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這三千年,你就是這麽過……

聽了這句話,風辭的神情卻沉下來。

他擡起頭,試圖從裴千越臉上找絲毫玩笑的味,但是有。

裴千越這句話說得極其認真,分量也極重。

風辭注視他好一兒,才淡淡收回目光:“荒唐。”

“是麽?”

寒風吹亂了風辭的鬓發,裴千越擡手替他理了理,指尖從額前滑耳後,“主覺得哪裏荒唐?”

“哪裏都荒唐。”冰涼的手指在耳後流連不,風辭知道他是故的,不看他,“所以在你心裏,小狐這樣耗費幾百年的修為把自己困在幻境裏不值得,應該修煉報仇再陪主一起死,這才值得?”

裴千越竟還笑了下:“哪裏不對嗎?”

風辭:“你這樣做,與的決有什麽區別?”

他認為小狐貍這樣做不值得,就是因為妖族壽數長久,不該将自己困在幻境,困在這些舊事裏。何況幻境遲早有一天被打破,候,同樣什麽也得不。

裴千越倒還好,直接給了他一個更荒唐的答案。

就不能有個為自己而活的選擇嗎?

“而且你這——”風辭還想再說什麽,卻被對方輕輕捏了下他的耳垂。

風辭:“……”

這近是不是越來越放肆了?

只手還在他耳根把玩,風辭忍可忍,一把攥住對方手腕:“再鬧信不信我把你丢下?”

Advertisement

裴千越毫底線道:“知錯了。”

……認錯倒是特別爽快。

風辭松開手。

“不過……”裴千越頓了頓,“我們本來就了。”

話音落下,風辭只覺忽然腳下一空,身直直往下墜落。在遇危險,本能地抓住身旁離自己近的東西,哪怕風辭禦空法術,也很難阻止自己身原始的本能。

他下識伸手抓裴千越,還碰對方,卻對上了一張含笑的臉。

下一刻,他伸出的手被輕輕握住,拉進了一個熟悉的懷抱裏。

耳畔響起一聲低低的笑。

風辭:“……”

不聊?

幼不幼稚?

吓唬他很好玩???

寒山寺就在姑蘇城外不遠,裴千越禦劍不過須臾便能達。他有直接入城,而是帶着風辭落了姑蘇城外的樹林中。

裴千越摟着風辭緩緩落地,在他耳邊含笑道:“主別怕,我們了。”

風辭冷笑。

他毫不客氣地擡手一推,把推得一個踉跄,撞上了路邊的樹幹。

樹葉簌簌落下,風辭懶得理他,轉身就走。

“主。”裴千越連忙追上,伸手拉他,“是我錯了。”

風辭冷哼一聲,有理。

裴千越道:“但我覺得主方才說得不對。”

風辭偏頭瞥他一眼。

“只狐貍不敢面對故逝,寧願将自己困在假象中,說底,不過是懦弱膽小罷了。”裴千越道,“但這樣只是一的。”

風辭:“怎麽說?”

“因為間能淡化一切。”裴千越淡聲道,“小狐貍總有一日恢複記憶,可了候,仇恨、痛苦、甚至與僧們處的記憶,都早已被間消磨。主真以為,,他還走不出幻境嗎?”

風辭張了張口,不知該如何回答。

但他知道裴千越是對的。

就像當初,他曾極度厭惡與魔族的戰事,厭惡被天道驅使,厭惡死亡與仇恨,甚至不惜逃離這個世界。可現在回想起來,些東西早已變得不值一提。

間确實能淡化一切。

“這麽說來,這樣的選擇倒也挺好。”風辭道。

小狐貍年紀還小,接受不了離別的痛苦,所以寧可不要經歷這些。

慧空大師或許也是因為知道這一點,才幫小狐貍制造出個幻境。

讓寒山寺僧的魂靈,以另一種形式,再陪小狐貍成長一段間。

等間将痛苦逐漸消磨,等能夠接受這一切的一天。

“所以我與不同。”裴千越道,“我不給自己忘記的機。”

風辭腳步一頓。

清晨的林中格外靜谧,微風吹拂着金色的落葉散落在二身邊。

裴千越就站在風辭身後不遠處,風辭有回頭,低聲問:“這三千年,你就是這麽過來的?”

裴千越:“是。”

風辭:“如果我回來,你還繼續等下,等不,就死?”

裴千越有回答。

但答案已經不言而喻。

風辭低下頭,輕輕笑起來:“我可算知道你的心魔是怎麽來的了。”

三千年,就連風辭都已經淡忘了當年魔之戰留下的傷痕,可裴千越什麽都忘。

對未來有期盼,有向往,這能成為一個活下的動力。但當這種期盼在心底持續太久,甚至超越了間的消磨,求而不得,便成了執念。

執念太深,就是心魔。

何況裴千越的執念持續了三千年。

風辭聲地舒了口氣,心口有點發悶。

他何德何能啊。

但風辭再說什麽,他繼續擡步往前走,發覺裴千越站在原地動,回頭:“幹嘛呢,還不快跟上來。”

裴千越得了便宜還賣乖:“主不生氣了?”

風辭:“你底走不走?”

“走。”裴千越慢悠悠道,“只是我方才就想提醒主,方向錯了,應該是這邊。”

他側身,擡手指了指自己身後。

風辭越過他手指看過,透過重重樹影,看見了遠處的城門。

風辭:“……”

千秋祖師方向感差很奇怪嗎?

他又來過這裏!

***

清晨的姑蘇城外,已經有不前來趕集的百姓正排着隊入城。有大聲地用吳語和身旁的說着話,幾名幼童飛快在群中跑過,驚得剛睡醒的嬰兒在背簍裏啼哭。

路邊的茶點鋪現下還什麽生,後廚的炊煙卻已經升了起來,空氣中隐隐約約能聞淡淡的茶香。

一派煙火氣。

風辭深吸一口氣,才感覺自己終于徹底從寒山寺沉重的環境中釋放出來。

裴千越急着進城,先是給薛唯傳了信。等待薛唯前來的間,他索性帶着風辭了路邊茶鋪。

剛一落座,便立刻有小二過來給他們上茶。

風辭不明白:“他既然住在城中,幹嘛不直接禦劍找他?還特落在姑蘇城外步行進入,這凡間的城池,總不也有禁空法陣吧?”

“這倒有。”裴千越搖搖頭,“不過直接禦劍入城,多有不便。”

風辭:“為什麽不方便?”

“這位小仙尊難道是頭一次下山?”等裴千越回答,位小二倒是先插嘴了,“小仙尊有所不知,這年頭修真者太多,你往城裏丢塊石頭,都能砸中好幾個過仙門的。”

“你們修真者飛天遁地,來自如,一多起來,衙門根本法管理。所以啊,上頭前些年出了規,修真者要和普通百姓一樣,通過城門,查驗通行文書或修真門派下的玉令。”

“原來如此。”風辭點點頭,又好奇:“如果不查驗如何?”

小二指了指城門,風辭擡眼望,城門正上方擺了個半高的方形裝置。

小二解釋道:“東西叫什麽靈力追蹤儀,城門個方位都擺了一個,形成了一個陣法。一旦有修真者不經查驗入城,便被官府察覺。雖然也什麽太嚴重的後果,至多就是把帶再查驗盤問一番,但多有些耽誤事不是?”

風辭問:“玩也是萬法閣做的?”

“對,就是叫萬法閣。”小二道,“他們做的東西可真厲害,我聽說他們還做出了端茶倒水掃地的木頭,能自動犁地收割的耕牛。唉,只可惜些東西太貴重,我們小老百姓這輩子怕是都機見了。”

“……茶給您倒好了,有事叫我就成。”

風辭向他道了謝,茶鋪小二便又轉頭忙活了。

這路邊的茶鋪,茶水自然好不哪兒,權當解渴。風辭喝了口茶,還在打量遠處城門上個追蹤儀。

風辭道:“我還當萬法閣做的東西只在修真界流通,想民間也有,而且看樣子還不。”

裴千越給他又添了茶水,道:“官府出得起錢,尉遲初自然不拒絕。”

風辭失笑:“他有這麽缺錢嗎?”

想裴千越竟認真回答:“有。”

風辭覺得好奇:“我以為萬法閣應該是仙盟中富有的一派。”

清淨宗也很有錢,是因為他們結交權貴,香火鼎盛。但這種來財之路,是比不上萬法閣的。萬法閣制造的東西能賣給各大門派,他們産出多就能賣多,甚至就連淘汰了好幾代的舊貨都有要,財源應當是源源不斷的。

裴千越道:“他們的确如此。”

風辭:“為什麽……”

“因為他們消耗極大。”裴千越解釋道,“偃甲機關術的動力源是靈石,若有靈石,尉遲初有再大能耐也做不出任何東西,做出的東西也法運轉。他不斷研究的些東西,哪怕一只小小的機關鳶,在做出成品之前,也消耗了靈石上千。”

“難怪……”風辭懂了,“所以他不僅和修真界做交易,還和民間官府富商做交易,就為了換取足夠的靈石,支撐他的研究。”

裴千越點點頭。

風辭啞然:“這得消耗多啊……”

靈石既是機關術的能源,同樣也是修真者修煉必不可之物,煉氣煉丹煉藥煉法器,修煉過程中有任何一環不需要靈石。

天然的靈石産出于靈脈充裕之地,可這世上哪有這麽多取之不盡的靈脈?

這便是各大仙門常年為了靈脈争奪不休的原因。

風辭又喝了口茶,半開玩笑道:“你得勸勸尉遲閣主,再這麽弄下,所有都別想修煉了。”

靈脈其實并非不可再生之物,只是再生的速度很慢,而且對環境要求極高,必須在清氣鼎盛之地,經年累月,方可形成靈脈。

以尉遲初這消耗速度,肯是趕不上的。

長此以往,甚至說不導致靈氣枯竭。

風辭曾過靈氣枯竭的世界,不僅修真者法繼續修煉,就連仙妖魔神都難以存活,只能一個個消弭于世。直後,個世界再任何法術存在。

修真,法術,仙妖魔神,都成了故事裏的虛構之物。

不過想這些,風辭又覺得自己有點杞憂天。

他搖搖頭,再繼續說下。

***

風辭和裴千越喝完一壺茶的功夫,薛唯終于了。

年看起來才剛起床多久,一頭亂發未經打理,在腦後松松垮垮紮了個馬尾。他身上的衣服料子其實還不錯,淺藍的長衫上繡着暗紋,只是衣領穿得歪向一邊,腰帶打着死結。

看起來一言難盡。

“城主久等了。”薛唯一路小跑過來,說話的候還氣喘籲籲,“剛……剛睡醒,不好。”

風辭默然:“……你不是點法術嗎?”

哪怕不禦劍,稍微用點輕功不行嗎?

薛唯:“操,我忘了!”

風辭:“……”

這真的靠譜嗎?

不過風辭很快就見識了薛唯的用處。

裴千越和風辭此番來寒山寺調查是秘密出行,并未告訴任何。如今來了姑蘇,裴千越也不打算暴露身份,向官差出示阆風城的令牌。

三來城門前,還未走進,便看見官差迎了上來:“薛爺,這兩位就是您的朋友?”

薛唯做出一副正經模樣,清了清嗓子:“嗯,我們可以進了吧?”

“可以可以,您請。”官差滿臉堆笑,恭恭敬敬地側身讓開。

他們就這麽輕巧被迎進了城。

等走離城門遠了,風辭才問:“你底是什麽啊?”

“薛唯他老爹是城裏大富商。”薛唯頓了下,“不對,現在是我老爹。”

風辭:“……”

薛唯摸了摸鼻子,竟然還能若其事地繼續往下說:“反正在這姑蘇,除了知府大,就數薛家老爺說得上話。城門上面個什麽儀你看見了吧,就是我老爹投錢買的。”

大致是因為風辭在薛唯眼裏是裴千越的弟子,是與他同齡的年,因此說話麽多顧忌,反倒比面對裴千越自然許多。

這年是個自來熟,風辭和他搭了兩句話就打開了他的話匣子。

從城門口薛府這一段路程,薛唯拉着風辭大聊姑蘇風土情,上城中有什麽好吃好喝的,下風月館近新來了個大美,可惜只賣藝不賣身,全都和風辭說了一遍。

說得裴千越臉色越發難看。

薛府坐落在姑蘇城中富庶的區域,薛唯領着他們了薛府門口,還在給風辭介紹:“順着這條路出往右拐就是一整條街的風月樓,對面還有賭場,不過你要玩好帶上我,他們喜歡坑新。還有——”

“薛唯。”裴千越終于忍可忍打斷。

薛唯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吓得險些跳起來。他連忙收斂了副不正經的模樣,認真道:“我爹外出進貨,要中午才能回來。城主要不先府上休息,一兒等我爹回來,我再向您引薦?”

裴千越冷聲道:“帶路。”

薛唯徹底蔫了,老老實實帶他們進了府,來一個僻靜雅致的小院。

“這間院子安靜,而且隔音也好,您不喜歡被服侍,我就吩咐他們都別靠近這裏。”薛唯一邊打量裴千越的臉色,一邊向他介紹着,“您覺得如何?”

裴千越淡淡應了聲。

薛唯轉身就想溜,又被風辭拉住:“我住哪兒?”

這院子裏只有一間卧房。

“啊?”薛唯茫然道,“你們不是住一起……”

他視線觸及裴千越的臉色,福靈心至一般,果斷做出一副為難的模樣:“我家只剩這一間院子可以住了,實在辦法,陸兄,你就将就一下吧!”

風辭:“……”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