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再見丁尚思

國滿的生日就在明天,從獲艱難地掐指一算,留給她的時間果然不多了。

偶爾撞見徐守烨并進入直播鏡頭的事,在國滿看來,好像是個可以原諒的意外。她這樣的态度,同樣令從獲困惑。

在從獲的想象中,國滿不該是這個反應,事出反常必有因。只是,到了這個時候,她已經沒有那麽多精力了。

許甬應該會看到直播,他是知情人,想來不會無動于衷吧。

從獲躺平,喵喵就從一旁爬到主人肚子上,然後繼續往前,蹲在從獲胸口。從獲蹙眉,一把揪起喵喵放在一邊,同時坐起來,“你這不安分的,想幹什麽?”

喵喵無辜地搖搖頭,好像什麽也沒聽懂。這胖子是名不虛傳的胖,那樣的分量,就像身上壓了一塊石頭,從獲才不受那個委屈。

指責喵喵五秒中後,從獲繼續想着明天的事。因個人成長的緣故,她并不曾為自己做過長遠打算,多的有一日過一日,至多為家族多想幾分。如今,破天荒頭一遭,靜靜思考時,免不了覺得身在夢裏。

國滿對她算不得差,無論是物質還是精神上,都給從獲安慰。只是這種關系一開始就是別扭的,稍微多想一點,便不會有太好的結果。從獲既已下定決心,就忍不住考慮事成之後國滿的反應。

勃然大怒?惱羞成怒?不論什麽,總逃不過一個“怒”字吧。國滿發怒的樣子,不用想也覺得很可怕。

算了算了,再多想幾分鐘,只怕要臨時改變主意了。

喵喵瞧着主人顏色緩和,搖搖尾巴,裝模作樣地走到從獲身邊,伺機跳上來。從獲惡狠狠地瞪了喵喵一眼,喵喵露出谄媚的笑,又大又亮的貓眼寫滿了無辜與狡黠。

從獲揉着貓,思緒不知飄到哪裏去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國滿突然回來,臉色不是很好,她淡淡地掃了一眼沙發上的一人一貓,說:“從獲,有件事,你跟我來。”

國滿很少用這樣嚴肅正經的語氣同從獲說話,從獲當時就心頭一驚,首先想的就是“不會出師未捷身先死”吧,繼而觀察國滿表情,倒不像是這麽嚴重的事。若是旁的事,好像也沒有什麽大事。

從獲惴惴不安的看着國滿,像是犯了錯的喵喵。國滿見狀,語氣緩和了不少,她說:“有個人,你得見一見。”

從獲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因為她聯想到了許甬,轉念一想,若真是許甬,國滿斷不至于用如此晦澀語氣說話,只好自己亂猜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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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讓國滿親自回來的事,總不是什麽小事。

很快,從獲就見到了國滿口中的“那個人”。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竟然會是她。

丁尚思,鄭從獲的親生母親,于從獲有養育之恩,然而,其膝下子女甚多,又顧及家族利益,對從獲便不如尋常的女兒。從獲有今天,倒也是拜此人所賜。

如今,本該在五聲島的丁尚思,病恹恹的,躺在貴賓病房裏。這大約是國滿安排的地方,不會傳出什麽小道消息,還能照顧病人,也算是體貼了。

“何琂安排的,她說鄭夫人病的厲害,島上的醫療條件不行,只能轉到這裏。”國滿做了一番解釋,與從獲想象的不一樣。若是國滿沒有撒謊,此事怕不僅僅是何琂的意思。

在何琂接手五聲島事務的時候,國滿的表現就很反常,那時她流露出來的情緒,怕是對自己的能力有所擔憂。如今,何琂在沒有得到公開授權的情況下,擅自将從獲的生母丁尚思轉移到這裏,用心可往險惡處考慮。

從獲立刻想到了最壞的結果,那就是她行事不密,何琂得了風聲,于是聯合國滿導演了這麽一出。基于這個基礎,國滿應該不想徹底翻臉。而在這個推論上,最壞的結果不過一死而已(可能會身敗名裂,死相凄慘),想着她鄭從獲前幾十年的經歷,不能更壞了。

不過一死而已,抱定這個念頭,從獲反而放松下來。

“你進去吧。”

在病房門外,國滿忽然駐足,躊躇片刻,給了這麽一個說法。在五聲島的時候,她跟丁尚思并沒有多少來往,很可能還因為從獲的事起過争執。此時此刻,未必有多少見面的心情。

從獲能理解,若是國滿和她一起進去,倒也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她深深看了國滿一眼,帶着些許感激之色,推開了房門。

比想象中的好,丁尚思并沒有面黃肌瘦奄奄一息,而是躺在床上看新聞。她在五聲島的政壇摸爬滾打多年,就是出來了,依舊改不了老毛病。

機器人護士在一旁候着,想來照料方面總不會太差。

“從獲?”

驟然見到從獲,丁尚思果然面露驚訝,繼而轉為慈母的慈愛之色。五聲島是各方勢力博弈的地方,又有許甬在外邊,想來她也不是什麽都不知道。

丁尚思在打量着從獲,從獲也在觀察着丁尚思,除了第一聲發問,之後靜得能聽見人的心跳聲。

丁尚思一說話,從獲就知道她過的不差,內心思緒翻湧,過了許久未曾有一言。倒是丁尚思自己,本來支撐着身子要下床,在機器人護士的阻攔下,不過靠着床頭坐了起來。時候,機器人護士不知得了什麽指令,默默地退了出去。

就算是沒有感情的機器人,因為照顧丁尚思的起居,留在這裏也是說話的障礙。從獲不動聲色地打量病房內環境,似乎可以說幾句知心話了。

“媽,你得的什麽病?感覺怎麽樣了?”

語氣有些生硬,從獲沒怎麽過腦子,她真想知道丁尚思是得了什麽了不得的病症才被安排到這裏,也想知道丁尚思是怎麽想的。

明明知道自身的處境,還來犯險,付出與回報,到底有多大的誘惑?

“這段時間事多,郁結于心,不是醫藥能解決的。”丁尚思倒也不客氣,轉眼就沉聲定氣,看着從獲的眼裏有一絲期待。

從獲只覺得一股怒火不知何時燒了起來,接着又不知為何滅了下去,她淡淡說:“我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也沒個好價錢,你打算怎麽辦?”

因從獲語氣不善,丁尚思立刻和顏悅色地說:“瞎說什麽呢。這段時間,我回憶往昔,覺得自己像個動物園裏的猴子,被人觀賞卻不自知,臨了還要受一番羞辱。若不是成焱太小,真想就此了斷。”

丁尚思說着,不知不覺流出無奈之色,想來她确實有過類似的想法,只是不知時過境遷,心境變化到了哪一步。而幾次大亂之中,鄭家男女少有活下來的,那小小的鄭成焱,已經成為虛幻的希望。

從獲忍不住想起鄭成焱的面容,她對這孩子印象不深,即便有幾次強化記憶的過程,依舊想不起完整的面容。也許她真是健忘又臉盲的,天性帶着一點涼薄。

丁尚思注意到從獲嘴角的笑容,心裏暗驚。她不是沒有發現這個女兒的變化,從進來那一刻就覺察到了。外邊的傳聞,她也是知道的。她也曾好奇過,以國滿那樣的身份,究竟看上從獲什麽?

論外在,從獲并無特別之處,基因繼承并不如她的幾個姐姐。論價值,一個從名聲到內裏均被榨幹的人,不可能再做五聲島的主人。

而眼前的從獲,與五聲島時又有所區別。此時的從獲,明顯不複昔日冷淡呆傻,眉眼間透着從容,偶爾露出一絲半點孩子的天真,轉瞬間又成了成年人的從容不迫。盡管鄭從獲還是那個鄭從獲,到底是變了。

丁尚思自己說不上喜憂,來之前她已知道大概,心裏多少有幾分希冀。眼下看來,只怕要另做打算。

“這段時間,你過得怎麽樣?”

這話說的十分動人,感情醞釀非常好,而從獲只是輕輕出聲,似乎被擾了思緒。

她可以确定,丁尚思知道國滿的事,所以這麽問有幾個意思?這麽一想,不悅之感油然而生。

今日相見,似乎要揭開多年之怨。

微妙的氣氛不過持續了幾秒,從獲忽然問:“你叫我過來,有什麽事?”

好吧,這話壞了氣氛。

國滿的意思,她只是偶爾得知丁尚思“病重”住院,這才火急火燎地趕回來告訴從獲。從獲這麽問,就等于在說這一切都是丁尚思自己做的(就算丁尚思本人是受人指使,她也是知情人),并且毫不留情地說了出來。

丁尚思的臉色算不得難堪,就是很微妙,過了幾秒鐘,她忽然責備從獲:“五聲島上的人朝不保夕,而你終日無所事事,心裏沒有一點愧疚?”

這麽直接點明主題,從獲當然不能忍受,只是轉念一想,丁尚思并非那種不修口德的人,尤其考慮到這次談話随時可能被監聽監視,又怎麽會忽然說出這樣的話?

她面帶困惑,淡淡掃了丁尚思一眼,只見對方眸子裏似乎要冒出火來,竟似真為此事生氣了。

從獲大惑不解。

她是在哪一個圈套裏?

責備的話開了頭,接下來就是罵人的話了。丁尚思也不客氣,從生從獲時的艱難說到養育從獲的艱辛,兼着處理家族事務的苦累,直似倒苦水一般,到了最後,也不知是在說從獲還是在說她自己。

從獲耐着性子聽着,本來她可以甩手就走的,只是事出反常,一時勾起了興趣,便聽了滿滿一耳朵。某個瞬間,她甚至想,這事跟自己明天的計劃是否有關——一閃而過的念頭,頓覺不詳。

丁尚思猶自絮絮叨叨,端起水杯潤了幾次喉,因從獲心不在焉,倒也不覺得多煩。而門外的國滿卻是按耐不住,忽的推門進來,直接打斷丁尚思的話,“病人需要靜養,哪有這樣不珍惜生命的。”

因國滿的話說的很奇妙,從獲忍不住投去好奇的目光。而丁尚思見了國滿,竟似冷靜下來,也不反駁什麽。

國滿話音剛落,門外迅速來了一群活人醫生和機器人護士,将原本寬敞的病房弄得擠擠的。各種醫療器材往丁尚思身上招呼,她沒有開口的機會了。

“走吧。”

國滿面帶不悅,不由分說拉着從獲就往外邊走,步子急了些,從獲險些沒跟上。

“怎麽回事?”

到了外邊僻靜地方,國滿終于停下腳步,松開從獲。得了喘息的機會,從獲趕緊抛出問題,說實話,她剛才所有的不悅,都因國滿這奇妙的反應而淡去了。

“何琂幹的好事。”

國滿憤憤地說了一句,卻不肯繼續往下說。

從獲大感好奇,纏着國滿想要問個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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