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等方治信帶着他的狗子跟小弟跑了,衛小遲才敢原路返回小巷。

他站在巷口,探頭探腦的樣子實在狗祟。

alpha的眉眼塗抹了一片陰影,漆黑的目光桀骜冷戾,面頰青紫,破皮的嘴叼着一根煙。

還,挺有美感。

然,玫瑰雖香卻紮人,所以衛小遲不為眼前的美色所迷惑。

“還沒挨揍夠是吧?”姜湛眼刀橫來,戾氣叢生。

“剛才是我牽走了那條哈士奇。”衛小遲忙說,“我跟他們不是一夥的。”

姜湛又看了一眼衛小遲,沒什麽波瀾地‘哦’了聲,“原來是你。”

衛小遲也不知道姜湛有沒有認出他,挪動腳步慢吞吞朝他走去。

衛小遲納悶姜湛嘴裏的煙怎麽一直沒點,走近才發現那是根香煙糖。

姜湛咬着煙屁股正在嚼,那糖似乎有點粘牙,他臭着一臉,上面寫滿了嫌棄,最後吐了出來。

衛小遲:……

姜湛突然說,“剛才謝了。”

衛小遲沒想到校霸還挺有禮貌,慌忙擺手表示不用謝。

姜湛跨步上前兩步,站定在衛小遲面前,曲下身體,漆黑的眼眸猶如獸瞳,閃爍着冷腥的光。

“今天的事不許告訴別人。”

這話含着威脅,衛小遲哪敢不答應,點頭如搗蒜,眼鏡托在鼻梁上跟着滑來滑去,看起來又呆又傻。

姜湛看他上道,支起身體正準備走,衛小遲顫巍巍叫住他——

“那個。”

姜湛看向他,“還有什麽事?”

衛小遲問,“你還記得我嗎?”

姜湛英氣的眉峰上挑,一臉‘你哪位’的表情,賴賬可謂是賴的理直氣壯。

衛小遲好不容易制造出‘挾恩圖報’的機會,這次肯定不能讓他賴掉。

“上上周二,你攔住我自行車說要借我五十打車,你記得吧?”他忐忑地看着姜湛,生怕對方說不記得。

所幸姜湛還沒這麽不要臉,看了衛小遲兩眼,恍然大悟,“是你,戴眼鏡的,我記得。”

姜湛有輕微的臉盲症,記人全靠身體特征,他掏出手機,“五十是吧?”

衛小遲心又提了起來,忙道:“不是五十,你借了我五十,但我給了你一百七六。”

姜湛沒所謂,只說了一句,“微信。”

衛小遲反應了一下,才知道姜湛的意思是要微信轉給他,趕忙拿出手機,點開微信。

他很少玩手機,微信支付寶也沒綁定銀行卡,甚至沒網購過,平時買東西都是現金。

因為衛小遲覺得網上支付會喪失金額概念,很容易陷入消費陷阱,現金能讓他減少購物欲望。

衛小遲鼓搗了一會兒,在姜湛不耐煩前找出二維碼。

姜湛掃了一下沒成功,撩起眼皮看向衛小遲的二維碼,“收付款。”

“啊?”

姜湛口氣不耐煩,“收付款二維碼。”

衛小遲業務不熟練,沒太明白姜湛的意思,但不敢明目張膽問,低頭小聲說,“這……這不就是二維碼嗎?”

“蠢貨,你這是微信名片,不是收貨款二維碼。”

姜湛嫌衛小遲墨跡,一把奪過他的手機,點了半天手機愣是沒有任何反應。

姜湛暴躁地點點點點,“怎麽不動?他媽的。”

衛小遲被他吼的縮了縮脖子,“可能是卡了。”

他這手機是衛東建淘汰下來的,新上市時也就一千多點,衛東建用了三年多,方媛給他買了個新的,這部才到了衛小遲手裏。

手機對衛小遲的用途就是接打電話,看看微信群老師發的消息。

他不玩游戲,也沒時間沉溺游戲,對手機配置要求也沒那麽高。

姜湛兇煞地瞪了一眼衛小遲。

衛小遲低下頭,其實他心裏比姜湛還着急,好不容易對方肯還錢了,誰知道手機這麽不争氣,偏偏在這個時候卡了。

姜湛黑着臉加了衛小遲微信,“發紅包給你。”

衛小遲探出腦袋,瞅了瞅姜湛的手機,“你發了嗎?”

姜湛把手機扔給衛小遲,沒好氣道:“你不同意好友申請,我他媽給誰發?”

衛小遲雙手抱着發燙的手機,心裏拼命祈禱手機祖宗顯靈,趕緊退出現在的頁面,讓他成功加上姜湛。

姜湛顯然沒那個時間,更沒那個耐性等着衛小遲的手機顯靈,邁着優越的大長腿走出了小巷。

衛小遲捧着手機祖宗,姜湛走哪兒他跟哪兒。

姜湛面色不虞,剮了眼亦步亦趨的衛小遲,正要說話就聽見一聲驚呼。

“哎,好了,好了。”

衛小遲幾乎要喜極而泣,火速同意了姜湛的好友申請,然後眼巴巴望着他,等他給自己發紅包。

那眼神跟小狗讨食似的,要不是眼鏡片擋着,姜湛都要懷疑他能從眼睛裏擠出兩顆星星出來。

這殷切的眼神,姜湛都要誤會自己欠他百八十萬了。

古怪地瞅了衛小遲一會兒,姜湛大筆一揮,給衛小遲轉了五百。

衛小遲愣了,看看金額,擡頭又看看姜湛。

“今天的事不要跟任何人提。”姜湛壓低眼眸,再次警告衛小遲。

敢情多出來的錢是封口費,衛小遲心安理得收了,用力點頭,“我絕不說。”

姜湛滿意了,“現在我們兩清了,別再跟着我。”

衛小遲特別喜歡他這句‘我們兩清了’,這不僅意味着他的讨債之路終結,還意味着姜湛不會把多給的錢要回去。

畢竟兩清了嘛,誰也不欠誰。

手機現在躺着五百塊巨款,其中三百是他不勞而獲的,可以說是天上掉餡餅。

當然也可以說姜湛給的精神補償,畢竟這段時間為了讨債,他死了不少腦細胞,也消瘦憔悴很多。

衛小遲想着周六日去奶茶店打工的時候,用微信五百換五張實實在在的紅鈔票,然後存進銀行。

衛小遲思想保守,始終覺得錢不放在銀行不安全。

晚上衛小遲終于睡了幾天以來第一個安穩好覺,第二天醒來覺得神清氣爽,精神抖擻,連帶着看張明陽、許揚之流都順眼了不少。

事實證明,人吶不能太嘚瑟,容易招來災禍。

今天周二衛小遲做完值日,從學校出來就被方治信堵了。

方治信哥倆好似的胳膊架在他脖子上,臉上笑盈盈,“好久不見老同學,我們去安靜的地方敘敘舊。”

他嘴上客氣,動作卻不含糊。

創傷後應激障礙讓衛小遲雙腿軟的跟下鍋的面條似的,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他被對方連拖帶拽一處沒人的地方。

方治信不是一個人來的,身邊跟了兩個臉上挂彩,染着黃毛的少年。

周圍沒人後,方治信暴露了本來面目,一把薅住了衛小遲的頭發。

“昨天晚上是你吧?”方治信眼神發狠,“你以為我沒看清你的臉,就認不出你的聲音了?”

衛小遲頭皮火辣辣的,胡亂掙紮的時候,膝窩被身後那個黃毛踹了一腳,狼狽跪到了地上。

“看我挨打是不是很高興?是不是?”方治信在衛小遲心窩踹了一腳。

衛小遲疼的立刻蜷成了蝦,他一手捂着腦袋,一手護着腰腹脆弱的地方,低聲說,“沒,沒有。”

“沒有?”方治信抓着他的頭發往地上怼,“不是你把狗支走的?怎麽,怕我放狗咬姜湛?”

衛小遲的臉被摁在地面,地上有很多細沙,顴骨被蹭破了皮,頭發也被方治信扯下一大把。

他顫着聲求饒,“放了我吧,對不起,放了我吧。”

衛小遲鼻梁上的黑框眼鏡歪七扭八,黃毛又從身後踹了他一腳,眼鏡順勢甩了出去,鏡框被方治信一腳踩壞。

衛小遲四百多度的近視,摘下眼鏡五米開外雌雄難辨。

“放了你?想得美,今天這事不能善了。”方治信讓黃毛從身後架住衛小遲的胳膊。

衛小遲動彈不得,徹底慌了,嗓音發虛,“你要幹什麽?”

方治信擡腳踩到了衛小遲的肩上,冷笑着掏出手機。

衛小遲以為他要拍自己的果照,吓的奮力掙紮。

其中一個黃毛給了衛小遲一拳,“媽的,老實點。”

拳頭擦過鼻梁,衛小遲鼻管一熱,淌下幾滴血。

這個時候他也不顧上疼,整個人像被逼瘋的精神病患者,脖頸凸起幾根暴筋,眼眶拉着血絲,歇斯底裏地嘶吼,‘放開我’。

衛小遲恐懼到了極點。

他怕方治信扒光他的衣服,拍那些下流的照片,發給所有認識他的人,那他的人生就毀了。

衛小遲初中拼命學習,就是想擺脫方治信這些人。

他想好好的活下去,考上一所好大學,憑着亮眼的文憑得到份體面的工作,如果有可能再找個文靜的妻子,生個乖一點的孩子。

衛小遲真怕方治信把他的人生毀了,他已經毀了他的初中生活。

“放開我。”

衛小遲揮着雙臂,蹬着腿,不斷挺動身體。

眼看就要摁不住衛小遲了,黃毛掄拳又要打,方治信攔住他,“別真打出事,到時候要蹲看守所的。”

話剛說完,下腹被衛小遲胡亂掙紮時踢了一腳。

方治信疼的頓時說不出話,臉色鐵青,給了衛小遲兩巴掌。

“你他媽喊什麽喊什麽?”弄得跟強-奸似的,方治信就想拍一段衛小遲挨打的視頻給姜湛。

他們揍不過姜湛,打他小弟惡心他一下罷了。

衛小遲什麽都聽不見,陷入了‘未來被毀’的巨大恐慌中,身體潛能都被激發了出來,方治信他們三個竟然摁不住衛小遲一個。

也不知道衛小遲從哪兒借來的神力,掙脫了方治信他們,踉跄着跑了出去。

他跑的太急,因為太害怕五感封閉,沒看見後面行駛過來的貨車。

直到耳邊響起尖銳的車笛聲,衛小遲才如夢初醒,但大腦一片空白,雙腿跟釘在原地似的,動也動不了。

電光石火間,一只手扣住衛小遲的衣領,往後猛然一拽,将他帶回了人行道。

衛小遲身體僵硬,脖子一寸寸轉動,然後撞進了一雙漆黑倨傲的眼眸。

對方像是剛從運動場出來,冷白的皮膚暈着透亮的緋紅,半潮濕的頭發毛着邊,有種桀骜不馴的野性。

确定這人不是方治信,衛小遲終于忍不住崩潰情緒,哭了。

作者有話要說:

姜湛:哪個畜生惹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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