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冬筍你們是別想了！”主播小姐姐毫不留情地拒絕了點菜的粉絲們，“現在這抗疫形勢這麽嚴峻，別說組織村民上山挖冬筍了，老支書說了，就是上山砍柴也得找村委登記批準！”
居家隔離可不是随便說說的，要是誰都能随便跑到山上去挖冬筍，到時候心血來潮，再順着山頭爬到隔壁村去走個親戚，誰知道回村會不會“順便”把病毒也給捎回來了？
千裏送病毒，老祖宗的棺材板都蓋不住了！
“不過黃豆和莴筍應該能想想辦法，等我打電話問問我姥爺他們，我姥爺他們村每年都會種毛豆，莴筍也有，就是要等兩天。”唐新岚掰着手指頭數了數，突然想到了什麽，瞪大眼睛看着鏡頭，“卧槽我想起來了！鮮豆皮現在沒人做，但我知道哪裏能幫你們搞到豆折！”
屏幕裏突然陷入了一片熟悉的空白。
下一秒，彈幕跟瘋了一樣的湧了出來——
“豆折啊啊啊！我特麽好幾年沒吃過這玩意兒了！”
“是我想的那個豆折嗎啊啊啊！爺青回！”
“豆折卧槽！主播你要能搞到豆折，我給你再拉一百個粉絲！”
“我媽在的時候每年都會買一袋豆折，那時候家裏人吃到想吐，老媽走了這兩年，好像真的再也沒人買過豆折了。”
也不怪彈幕這麽瘋狂，唐新岚自己都差點忘了豆折這種傳統食材了。
老實說，他們這個年紀的小孩子，也确實已經很少有人再去買豆折吃了。
更準确的說，豆折這玩意兒，是他們爺爺奶奶那一輩缺吃少喝的年代裏誕生的一種食材，做豆折的原材料很雜，一般老百姓家裏有什麽就放什麽，主要是大米或者糯米，再加上綠豆、黃豆、荞麥、赤豆之類的，豆子泡好搓掉皮，上石磨磨成漿水，和米漿一起混合，把大鍋燒熱，舀一勺混合好的米漿倒進去，烙成很薄的餅，起鍋晾涼之後卷成一卷，切成一指寬，曬幹之後，就變成灰撲撲賣相不太好看的豆折了。
曬幹的豆折可以保存很久，吃的時候溫水泡一下，可以直接像煮面條那樣煮熟了調味吃，也可以稍微煮一下，過幾遍涼水做涼拌菜吃，還能涮鍋子吃，城裏現在已經很少有人吃這玩意兒了，但是在他們鄉下，很多老人家每年都會做點豆折，留着農忙的時候吃。
唐新岚其實不太喜歡豆折的味道，但不得不說，農忙的時候來不及做飯，焖一鍋豆折吃真的是方便又管飽。
焖豆折的做法也很簡單，看家裏有什麽食材，有豬肉就切一碟肉絲，沒有就切點臘肉或者幹脆放兩勺豬油渣下鍋，加入泡發好的豆折，再加一勺辣椒醬翻炒均勻，加少許水焖煮兩分鐘，倒入切碎的青菜，加鹽和雞精，攪拌均勻後再蓋上蓋子悶一會兒就能吃了，這玩意兒特別脹肚子，兩碗豆折下去，一下午都不會餓。
年前唐新勇還給他們家拿了滿滿一個編織袋的豆折呢。
唐新岚也是剛才看網友們提到了豆皮才突然想起來，唐新勇姥爺他們村就有好幾家專門做豆折拿到集市上賣的。
今年因為這疫情鬧的，村裏應該還有一些豆折沒來得及賣出去……
“等我一下，我馬上打電話問問我姥爺！”唐新勇也激動起來。
他這段時間被“幽禁”在鵝場那邊，閑着沒事就看新聞，知道突然居家隔離，城裏人比他們鄉下的老百姓日子更難過，鄉下買東西确實不方便，但老百姓一個個都跟山裏的松鼠一樣，家裏囤的都是吃的，哪怕半年不出門也餓不死，城裏就不一樣了，大家都愛吃新鮮菜，哪怕過年菜市場也不關門，想吃了随時都能去買，以至于一封城，反倒是城裏人有錢也買不到吃的了。
一想到自己說不定也能給抗疫做點兒貢獻，唐新勇恨不得立刻翻山跑到他姥爺村裏去。
因為要一起商量新産品上架的事情，唐新勇趕緊挑着剛割的鵝草先回了養鵝場，鵝草不需要清洗，直接剁碎了，和碎米、谷糠一起攪拌均勻，再加點兒補充營養的精飼料，喂好鵝之後，就急匆匆地跑去村委找唐新岚了。
唐新岚正在村委看着新統計上來的豬肉準備上架，自從到省城開通了抗疫物資物流專線之後，他們這一片的農産品銷售也逐漸開始恢複了，但想一下子回到以前那樣，想吃什麽自己去菜市場買，暫時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們現在依然走的是類似預售的路子，先通過唐新岚的直播間把豬肉預定出去，再根據預定的數量宰殺生豬。
今天村裏一共殺了二十頭生豬，除了豬肉之外，豬頭、內髒和豬血居然也賣了出去。
原本這些零碎下水，村裏是打算自己留着吃的，沒想到唐新岚在直播間裏直播殺豬的時候，居然有好幾個本地的網友通過私信找到她，希望能買點豬下水，就連每天的殺豬最難處理的豬頭都有人買了去，村裏人高興的不行。
城裏人喜歡吃豬下水和豬肉頭，他們上唐村的人卻早就吃膩味了——他們村本來就是養豬大村，旺季的時候村裏每天殺豬，簡直是吃不完的豬下水，那玩意兒處理起來還麻煩，除了逢年過節，平時也難得有人會去弄來吃。
孫志新之前就是在省城一家菜市場賣鹵味的，自從疫情封城之後，菜市場關停，他的鹵味店也關門了，沒有食材，對着一大堆配好的鹵味料包，孫老板差點都抑郁了。
這天他照例站在陽臺上惆悵着，突然聽到隔壁正在玩手機的兒子發出了一陣詭異的豬笑聲，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以前和他一個菜市場賣魚的老周生了個閨女，當時他還暗暗得意自家婆娘生的是兒子呢，現在看看，老周家的閨女如花似玉，每天在家不是彈鋼琴就是畫畫，去年剛考上本省的美院，不知道多少人羨慕他生了個好閨女。
再看看他兒子，每天躺在家裏，不是玩手機就是摳腳，除了前幾天不知道從哪給家裏弄了點新鮮豬肉，簡直一點用都沒有！
這會兒聽到兒子笑得跟豬一樣，孫志新氣不打一處來，推開門就忍不住想一腳踹過去，沒想到腳丫子剛伸出去，就看到兒子電腦屏幕上高清鏡頭下的一大塊新鮮的、熱騰騰的豬肝……
這、這實在是一塊上等的豬肝啊！看色澤就知道肯定是本地家養的土豬，如果拿來做一道麻辣鹵豬肝，他自己都舍不得賣給別人吃。
孫志新一把将兒子推到一邊，自己坐在了電腦桌前，美滋滋地看了起來。
唐爸正在村委院子裏殺豬，村裏有幾個殘疾貧困戶養的豬，賣出去了自家沒辦法宰殺，只能由村委拉過來集中幫忙宰殺，大塊的豬血已經做好了，放在一個不鏽鋼盆子裏，這些豬血沒有密封包裝、不能消毒是沒辦法賣出去的，只能留着自己吃，最近村裏殺豬的多，他們吃豬血已經快吃吐了。
然而，隔着一條網線，鏡頭那一邊的孫志新，看着那一大盆新鮮的還冒着熱乎氣的豬血，饞得差點哭出來。
自打封城之後，他已經半個月沒嘗到過豬血是什麽滋味了，以前還嫌棄豬血沒有鴨血嫩，現在，他已經堕落到只要是血豆腐，甭管啥血都無所謂了。再熬下去，他怕要忍不住放他兒子的血了……
“這就是你之前買豬肉那個什麽直播間？現在不是都封城了？他們咋賣進來的？”孫志新眼珠子一轉，開始審問兒子。
“哎呀爸！你不知道，人家這可不是一般賣豬肉的，人主播小姐姐這叫抗疫助農直播，她直播間裏賣的都是鄉下老百姓因為疫情賣不出去的土豬肉，而且那價格賣的比你那菜市場裏還便宜點呢。”孫志新的兒子孫嘉昊指了指直播間上面一個帶小火苗的标簽給他爸看，“爸你看，這裏還有網站給加的标簽呢，人家這是做公益！以後你別一天天的說我沒事幹了，我上網看直播，也是為了支持抗疫扶貧呀！”
“扶貧？我看你是嘴貧！別逼逼歪歪了，既然是幫助貧困戶，那你爸也支持一份心意，你趕緊幫我問問這個賣豬肉的，她家那個豬頭、豬下水什麽的怎麽賣的？給我定兩副，不，三副豬下水，外加三只豬頭，再來半盆豬血！”
“啥賣豬肉的？人家小姐姐是主播……算了，我跟你說不清，而且人家這個豬肉也不是菜市場裏賣的那種，都是密封包裝好，然後消毒好幾次才能送到城裏的，屬于抗疫物資，豬下水人不賣。
“怎麽就不能賣啦？這麽多豬下水，他們也吃不完吶！你趕緊幫我給這個賣豬肉的打個電話，我來跟她說！”孫志新搞不定什麽是直播，他只知道平時他定豬肉豬下水什麽的，都是直接打電話給賣豬肉的。
“我又不是私生飯！哪有人家主播手機號？”孫嘉昊簡直快被他爹給整崩潰了，他只是喜歡看直播，又不是那種瘋狂追星的私生飯，怎麽可能去打電話騷擾人家主播？
“那你不是在她家買豬肉了嗎？那快遞單上總有寄件人的電話吧？”孫志新也對兒子的智商有點絕望，當年他媳婦懷孕的時候，明明頓頓肥雞大肉的補着，隔壁老周家媳婦只能吃點自家賣不掉的臭魚爛蝦，怎麽前後腳生下來的倆孩子，智商差距就這麽大呢？
孫嘉昊：“……”大意了！
沒想到他爹居然連快遞單上能找到賣家電話都能想到！
唐新岚就這樣接到了第一筆豬下水訂單。
孫志新猜得沒錯，他們村每天要殺那麽多頭豬，這豬頭、豬下水之類的确實吃不完，這玩意兒處理起來還特麻煩，他們村現在志願者人手有限，每天還要去卡口執勤巡邏，哪有時間處理豬頭和豬下水啊？正好現在有人要，幹脆全部打包賣了。
托了孫志新的福，他們小區這棟樓的鄰居們，在居家隔離半個月後，終于吃上了一口熱騰騰的鹵味！
孫志新拿到豬頭和豬下水，整個人都跟重生了一般，覺也不睡了，連夜就把豬頭肉剔了出來，豬下水也打理幹淨鹵上了。
“老婆！我是不是在做夢？好像聞到鹵湯的味道了。”淩晨一點多，孫家對面菜市場賣魚的老周突然醒了。
“我看你是想吃鹵菜想瘋了……不對！我也聞到了！”老周家的也睜開了眼睛。
同一時刻，這棟樓的燈一盞一盞亮了起來。
終于有人忍不住，打開窗戶對着暗沉沉的夜色痛苦質問道：“大半夜的，誰家鹵肉呢？還讓不讓人睡啦？”
氣死了！他們都半個月沒去逛菜市場了，往常只要嘴饞了，下班油門一踩，就能去菜市場切半只鴨子，再來半斤豬頭肉，提回家再炒倆素菜就能美美吃一頓，現在好了，想吃鹵味……菜市場門都不開，一般老百姓自己家做出來的鹵味，根本就做不到鹵菜攤那種味道，簡直想想眼淚都要饞下來了。
“對不住了哈！我兒子剛從網上給家裏買了三個大豬頭，還有幾十斤豬下水，這玩意兒冰箱也放不下，我就尋思着幹脆都鹵出來，打擾大夥兒睡覺了，你們接着睡！接着睡哈！”
接着睡？哪裏還睡得着啊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