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籌碼

澪涵還能鬧騰何事?雖是喝了安神的藥,到底夢魇如影随形,忽而心悸,忽而畏懼,片刻不得安寧,『他』甚至一度夢到瀾汐渾身浴血,訣別的眼神幽深卻沉然……乃至滿頭大汗的驚醒後思及的第一件事便是尋找瀾汐的身影,卻是惶然無果。

青黛說二殿下吉人天相,定會平安無事,而澪涵認死理,只一味認定夢境定是有所昭示,他必然是身處險境。消沉的澪涵驀然擡起頭,眸深似淵,森冷詭谲,『他』定定地看着青黛,一字一頓地問道,“為何我感覺不到木藍的氣?叫他過來見我。”

青黛自然記得木藍最後的殊死相搏,臉色一度慘白,突然便跪倒在地,懇求道,“還望主子聖體為安,切莫心思煩擾。”

“青黛!你這是打算要違抗本聖子的命令嗎?好,好,你不願意去,白芷!白芷!”

澪涵說着便要往外走,卻被青黛攔腰抱住,『他』心中一片慌亂更是從未有過的恐慌,當即不顧一切掙紮逃脫,可青黛卻是愈纏愈緊,竟是拼死也不願放手,更是叫人趕緊去通報,澪涵不禁心中惱怒,當即回過身擡手便是一巴掌。

清脆的一聲剎那定住他二人,澪涵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随即垂眸看着青黛緩緩偏回來的臉龐,指印盡顯,亦是淚流滿面。澪涵左手有些顫抖,漸漸撫上青黛紅腫的面頰,面色卻是一片死水,『他』試探着問道,聲音極輕,宛如蚊蚋,“可是……沒了?”

青黛聞言靜靜抱住澪涵的腰肢,只覺聖子這麽些年仿若只抽個條兒不長肉般,纖細脆弱,婆娑的雙眼哀痛地看着『他』灰敗的面容,心頭一片冰涼,良久方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澪涵一時之間倒是辨不清楚心頭之上奔騰的情緒,憤怒?絕望?痛徹心扉?恨之入骨?……都是,又都不是,『他』一根一根地非常緩慢地掰開青黛的手,極為冷靜地說道,“便是死,也要死在我眼前。”

“救不活的人,你是要連着聖子的命都拱手送人嗎?”

澪涵猝然回頭,看到的便是一臉冷厲的郎琳。

膠着,誰也不願退讓,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許久,澪涵方疲憊地閉上那雙憔悴的桃花眼,郎琳悄然松口氣,沉聲說道,“此仇必報,卻不是今時今日,你獨獨一人去,又能有何作為?英勇無畏自是好事,但仍要深謀遠慮,姑,我還沒有那個興致永遠教養一個有勇無謀的娃娃,聖天池也不需要這樣的聖子。”

當日,郎琳和決明去了第九重邊境,以便及早帶回左夏之心,而澪涵經過三天的休整,終于冷靜

清明,将那日的悲痛悉數掩去,全然便是尋常的模樣。這百餘年,那處荒宅顯然囤積了一批死忠的游靈兵團,歷時三日的搜查,他們極為肯定,瀾汐二殿下并不在天界,是以,在青黛他們憂心忡忡之下,一行人自另一條路悄麽聲地出了天境,直奔人界而去。

木藍我要不回,便是踏遍人界和鬼族,我也要尋到瀾汐。

瀾汐那虛弱的身子尚未活泛,便受到了鬼王迦蘇的召見。他打量一番自己身上皺巴巴的裏衣,決定毫不客氣地使喚閻羅界的丫頭們。

一襲幹淨的素衫恰到好處地覆着他的身體,悄然遮蔽了那偏瘦的體格,烏黑的長發随意地束着,兩鬓散落的發絲襯得他的臉龐愈發明亮白淨,雙眸宛如翦水秋瞳,盈盈含情,卻觸及不到心底,好一張俊臉偏少了許多生動表情,清冷漠然。可即便如此,他的一言一行仍能招致丫頭們的臉紅心跳,一時間,聽穎軒的姑娘們個個眉目含春,嬌羞連連。

Advertisement

長相出衆的人到底容易得些便宜,不多時,瀾汐便獲知這閻羅界存了一處秘境,原是誰都不能靠近的,偏他們的鬼王卻要打破祖制,坦然進出,說的正是司星神殿。既然自己靈力全無,那麽便去會會那個大司命,興許她有那個本事突破九天的結界,将那天界之事告知他以一二。

西棠推門進來時,瀾汐剛好将投向窗外的眼神偏到他身上,深不見底的晶亮黑瞳愣是閃得西棠一個怔忡,随後來不及收腳的空隼便很不客氣地撞到西棠略有些佝偻的後背上。

“緣何停下?”空隼微微皺眉,随即西棠便閃過身,将屋內之人讓至他眼前,介紹着說他便是那個人族。空隼一眼望去,卻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遍尋無果之際,便見那人款款起身,拱手道,“閻羅界空隼王爺,十年未見,別來無恙?”

空隼瞬間撐大了眼眸,不可置信,連番将人仔仔細細看了遍,仍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瀾汐……二殿下?”

“如今手無縛雞之力,還望王爺手下留情。”

“可是天宮發生了何事?我妹妹呢?”

“說來話長,還是當着鬼王的面,我一次說清的好。”

伽藍殿內金碧輝煌,絲毫不遜色于天鸾殿,更是随處可見象征着薩維大神的天狼石像,迦蘇雙手放在王座的狼頭扶手上,明顯不耐地看着那一頭烏發之人,問道,“你是何人?膽敢闖入這閻羅界?”

瀾汐不曾開口,倒是空隼接道,“王兄,此人并非人族,正是天宮的瀾汐二殿下,此番靈力盡失,方顯出人族的模樣。”

迦蘇頓時眯起眼,思量一番問道,“天宮的二殿下?那倒當真是貴客,可是,二殿下又如何弄的這一身狼狽?”

瀾汐也不理會,直直地遙望上首的迦蘇,淡然說道,“我并非諾山之子,便不再是殿下,我來是想與你買一條命。”

迦蘇有些愕然,對方這過于坦率的作風結結實實地震撼了他,又何止迦蘇訝異,便是空隼都是一副被雷劈了般的模樣,詫異地盯着瀾汐看。

瀾汐并不覺得自己說了甚難以理解之事,攤開了說對大家都好,有那些暗喻明示的功夫,他都能想出好幾條制敵的方案。

迦蘇看着一臉坦然的瀾汐,幽幽說道,“我堂堂閻羅界,也是泱泱之境,你問寡人買命,當寡人這裏是那低賤的殺手組織嗎?”

“我買的是諾山,天君之命,你又如何低賤?”

“你可知,現在我就能要了你的命。”

“自然清楚,不過,鬼王所求之物,瀾汐卻能替你索得,鬼王還要我的命嗎?”

迦蘇目光如炬,顯然心動,卻仍舊有些疑慮,謹慎問道,“你,為何要天君之命?”

瀾汐抿抿嘴,一字一頓說道,“弑母之仇,背叛之恨。”

迦蘇便知這天界竟是變了天,而那個女人竟然絲毫不曾知會他,若不是此人恰巧跌入了閻羅界,怕是賽影死在那天宮中,他都不會知道!

“賽影如今可好?”

“公主在大殿下那裏,尚且無礙,只是我不能保證他日不會有危險。”

“麒麟結一共三枚,一枚在你們天宮聖子體內,一枚在人界,還有一枚,雖在我鬼族,寡人卻碰不得,如此一來,你要為寡人索的便是全部三枚,這般你也願意?”

“但求諾山一命。”

迦蘇看到瀾汐眼中不曾有絲毫動搖退卻,竟是決心似鐵,當即心生尊敬,只見他緩步走下王座,朝瀾汐伸出手掌,朗聲說道,“薩維自來寵愛勇敢之人,寡人聽從薩維之意,成交!”

瀾汐這才伸出手與迦蘇交握,盟約成立,有違此約,必當承受諸神責罰,不得好死。

空隼卻是不贊同,瞧着那兩個人頗有些意氣風發、無所畏懼的氣場,不由潑冷水道,“天族神秘莫測,又極為善戰,王兄還需仔細考量才是。”

迦蘇卻道,“便是不顧其他,寡人這天宮也是打定了,寡人要讓諾山知道,當初寡人狠心送賽影去和親,不是寡人懼怕他,而是寡人有所求,如今,既然瀾汐能解寡人之憂,寡人又如何能讓鬼族的公主在天宮受挾?”

随即打發空隼親送瀾汐回去休息,日後再詳談,而他自己等不及便去了司星神殿。

空隼一路上臉色都不算好看,客氣歸客氣,到底有些怨念,瀾汐本當不會理睬,想起澪涵,心中一暖,便說道,“我買命,卻不打算送命,時機不成熟,我不會煽動鬼王出兵,王爺放心便是。”

空隼聞言,也只是加深了眉頭的深度,定定看了瀾汐一眼,便大步離去,倒是跟了一路不曾言語的西棠,此時才教瀾汐看見,竟是滿面欣喜激動,煞得瀾汐渾身一顫,随即整個人便被西棠推進了屋。

猶自莫名其妙時,便見西棠反手仔細将門鎖好,撲通一聲跪到他面前,虔誠地說道,“奴才參見公子!”

瀾汐更加疑惑,在西棠示意之下,小心翼翼地将手放上他的右胸,一時怔然,心處右胸,竟是天族。

“你到底是誰?”

“上将軍左夏貼身侍醫雲華。”

瀾汐不禁皺眉,竟是,那素未謀面的生父的侍醫?

“當年,上将軍為人陷害,我不服整編,便辭了侍醫一職,尋了個僻境開了家醫館,直至夫人差人悄悄找上我,告知我她已懷了上将軍的骨肉,不放心宮中禦醫,我便秘密地給夫人遞送着安胎藥,後來,公子您安然誕生,夫人卻給了我一物,讓我盡快離開天界,只說有生之年若是能遇上公子您,便将東西交付與您,如今金烏開眼,天不負上将軍,天不負夫人!”

對着聲淚俱下的西棠,瀾汐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恍恍惚惚,物是人非,究竟哪些是真情,哪些又是假意?

為何他們都要為所謂的愛披上謊言的外衣,仿若只有這樣他們才能守護住最後的真心一般。

瀾汐筋疲力盡,倦得已然不願再去思量這些煩擾沒有盡頭的親情厚愛,只得暫時将人扶起,說道,“得了機會,将東西拿與我看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