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當然不是!”

藺衡矢口否認。

要是沒有慌忙避開的眼神和迅速紅起來的耳朵尖,這句辯駁還算是有那麽幾分可信度。

慕裎點頭,從懷裏摸出個小巧玲珑的繡囊,一字一句道:“疾風驟雪,夙夜難寐,愁曲千萬珏。偶記經年人乍別,人乍別,何日可見?錦衾相覆暖,明月共纏綿。”

藺衡:“.........”

國君腦子陷入了短暫的無措。

毋庸置疑,這是首情詩。被他寫在小紙條上,藏在繡囊裏的情詩。

內容簡單概括就是

...........孤想和你睡覺。

慕裎笑得十分蕩漾:“冒昧問一句,這乍別之人,似乎指的像是本太子?”

藺衡:別問,問就是先聽孤狡辯。

“你想多了。”

他探手要去搶那只繡囊,不料太子殿下反應更快,立即往棉被裏靈巧一縮。

撲了個空身形穩不住,只得連人帶棉被一起死死壓在身下。

“唔。”

慕裎溢出聲輕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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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又嬌又軟,聽上去還有些隐忍的痛楚。

藺衡神色微惚,擔心是不是傷到了他哪裏。才要開口詢問,驀然聽見太醫倉惶道:“微臣參見陛下!”

很好。

來得可真是時候。

張臻戰戰兢兢跪伏在地,禮行完卻不敢擡腦袋。

他都看到了什麽?

國君光天化日之下正赴巫山雲雨,兩人歡痛夾雜,喘息陣陣。

先前聽宮人說召令太醫診治是因為慕裎暈倒,進門時無意往床榻處撇了一眼。

太子殿下切實發絲散亂,衣襟半開,手指緊攥棉被低吟。

都意識不清了,國君竟還忍心索取?

真真是沒有半點憐香惜玉的人情味吶。

感慨完畢,張太醫順便也悲憫了一下自己。

這鬼運氣。

國君從未幸過人,好不容易破個雛還被他撞見。

按那喪心病狂的作風,最少也要剜去雙眼發配邊疆罷。

好在藺衡暫時還沒想到這茬兒,撐起身子,理了理朝服冷然道:“起來,去給太子診個脈。”

張臻顫巍巍應了聲喏。

萬幸,不是下令拖他出去杖斃。

慕裎縮在棉被裏,一雙眸子含嗔帶怨:“診什麽脈,我腰疼!”

男子生來不比女子體态柔軟,适宜承歡,初次行房,體位不得當極容易導致腰部受損。

張太醫默默回憶醫術上的記載,再分析了一下眼前的局勢。

最終得出‘陛下很猛,太子也很猛’的結論。

前者猛是理所當然,試問誰敢質疑國君的辦事能力?

而後者将受了這麽一遭還有力氣怒斥,就沖他敢拿白眼瞪皇帝陛下來看,這位淮北太子确實與衆不同。

藺衡清楚他是裝暈,只是在寒風裏站了許久,也想着宣個太醫來瞧瞧。

方才又摔在人身上,聽那聲痛呼怕是真把腰給扭傷了。

“別鬧,受涼不是小事。你先讓太醫診脈,其餘的.........待會再說。”

張太醫滿目驚詫。

國君居然如此溫言好勸,簡直比太陽打西邊出來都稀奇。

慕裎懶得與他磨,秉着早弄早了事的念頭,把手腕垂到床銜上。“那好罷,待會咱們繼續。”

繼續?

聽這意思,難道國君才是被拿住的那個?!

張臻不禁腦補了一出‘太子殿下風情萬種百般引誘,國君抗拒未果親自提槍上陣’的戲碼。

太醫:果然衆生皆平等,在美色面前,冰清玉潔(藺衡:?)的陛下啥也不是。

臆測歸臆測,他手頭上的動作不敢停,忙搭上慕裎的腕子查探脈象。

“如何?”

“回禀陛下,太子殿下脈象浮軟虛乏,應當是寒氣入體所致。”

“應當?”藺衡不悅。

張臻深谙保命的精髓,立馬改口篤定道:“陛下恕罪!是寒氣入體,微臣這就開方子,拿去禦醫房煎藥。”

說完,讪笑、行禮、留下一管疑似擦某處的藥膏後,飛快告退而去。

待人離開,國君才重新坐回床銜邊,面上似是有些薄怒。“病了怎麽不告訴我?”

慕裎原本想繼續掰扯秀囊的事,捕捉到突然改變的自稱,輕巧一笑。“着急啦?”

“我肯定........”對上那玩味的神情,藺衡堪堪頓住話頭。“孤是說,別把病氣過給孤了。”

分明就擔心的緊,作甚偏要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樣。

太子殿下也不拆穿,笑道:“小病而已,放心罷,已經快好了。”

而已?

藺衡莫名被這兩個字眼惹的煩悶。

這三年怎的半點長進都沒有。

和以前一樣,高興了就由着性子胡折騰。知道在生病,大冷的天還穿得單薄四處跑。

他可以随便慕裎鬧,吃的喝的享用的,只要看得上眼,再貴重或者再磨工夫都沒關系。

唯獨糟蹋自己身子這回事不行。

思忖來思忖去着實氣不過,擡手就在人額頭上落了一巴掌。

很輕,但帶着十足的威脅性。

慕裎被拍得一愣,半晌反應過來是被當成小孩子教訓了,登時臉頰羞紅。“你有病啊?”

“病的是誰心裏沒數?”

“要不是被吓到,我至于連衣裳都來不及穿就從湯池裏沖出去?”

“可孤明明看見你穿了啊!”

這波暴露的措不及防。

四目相對,氣氛相當微妙。

呈堂證供都擺在眼前了,總不好再叫人誤會。

藺衡壓低嗓音,先分辯了一句。“孤不是因為饞你的身子才去的。”

“...............”

慕裎指尖勾着秀囊,好整以暇挑眉觑他。

藺衡被盯的有些心虛,急道:“千真萬确!孤昨日去池清宮只是為了找這個東西。要不是前兒沒找着,孤........”

算了,孤還是閉嘴罷。

皇帝陛下別過腦袋,打定主意拒絕承認不但去過,還去過好幾趟的事實。

畢竟一國之君,要臉。

見好就收的覺悟慕裎向來是沒有的,他把散落的發絲束了一遍,然後施施然重新躺回去。“看不出來啊,陛下竟然饑渴到這個地步?”

藺衡愠怒:“能別提這事了麽?”

“臊什麽,饞我身子的何止你一個,說出來又不丢人。”

“孤沒有!”

咬牙切齒。

但恕慕裎直言,他只聽出了欲蓋彌彰的味道。

狗皇帝,還挺豪橫。

“那這繡囊是怎麽回事,可別告訴我,除了本太子,陛下還認識其他久別未逢之人?”

藺衡一頓。

須臾淺淺‘嗯’了聲。

“算是罷。”

慕裎面上的笑意微凝。

合着還真是他多想了?

片刻緘默,太子殿下把繡囊穩穩砸進人懷裏:“小紙條看過我就放回去了,現在物歸原主。”

藺衡并未接,任由繡囊滑落到床榻上。

他擡手撈了太子殿下一把,虛虛的動作,自然是連人衣角都沒碰到的。

“怎麽了?”

慕裎此刻滿腦子都只有‘狗皇帝’和‘負心漢’兩個詞彙輪番交替,哪裏謄得出好臉色給他瞧。

“旁邊點兒,沒見着本太子找靴子呢!”

藺衡輕車熟路幫着把散落的錦靴給套上,扶額道:“你又鬧什麽?”

“陛下多慮了,這裏是南憧皇宮,又不是淮北後花園,我無名無份人微言輕的,哪敢在您面前鬧脾氣。”

行罷。

但凡語氣稍微柔和那麽一點,藺衡還真就信了太子殿下的邪。

“來都來了,不如用個膳再走?糖澆山楂的糖是新熬的,裏面加了陳時的桂花沫。”

慕裎原本往外邁了幾步,聽見這話撿起繡囊又狠砸了他一記。

“呸!留着給你的心上人嘗去吧!”

這世上最不講理的便是來都來了這四個字。

其次,就是太子殿下。

藺衡坐在上首撥弄瓷碟旁的竹箸,自個兒沒動分毫,每回挑了好的都全數送到了慕裎碗裏。

還別扭着的淮北太子才不買他的帳,不厭其煩把嫩香的排骨和新鮮魚丸扒拉到一邊,專和竹葉青釀的蘿蔔皮兒較勁。

“看什麽看?餓你一頓早飯不吃試試?”慕裎含了一大口米飯,鼓囊着臉頰沒好氣在桌下蹬過去一腳。

“我可告訴你,本太子才不是為幾顆糖澆山楂就折腰的人,吃完立馬就走。”

藺衡着實沒忍住,勾唇連連點頭道:“是,至少還要加份果子酥酪才襯得起太子殿下的身份。”

眼見着人臉色沉了半截,國君當即把裝着點心的盤子往他手邊推了推。

“這些都是淮北沒有的甜食,若是合胃口,孤再令人多送些到池清宮去。”

“不要不要!”慕裎果斷拒絕。

“宮中的手法大同小異,我在淮北的時候還特意尋了個南憧師傅,到底哪樣都沒有你做的好吃。”

“嗯?”

藺衡微微偏頭。

自知說漏了嘴,太子殿下耳尖泛紅,随手拿了個杯盞一飲而盡。“嗯什麽嗯,吃你自己的!”

比起這暗戳戳的小心思,國君明顯已經伸出去預備阻止但未遂的動作似乎更為要緊。

那杯盞裏倒也沒裝什麽,不過是半杯梅花酒而已。

醇香味美,甘甜如泉。

且後勁極大。

慕裎正在氣頭上,那用竹葉青泡的脆蘿蔔皮吃了大半盤子,兩味酒一混,無異将‘上頭’二字直接刻在了天靈蓋上。

藺衡試探性的在他眼前揮了揮,雖然已經進入呆滞狀态,但太子殿下仍舊保留了最後一絲清醒。

手指越過至少五個菜碟一個銅鑄落地燭臺以及皇帝陛下本人,相當精準的指向地上的繡囊。

“你!”

“狗皇帝!”

“欺負我!”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啦

我回來啦

好開心 還有幾個寶寶收藏呢

蟹蟹呀

真的超開心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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