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抛屍

屍體近來很憂郁,他覺得自己遭到了嫌棄。

事情是這樣的:那天,他剛睜開眼睛,還沒等看仔細那個扛着自己的人就被抛了出去。

屍體臉朝地默默的憂郁了一會兒,等他擡起不小心被壓扁的臉來,那人早沒了影。

屍體眼珠子咕嚕一轉,艱難的站起來去尋那個曾穩穩地扛着自己的人。

屍體方向感很差,找那個人找的很辛苦。等終于适應了坑坑窪窪的地面之後,一擡頭,看見了那個熟悉的一角衣袖。

屍體揚起腦袋,深深的吸了一下鼻子,自己遺留在那個人身上的氣味幽幽的飄過來。

屍體抹抹眼睛,揩掉不存在的淚水,然後他緩緩的順着窗戶爬了進去。期間,他的腰肢還別扭的吱吱幾聲。

那人坐在桌子邊,桌子是個小圓桌,上面擎着一個暗紫色的燭臺。

燭光癫痫一樣一抽一抽的,導致桌邊支着下巴閉着眼的人臉上忽明忽滅。

屍體眼神不大好使,那人臉上亂舞的燭光讓屍體誤以為是那人明晃晃的笑臉。

屍體頗為愉悅的湊到那人跟前,目光扣在那人阖着的眼皮上。

為了看得更清楚些,屍體只好撅着屁.股,脖子前伸,弓着腰以使自己的眼睛和那人的眼睛維持在同一水平線上。

屍體的兩只手僵直的垂着,空蕩蕩的衣袖飄忽着覆住了屍體的手,卻沒能掩住那紫黑色的長指甲。

一根長指甲緩緩的擡了起來,輕輕一勾,便挑起了熟睡之人的下巴。

那人只覺下巴一涼,似乎有陰寒之氣迅猛的撞擊了一下他的靈魂。

他猛地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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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光一抽,一抽。

屋子裏什麽也沒有,寂靜的如荒山野嶺。

那人緩緩的舒了口氣,又張大嘴,打了一個持久慵懶的哈欠。

那人低頭,似乎是慣性動作的掩住嘴,堵住接下來又要來臨的哈欠。

這時眼角便瞄到了地上那直僵僵的東西。

那人的眼睛微不可見的眯了眯。然後他緩緩的蹲下來,兩手如犬類一般搭在地上。

他終于看清了那個奇怪的東西。

一具屍體。

一具剛剛被自己扔出去的屍體。

那人沉思了片刻,眼底映着屍體的同時,還跳躍着不安分的燭光虛影。

那人扯起屍體的左腳,順着地面拖動起來。

屍體滑動過程中,腦袋卡在了桌子腿處。那人拖動的動作一頓,回頭看見原因便臉一沉,幹脆的猛一用力,戀戀不舍的屍體終于被拽了出來。

那人不再遲疑,繼續拖拽着屍體向荒郊野外行去。

刷——刷——刷——

屍體的脊背碾壓着無數的綠色生物,一層油亮的綠色粘連在屍體背部的衣服上。

屍體用手扒了扒,沒什麽效果。

屍體懊惱的瞪了瞪眼,突出的眼珠在眼眶邊緣掙動了一下,還好沒掙出去。

那人頭也不回的拖着屍體。

屍體腳脖子在那人手裏,眼珠子瞪着那人的後腦勺。

這是要帶他到哪裏去?

周圍景色越來越熟悉,屍體有不好的預感。

眼見不遠處那個深坑又要出現,屍體緊忙着打算坐起來。

卻慢了一步。

那人動作利落的将屍體抛了出去。

屍體呈直角在空中翻了兩圈,然後一腦袋紮進了土裏。

那人拍拍手,一扭身,快速的走了回去。

屍體臉朝地,他默默的憂郁了一會兒。

等天上的黃臉婆月亮打了一個滑,在高空墜的低了些,屍體終于嘆口氣,将腦袋從土裏拔了出來。

這回總算是熟門熟路。遠遠就見那根寂寞的蠟燭淌了滿臉的淚,氣若游絲的吐着氣。

屍體在窗前沉默的站了一會兒,最後決定從那人的背後靠近。

一步,兩步,三步……三步,兩步,一步。

到了。

屍體愛憐的以指甲為梳,在那人的後腦勺上刮了一下。

一大片帶着大片發絲、血絲、肉絲的頭皮就被生生刮了下來。

屍體:……

屍體的手一擰,那人的腦袋就被180度轉了過來面對着自己。

一張沒有鼻子嘴巴的臉。

屍體鼻子裏悶悶的噴了口氣,這是個什麽鬼東西?難看死了……那個人呢?

屍體随手把那個坐在椅子上的假人扔到不知名的角落,順便扒下假人幹淨的衣服自己穿上,然後落寞的坐在椅子上學着那人支着下巴。

屍體陷入沉思,他琢磨着一件重大之事……什麽重大之事呢?屍體再次陷入了沉思。

身後窸窣的聲音傳來,屍體不耐煩的皺了皺眉。身子卻懶懶的沒動。

本來嘛,他這個身子就是僵硬的,動起來很費事。

身後的聲音也不知忙些什麽,半天之後才湊近屍體。

屍體心一動,他聞到了熟悉的味道。

是那個人!

那人走近屍體,在屍體身後伸展手臂,一把将屍體橫抱起來。

屍體:……#^_^#

那人的動作一僵,他看清了懷抱裏的東西。

那人的眼睛四處一掃,就看到了角落陰影裏可憐巴巴窩着的假人,一套背部沾染斑駁色塊兒的衣服蒙住了假人委屈的臉。

三個個體都是穿着一摸一樣的衣服,都是出自那人之手。沒辦法,那人也懶得想花樣,能縫制出衣服的樣子就已經不錯了。

那人又默默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像是終于認清了眼前的情況,心下也定了決策般,抱起屍體便往外面走。

還好他力氣大,就算是那麽沉的屍體他也可以抱起來行動自如。

那人輕快的腳步穿山越嶺,懷裏閉着眼的屍體暈乎乎的沉醉着。

等屍體發現不對勁兒時,他已經再次被抛了出去。

屍體:(┳_┳)...

屍體臉朝地默默的憂郁了一會兒。

等聽到身後再次傳來遠去的腳步聲,屍體一個鯉魚打挺,迅雷般蹿了出去。

那人漫不經心的走在幽閉的林子裏,偶爾會有詭異的屬于深山老林的背景音樂奏響,那人也只是當做蟲鳴一般毫不在意。

眼見林子出口在望,那人的腳步不自覺的加快了一分。于是,他就和一個不明物體撞在了一起。

那人踉跄的後退了幾步,疑惑的擡眼去看。

對面立着一具眼熟的屍體,身上的衣服更是自己看了n年的樣式。

屍體慘白着臉,目光貌似對着那人的方向。

那人順了口氣,壓着嗓子盡量做出輕柔的樣子詢問那個僵直的屍體,“你有什麽事?”

屍體的腦子恍惚了一下,然後才反應過來般,汪了一眼淚水委屈的看着那人。

那人更困惑了:……?

屍體預計的心疼及着急的表情都沒出現,便先是一呆,然後才又啓用了第二方案。

只見我們硬邦邦的屍體驀然往前一斜,意圖撲到對面人的身上。

只可惜,對面那人竟然下意識退後一步。

退後一步,竟然不是往前走一步!

屍體的腦袋沒有挨着期盼的肩膀,而是向下滑,滑到了一個不高不低的位置。

屍體的腦子沒反應過來,等他想反應的時候卻被那人眼疾手快的撈了起來。

屍體後知後覺的舔了舔唇,剛才那個位置……貌似比預計的要好。

那人皺着眉,不滿的看着腦子普遍有問題的屍體。

他真是受夠了,作為一個殡儀館先生,對屍體應是習以為常才是,可是,那是很久很久以前!

現在的屍體早就不是以前那樣一死百了了,大多都是會進化成另一種生物,這種生物不僅笨重,且腦子單蠢,樣貌醜陋,總是不安分的制造出一堆堆麻煩驚擾着他。

本來他是想到一個解決辦法的,那就是——抛屍!

很多屍體在變異之前被抛出去的話,變異之後多半也會依然趴伏在原地不起,甚至是直到身體爛光了,也能一動不動的趴下去。比起在停屍間突然睜眼然後站起來走來走去實在是省事許多。

可是今天,不知是怎麽了,這個屍體似乎提前蘇醒了,甚至……還有纏上自己的趨勢。

屍體任由那人扶着自己,只小心翼翼的偷偷看那人的臉色,只覺上面變換莫測,看起來分外詭秘。

屍體嘆口氣,身子往前一挪,安慰般摟住了那人肩膀。

那人的眼神刀一樣在屍體背後一刮,卻沒動手把屍體從自己懷裏揪出去。

屍體抱夠了之後……好吧,其實沒抱夠,不過屍體又有點想念那人的臉了。

屍體露出一副癡漢表情看着那人的臉。

那人把搭在肩上的爪子扯下去,扭身往回走。

屍體一步一踩影子的跟着。

屋子裏依然只擺了一個椅子,那人兀自坐在上面,仿佛忘記了屋子裏還有一位客人。

好在屍體不在意,屍體很自來熟的将自己陳列在桌子上,一副任君欣賞的死樣子。

那人嘴裏嘟囔了一句什麽,屍體好奇的湊近想聽清楚,被那人嫌棄的巴拉到一邊。

屍體只好歪着身子,斜着眼睛繼續瞄着那人。

那人閉上了眼睛,似乎睡着了。

屍體覺得自己也蠻困的,于是他滑下桌子,靠着桌腿昏睡了過去。

屍體再次醒來是被凍醒的。

他茫然的看看四周,天光大亮,周身的泥土味道分外清新,甚至是濕冷的感覺都刺激着屍體。

屍體瞬間眼眶一熱,他竟然又被抛棄了。

屍體無聲的抽噎了一會兒,好吧,他沒有抽噎,他無聲的悲傷了一會兒,然後紅着眼睛爬起來,決定找那個人求安慰。

屍體跋山涉水,腳下的花花草草被碾死一大片。

屍體遠遠見到那個小木屋,步子于是加快了一些。

這回屍體沒有爬窗,除了表達他如今的心情欠佳之外,也是因為窗戶關上了。

屍體梆梆梆的敲了三聲門。

裏面只隐約有什麽動靜,然後門吱呀一聲露出一個縫隙,随着縫隙增大,一個棺材就順了出來。

等到棺材完全出來,那門便再次阖閉。

屍體不解的看着那個棺材,他推開蓋子,裏面空蕩蕩的。

屍體想了想,最後躺了進去。

棺材蓋子被緩緩阖上。

不一會兒,棺材蓋子又磨磨蹭蹭的打開,裏面“咻”的飛出一件眼熟的大褂,大褂搖搖晃晃飛了很遠,然後那個棺材蓋子才再次關閉。

木屋的門一直緊閉,直到夜幕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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