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衛小遲狗在不遠處,目光猶如實質,盯着籃球場上活躍的姜湛,放射怨念光波。

作為頂級alpha,姜湛四肢修長有力,彈跳力驚人,一個起跳,輕松寫意地将籃球單手放進籃筐。

他灌籃的時候,手臂肌肉的線條流暢而結實。

隊友高興地擊掌慶祝這個漂亮的投籃,韓子央心不在焉地四處亂瞟。

蔣銳納悶地問,“看什麽呢?”

“今天我總感覺有人盯着我。”韓子央心裏毛毛的,“搞得我左眼皮一直在跳,你看又開始跳了。”

蔣銳笑罵,“你他媽恐怖片看多了吧你。”

“看屁恐怖片。”韓子央一臉晦氣。

蔣銳用胳膊拐住韓子央脖子,“別瞎想了,教練喊我們集合呢。”

見蔣銳不信他,韓子央黑着臉抱着懷裏的籃球,朝教練走去集合。

姜湛運動過後神情有些懶散,跟在韓子央身後。

似有感召一般,姜湛半垂的眼眸一下子淩厲起來,帶着一貫的倨傲,憑借敏銳的直覺猛地看向一處。

操場對面有一顆腦袋從梧桐樹後探出,撞上姜湛的視線,咻地一下,連忙縮了回去。

衛小遲抱着腦袋,拔足狂奔。

發覺姜湛沒跟過來,衛小遲才停下來,胸口跟按了個破風箱似的,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

好不容易這口氣喘勻了,衛小遲用貞子附身的幽怨眼神,朝籃球場的方向看了好幾眼。

他是真想不明白這幫富二代腦子裏想得是什麽,明明不缺這點錢,就是不願意還。

這就是這些人發家的根本原因嗎?臉都不要了。

衛小遲也恨自己是個慫包。

最後一道斜陽沉下山,雲也褪了緋紅,跟墨色的天際融為一色。

回教室拿上英語練習冊,籃球場上幾乎沒人了,只剩下兩個打掃的隊員。

學校內不讓騎自行,衛小遲推着車子,慢慢走出了學校。

今天衛東建在家,衛小遲不想跟他一塊吃飯,回學校拿英語練習冊只不過是個借口。

衛小遲跟方媛的關系不算壞,客客氣氣,有禮有節,他也不讨厭方媛,有時候甚至能理解方媛的一些行為。

對衛東建這個親爹,衛小遲卻有很多怨恨。

大概因為是親的才會生出期望,以至于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走出學校,衛小遲推着自行車又走了一會兒才騎上,他繞了一條以前從來不會走的遠路。

路邊的燈在泊油路面鋪了一地橘色的碎芒,衛小遲慢悠悠騎着車穿梭在大街小巷。

路過一個道口時,聽見了幾聲狗吠,還夾着一個人說話的聲音。

“呦,今兒怎麽就您一個人,身邊那些太監都嘛去了?”

這聲音陰陽怪氣,還有點耳熟。

“遛狗都能遇見,咱倆也算天定的緣分了,今天不把上回的場子找回來,老天爺都看不過眼。”

衛小遲聽到這兒總算想起來說話這人是誰。

那些刻在記憶裏的恐懼,讓他想趕緊有多遠滾多遠。

雖然一班也有欺負他的人,但有班長罩着,衛小遲的日子其實過得還不錯。

他真正的至暗時刻是初中,被班裏一個叫方治信的人霸淩了整整三年。

衛小遲沒有招惹過他,對方只是見他在學校垃圾桶裏翻出了幾個礦泉水瓶,就開始罵他是收破爛的,還把垃圾桶往他頭上罩。

衛小遲跟老師反映過,但方治信也只是被口頭批評了幾句。

之後衛小遲被欺負的更慘了,事情鬧大被學校知道後,年級主任叫來了雙方的父母。

當時衛東建在外地,方媛來學校跟方治信父母談的。

衛東建一回來就把衛小遲罵了一頓,嫌他沒出息,挨了打不知道想辦法揍回去,沒個男人樣兒。

方治信被學校記了一次大過,之後沒再敢明目張膽欺負衛小遲。

但衛小遲的日子仍舊不好過,方治信不知道從哪兒打聽出他家裏的情況,在學校到處傳他媽跟野男人跑了,他爸娶了個後媽,還生了一對龍鳳胎,根本不管他。

後來這些話被編排出數十個版本,越傳越離譜,艾滋病都傳出來了。

現在回想起初中的日子,衛小遲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熬過來的。

方治信家裏條件一般,學習更一般,他當時覺得只要考上重點高中就能遠離這個人。

這個信念支撐着他初中三年,也是他好好學習的動力。

好在衛小遲押對了寶,以前欺負他最狠的那幾個都沒有考上二中,他也好長時間沒見過方治信。

再次聽見方治信的聲音,過往那些可怕的回憶紛至沓來,衛小遲耳鳴了幾秒。

遠離方治信。

衛小遲抿着唇,弓起身子,腳下猛蹬,想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方治信接下來的話,仿佛一雙無形的大手拎住衛小遲的後衣領,讓他遲疑地停了下來。

“啞巴了湛哥?這可真不像您。”還是陰陽怪氣的嘲諷,“怎麽,沒了那幫跟班慫了?”

方治信說完就有幾聲附和的笑。

湛哥?

衛小遲耳尖支棱起來,姜湛嗎?

将自行車放到角落,衛小遲壯着膽子上前,手臂貼着巷口的青石磚,朝裏面偷偷瞄了一眼。

昏暗的巷子,幾縷凄慘的月光瀉下,勉強能照出幾道身影。

方治信背對着衛小遲,旁邊站着一條狗。

他沒罵人,是真狗,不是方治信的跟班。

那條狗衛小遲認的,以前他見方治信遛過,一年多沒見哈士奇長高了不少,皮毛水潤,四肢健碩,憨頭憨腦的。

哈士奇每次見到衛小遲,都會樂颠颠吐着舌頭來蹭他,方治信就罵它果然忘不了本性,就愛往屎堆裏湊。

除了狗,方治信後面還有倆同伴,姜湛被他們堵在巷子裏。

姜湛被方治信挑釁了好幾句,但這位以脾氣暴躁而聞名的二中校霸,竟然到現在都沒反駁一句。

難道是一對三,敵衆我寡,校霸杵了?

不應該啊。

據說高一剛開學沒多久,姜湛被高三學長堵學校小樹林,一對五都贏了。

姜湛站在巷子最裏面,五官隐沒在黑暗,衛小遲看不清他的表情,忍不住替他捏了把汗。

方治信甩掉手裏的狗繩,猛然上前,一腳踹中姜湛的腹部。

衛小遲看見姜湛的身體向後晃了晃,隐約還聽見了悶哼的忍耐聲。

姜湛竟然沒還手,方治信疑惑地上下打量他,“拔牙了你?”

衛小遲也納悶姜湛沒動手,據他這幾天觀察,姜湛脾氣确實挺暴的,今天怎麽像個拔牙的老虎。

看愛熱鬧的哈士奇,嘴裏嗷嗷嗚嗚,高興的來回蹦跶。

電光石火間,衛小遲突然想起昨天體工廣場洗手間外,姜湛跟一條小奶狗對峙的詭異畫面。

姜湛該不會……怕狗吧?

衛小遲腦子蹦出福爾摩斯那句話——排除所有不可能的,剩下的那個即便再不可思議也是事實。

姜湛不是怕狗,是非常怕。

怕到哈士奇僅僅只是站在他面前,他都不敢輕舉妄動。

這可真是巧了,衛小遲不怕狗,而且狗緣一直很好,但他怕方治信。

對方給他造成的陰影幾乎刻進了骨子,以至于看見他,衛小遲就害怕。

方治信不是什麽善男信女,見姜湛今天狀态不佳,秉承着趁你病要你命的精神,毫不客氣朝姜湛面頰掄了兩拳。

衛小遲聽到肉跟肉碰撞的聲音,牙根發酸。

姜湛欠他176,今天要是舍命救了他,他會不會把錢還了?

衛小遲的雙腿被主腦突然冒出的想法吓得直哆嗦。

衛小遲沒太多時間思考,眼看着姜湛要被三人群毆了,他哆哆嗦嗦将校服拉鏈拉到鼻尖,沖着那條哈士奇大喊——

“嗨美女。”

他不是要調戲哈士奇,是方治信這條狗的名字就叫嗨美女。

方治信以前經常在班裏跟人念叨這條狗,狗的名字是方治信他哥起的,說是遛狗的時候,如果遇見漂亮的美女搭讪不成功,就說自己是在叫狗。

方治信覺得他哥特有才,初三那年吹噓自己牽着狗去職高搭讪女性,還真成功加上了一個女孩聯系方式。

聽到自己的名字,哈士奇扭過頭。

“接着。”

衛小遲将手裏的英語練習冊抛向遠處。

方治信經常拿塑料飛碟訓練哈士奇,看見那道抛物線,它興奮地壓下前肢,宛如離弦之箭奔向練習冊。

訓練有素的二哈在練習冊即将掉在地上時,躍起,穩穩咬住了練習冊一角,樂颠颠跑到衛小遲面前,邀功似的将練習冊還給他。

衛小遲撸了一把哈士奇,撿起地上的狗繩,拐帶了這條傻狗。

有人在他眼皮底下牽走他的狗,方治信氣到吐血,“艹,你他媽去哪兒?嗨美女,給我回來……”

話還沒說完,後脊突然蹿起一股涼意。

意識到危險的方治信連忙回身,迎面而來的就是一記重拳,耳邊像圍了上千只黃蜂。

方治信腦子發懵,驚慌地撩起眼皮,還不等他看清,第二拳就揮了下來。

衛小遲将哈士奇拴到了路燈下,自己則躲到了角落,聽着隔壁小巷時不時傳來的慘叫聲,以及姜湛的祖安罵。

“我艹你大爺。”

“就你們幾個狗東西,也他媽敢堵老子。”

“艹。”

果然沒了哈士奇,姜湛的戰鬥力回來了。

衛小遲抱着英語練習冊,窩在犄角旮旯,聽方治信被揍得鬼哭狼嚎,呲哇亂叫,頗有一種奴隸翻身把主人做的痛快。

古人誠不欺我,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爽。

太幾把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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