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我想幫幫主人
裴千越動作輕佻,話語中的暗示意味也很顯。
這庸脂俗粉他看不上,他看得上的從來只有一個人。
近在眼前。
風辭臉上的笑意稍斂。
将他與青樓妓子相提并論,誰給這混賬東的膽子?
但面對裴千越這幾乎算得上冒犯的舉動,風辭并未躲閃,也沒說話。似乎是察覺到他沒有抗拒,裴千越低頭,變本加厲地湊過來。
此處環境特殊,當街親昵的不在數,此哪怕他靠得這樣近,也沒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空氣中彌漫着甜膩的脂粉香氣,方樓上抛花的妓子早不知去了哪裏,只剩窗戶邊鮮紅的紗帳風吹起,輕快婉轉的江南小調從小樓裏傳來。
煙花巷柳,醉生夢死。
裴千越向來是個不要臉的,要是在他面前太要臉,就輸了。
所以風辭仿佛是在和他較着勁,竟真就這麽不躲不閃,平靜地看着對方越靠越近。
近到咫尺之間,近到呼吸交融。
裴千越的呼吸微微亂了。
風辭眼底重新浮現出笑意。
——他想吻他。
妖族與人不同,人類知矜持懂禮數,越是面對自己想親近的人,就越是克制有禮。可妖不會,妖魔重欲,且欲望向來直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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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最初的靠近,到變本加厲的親昵,最後一定跟着性欲。
這蛇崽子道貌岸然地裝了這麽長時間,如今終于裝不去了。
可裴千越沒有繼續靠過來。
他停在距離風辭只有半寸之處,聲音輕啞:“不躲?”
風辭好整以暇:“你敢嗎?”
“倒不是敢與不敢……”裴千越稍往後退了許,一只手擡起風辭的巴,指腹在他側臉輕輕摩挲,“這張臉配不上主人。”
風辭聽出了他的言之意。
——也配不上他親吻。
竟還嫌棄上了。
風辭忽然想起當初裴千越妖毒之後,在水塘邊時,也是最終克制了本能。
時,他還當這人尚未完全失去理智,知曉他的身份,臨到頭犯了慫。
感情是在嫌棄這具肉身不是他的。
“就滾。”風辭摘發間的花枝,扔到裴千越身上,笑罵,“離遠點,叫人看見像什麽樣子。”
說完,轉身走了。
裴千越沒去接花,花枝砸在他胸膛又滾落到地上,他輕笑一,将花枝擡腳碾碎,跟着追上去。
***
風辭與裴千越決定去一趟折劍山莊,但他畢竟在薛府叨擾多日,此他本打算翌日與薛老爺道別後,再啓程前往。
可一大清早,修真界的消息便傳了過來。
消息傳來時,風辭甚至還沒起床。
眼凡間是秋冬交際,夜裏了場不大不小的雨,雨後的天氣還陰着,是适合睡懶覺的時候。
可就是這麽個陰雨綿綿的早晨,窗外卻時不時傳來響動,像是有什麽東在輕輕敲打窗棂。
風辭就是這聲音吵醒的。
他困得眼睛都睜不開,想翻身卻發現自己又人從背後摟着。
身後具常年微涼的身軀在一整夜的相擁後似乎也捂熱了點,溫溫熱熱的觸感通過單薄的衣衫傳過來,異常清晰。這人還仿佛怕他跑了似的,仗着自己身形高大,一條手臂攬過風辭纖細的腰身,手掌虛虛扣在他手腕間。
将他整個人仔仔細細嵌進懷裏。
裴千越這人着實很離譜。
這幾日他同住一個屋檐,自然不了同床共枕。
可不論睡前個人隔得有多遠,第二天醒來,風辭必然在裴千越懷裏,而且一天摟得比一天緊。有次午睡,風辭甚至特意跑去了外頭的小榻上,可一覺醒來,還是這人抱回了床上。
一來二去,他懶得折騰,索性由他去了。
反以前小黑蛇也沒爬他床。
窗外響動依舊沒停,風辭也沒睜眼,低聲喚了句:“裴千越。”
“嗯?”
……這人居然還是醒着的。
“開窗戶去。”風辭的聲音透着濃濃的倦意,“你破鳥快把人窗戶啄壞了。”
裴千越似乎有點不樂意,但仍是應了聲“好”。
他只略微一擡手,窗戶便一陣風吹開,一只飛鳶從窗戶飛進來,直接落在了床頭。
木制小鳥仰起頭顱,口吐人言,是溫懷玉的聲音。
這幾日風辭和裴千越在民間躲清閑,但修真界的大事小事可沒停過。前有仙盟反叛的事剛告一段落,後又有裴千越授意散布仙門屠真相,對某仙門來說,說是天翻地覆的變故也不為過。
這種情形,溫懷玉自然有不事需要彙報。
可堂堂仙盟盟主,卻把人用來彙報要事的飛鳶擋在窗外,自己在屋子裏裝睡,也是十分離譜。
不過當事人似乎并不覺得自己這行為有任何問題,飛鳶裏傳出青年溫雅冷靜的聲音時,裴千越把風辭重新摟回懷裏,腦袋還親昵地在他後頸蹭了蹭。
頗有幾分溫香軟玉在懷,君王從此不早朝的意味。
“別鬧……”風辭還沒從剛吵醒的困勁裏清醒過來,裴千越蹭得有點發癢,“你做個人吧。”
身為萬人敬仰的千秋聖尊,大早上就人吵醒不說,一邊要勉打起精神聽溫懷玉帶來的消息,一邊還要應付身邊這條黏人的蛇崽子。
沒見過比他更慘的人。
“可本來就不是人。”裴千越的聲音緊貼着風辭耳根響起,低沉又溫軟。
激得風辭頭皮一麻,徹底他弄清醒了。
他磨了牙,冷笑道:“哦,看起來也不需要繼續做人了,要不要幫你一把,直接做回蛇去?”
靠在他頸後顆腦袋頓了一,縮了回去。
風辭道:“讓它重說。”
二人這開始好好聽溫懷玉帶來的消息。
裴千越近期做的唯一一件人事,或許就是将此事交給溫懷玉去處理。
這幾日來,風辭發覺此人的确有能,做事細微妥帖,且效率極高。就說當初仙盟反叛的亂子,裴千越給了他半月時間處理,可這剛過了幾日,便已他幾乎處理妥當。
能可見一斑。
此番同樣,溫懷玉不僅将消息散布出去,還派人聯絡了份名錄上的所有仙門,共同協商應對之策。
“……如今已有十一仙門有意投靠仙盟,有八仙門決定遣散弟子,暫避風頭,其餘仍在觀望,态度暫時不。”
會出現這種情形,倒是不出風辭所料。
雖說整個修真界都知道有人在與仙門作對,可列出仙門名錄預告,按照名錄順序屠殺仙門,這種事着實令人匪夷所思。何況距離消息散布出去也不過一日時間,許多仙門仍在觀望狀态,是再常不過的事。
相反,這麽短時間就了決定的仙門,恐怕是早已有所打算,此番好順勢而為。
“不過……”溫懷玉忽然又道,“有一仙門今早宣告天,絕不屈服于兇威,要召集所有有意願反抗的仙門齊聚一堂,共同協商調查幕後真兇。”
風辭一怔,腦中驟然浮現出一個名字。
“——是廣陵的折劍山莊。”
果然。
風辭想。
這還真是位年輕莊主幹得出來的事。
折劍山莊這一表态無疑是對兇手的挑釁,可折劍山莊此前已确表示過絕不會入仙盟,此溫懷玉傳信詢問裴千越,不知仙盟是否要插手此事。
溫懷玉的彙報內容到此為止,木頭小鳥蹲在床頭,等待着裴千越的回話。
裴千越沒急着開口,倒是風辭悠悠道:“不愧是位蕭珏莊主的後人,這股子沖動血性學了個十成十。”
折劍山莊聲望勢的确不錯,可盯上的仙門裏,大多還是弱小門派,就算全都團結起來,量也很難與仙盟抗衡。
何況門派裏,有多會選擇自保還是件未知數。
在一切都還未知之前,他便用一紙告示将自己高高架起,是很不智的。
裴千越卻道:“但不覺得這是壞事。”
風辭還裴千越摟在懷裏,有點受不了他靠自己這麽近說話,往旁邊挪了挪,道:“這當然算不上壞事。”
他當初商議将名單公布出去時,就留有一個弊端。
如果所有仙門都選擇自保,不僅兇手會失去目标,他也會失去誘餌,以及抓住兇手的機會。
這也是裴千越先前有異議的原。
雖然在風辭面前裝得聽話,但他本質仍是個冷血的性子。以他的性格,只要能達到目的,他其實并不在乎會犧牲多人,也不在乎會有多仙門遇害。
如果是他,恐怕會選擇隐瞞這消息,用無辜仙門做誘餌。
但現在,折劍山莊這麽站出來,無疑是将自己重新變回了誘餌。
而且還是他自願為之。
裴千越問:“主人好像并不意外?”
“嗯?”風辭一愣,聽出他的言之意,笑道,“你想什麽呢,又不能料事如神,哪能猜到會有折劍山莊這一出。但……仙門中會有人站出來,這倒是不奇怪。”
這偌大的凡塵,如果所有人都為求自保,委曲求全,當年的修真界就不會集結微薄人反抗魔族,最終獲得勝利。
面對不可戰勝的強敵,有人害怕,有人逃避,有人聽天由命,這都是人之常情。
但一定也會有人,挺直脊梁,誓死不屈,以血肉之軀對抗天命。
這就是人族能傳承千年不息的原。
“總之,要盡快趕到折劍山莊行。”風辭眸光斂,低聲道,“寒山寺的事,發生一次就夠了。”
三番次在他眼皮子底殘害生靈,當他這千秋聖尊是假的嗎?
“嗯。”裴千越輕輕應道,“今日就去。”
他話雖這麽說,身體卻沒動,反倒變本加厲地貼在風辭身上。秋冬交際的夜裏寒冷,二人身上還蓋着子,一細微的動作都藏在薄中,可周身的溫度卻好像在不斷升高。
風辭莫名感覺呼吸困難,他偏過頭,感覺股熱度幾乎都要燒到臉上。
可他越躲,裴千越便越得寸進尺,後不動聲色地貼上來,指尖在風辭光潔白皙的手腕上摩挲。
風辭:“……”
他真的很懂該怎麽磨人。
風辭腦袋抵着枕頭,聲音有點發悶:“溫懷玉還等着你回話呢。”
只雕刻得惟妙惟肖的木頭小鳥還蹲在床頭,一雙黝黑的眼珠就這麽盯着他,裴千越竟還能若無其事的搞一小動作。
風辭感嘆自己還是遠不如裴千越不要臉。
裴千越“哦”了一聲,擡手讓飛鳶飛到自己手上,開了口:“折劍山莊一事本座會親自前往,仙盟不必再插手。至于其他仙門,全都交由溫宗主處理就好。”
他說起事來,聲音沒了副故作輕柔的乖順,又低又沉,格外悅耳。
風辭素來喜歡他這聲線,聽得有點心猿意馬,可馬上又聽見裴千越話鋒一轉:“以後禀報事務不得早于巳時,夜裏不能晚于戌時,未時也不可,否則後果自負。”
風辭:“……”
巳時之前他起不來床,未時是午後,是他要午睡的時間,這他都能理解。
戌時又是怎麽回事,城主大人黃昏後就不想處理事務了???
但裴千越沒給風辭質疑的機會,他捏了個訣,直接将飛鳶送走了。
而後回身,又想摟上來。
風辭哪還能繼續讓他占便宜,卷着子往後一縮,道:“你還不快起床,該去向薛老爺道別了。”
裴千越只淡淡一笑,問:“主人怎麽不起?”
呵。
知故問。
他這具身體再不好用,也是個血氣方剛、發育完全的常年。這一大早裴千越摸也摸了,碰也碰了,還貼着耳根說這麽久話,能一點反應都沒有?
換做他自己的肉身或許還能控制一二。
風辭深吸一口氣,不想與他計較:“你先起,随後就——”
他話還沒說完,話音忽然一滞。
子底,似乎有什麽東碰到了他。
冰涼,柔軟,直接貼上了滾燙的皮肉,冰得風辭險咬到舌頭。
“裴、千、越!”
再看後,倒是仍然乖乖躺在原處,一派好整以暇。
風辭伸手往探,什麽也沒抓到。
冰涼的觸感如同一條看不見的小蛇,無視衣物直接游走在肌理上,每過一處都引起陣陣顫栗。
這是裴千越最初在臨仙臺對他用過的招數。
“不舒服麽?”裴千越語氣竟然還很無辜,“主人……燙的厲害,想幫幫主人。”
風辭牙關緊咬,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哦,是麽?”
一秒,屋內陡然傳來一聲巨響。
不遠處的木制屏風人撞翻,青煙散去,原地只剩一條數米長的黑蛇。
黑蛇腦袋晃了晃,緩慢擡起來,仿佛是有點摔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