,薛唯一邊說着話一邊跑到房門口,卻愣住了。

他一張臉瞬間漲得通紅,把頭用力一扭:“好……好的我知道了!我這就讓他出出出去着——”

風辭:“……”

裴千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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