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不食葷腥

事實證明，胃裏東西少了，腦殼裏的東西也得縮水。從獲對着鮮嫩多汁的肉片大下殺手，視覺味覺感覺都得到了極大的滿足，當她終于放下筷子的時候，才意識到老太太還沒從廚房出來。

餓着的人，其實吃的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少，尤其是狼吞虎咽的時候。從獲很早的時候就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她今天也吃的很慢，總超過五分鐘了吧，以老太太麻利的手腳，總有點不對勁。

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從獲邁出了不該邁的步子，她緩緩逼近廚房，不過瞥了一眼，然後她一輩子都在為這件事後悔。

這角度很好，可以看見老太太的背後，也可以看見砧板和砧板上的肉，那人類的手臂躺在菜刀之下，森森的傷口，露在外面的骨頭，可見剮了多少肉下來。

除了砧板上這一件，廚房裏隐約可見其他人體食材，可見這家人是使用“畜人”的。而這也說明了剛才從獲吃的肉片是什麽。

從獲眉頭深鎖。

剛才還回味着的美味，撞上了“人肉”兩個字，就是別的味道了。她忍了不到一秒，胃裏漸漸翻騰起來，然後她用意念壓下去兩秒，之後再次翻騰，她忍耐不住，轉身沖了出去。

趴在牆角，從獲一陣艱難幹嘔，如此難受卻吐不出半點東西，腦袋發懵，好像被人狠狠錘了一下。

“你怎麽了？”

老太太蒼老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隐約可感受到不知是關心還是調侃的語氣。從獲連頭都沒有回，盡管她知道背後很危險。

“那是很好的畜人肉，我看你吃的很開心呀。”

老太太似笑非笑的聲音不符合她這個年紀，從獲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然後她終于吐了出來。

那人手裏拿着一截人手，這是從獲嘔吐的根源。

從獲将肚裏的東西吐了個幹淨，然後才惡狠狠地瞪着那個人，哪裏有什麽老太太，眼前站着的分明是那個吃人的會長何琂。

何琂雖然笑得腰肢亂顫，到底體貼地拿來一盒紙巾，“你整理一下。”

處理完畢，對話的地方回到那建築的客廳。從獲不奇怪何琂能來這裏，她現在一點都不懷疑這些人的能力，她甚至能理解何琂為什麽要給她吃人肉，所以她什麽都不問，什麽都不說，就等着何琂嘴裏吐出點象牙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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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事長對你魂牽夢萦，沒辦法，我只好跑一趟。”

何琂的話很短，信息卻很多。國滿一直惦記着從獲，這一點從獲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哭一下。如果何琂沒有說謊，那麽她是代表國滿來的，就說明何琂一家的位置已經穩了，鄭澤邑那邊該坐不住了。

“你一定很好奇，那個女殺手為什麽會放你走吧？”

何琂打了個暗號，随即有兩個武裝人員扛着一個麻袋進來，麻袋被扔在地上，打開，裏面是已經不成人樣的899。

曾經特立獨行的女殺手899，如今蜷縮在麻袋裏瑟瑟發抖，如果不是看見從獲時，她那麻木的眼裏忽然露出一絲亮光，從獲一定會懷疑這是個贗品。

“讓高傲的人低頭，也不是什麽難事。”

何琂得意洋洋說這話時，從獲仍沉浸在震驚中。何琂到底做了什麽？她竟然能讓無牽無挂心狠手辣的女殺手變成這副模樣？

何琂此舉，是否也在暗示什麽呢？

麻袋裏的899是清醒的，她看見從獲以後，明顯想說什麽，不過她剛張嘴就吐出一口血來。何琂一個眼神，一名武裝人員俯身給899打了一針，這一針下去，899的狀态看起來好了許多。

有點回光返照的意思。

“認識你，我不後悔。”899開始說話了，這不是她平時說話的語氣，她平時沒有這麽多感情，“你讓我知道，一個正常人是怎麽樣的。”

這話從獲雖然不敢茍同，可她這時候也不便反對。她覺得心酸又心虛，899的一聲作為半個“畜人”後代，大約是會羨慕從獲那種“正常人”的生活。

“那段時間，我很高興。”899面上出現可疑的紅色，從獲覺得那顏色太像血了，不忍心看。

“我記事起，沒人抱我，我也不會抱別人。今天，你能讓我抱一下嗎？”899像是在說遺言，那樣的言語，那樣的眼神，讓人不忍心拒絕。

“好。”

從獲也不管899身上的髒臭血腥，就緩緩靠了過去，她本意是自己抱住899，好讓899再伸手，這樣應該就不存在體力上的問題。899自然也順着從獲的意，二人相擁，氣氛很是怪異。

899沒有說話，因為姿勢問題，她一只手其實搭到了從獲後腦上。何琂本來漫不經心地看着，這時候也大吃一驚，不過沒等她的警告出口，從獲已經感到一陣劇痛，接着天旋地轉，她想要掙紮，卻發現這擁抱像極了牢籠，掙脫不開。

“把這個畜人處理掉！”

意識徹底消失之前，從獲只聽到了何琂這句話，那時候何琂是氣急敗壞的。

再次睜眼，不出意料的白色，是醫院。守在身邊的人，是國滿。

“感覺怎麽樣？”國滿關切的神情像極了大家長，從獲不理她，不過略動了一下，就牽動傷口，倒吸了一口冷氣。

“別動，別動，這傷口很深，你得忍耐幾天。”國滿拿出哄小孩的語氣，不過話裏帶着輕微的責備，傳到從獲耳朵裏，甜甜的。

“我就這麽回來了，你沒什麽想說的？”

從獲躺好，然後眼睛看着國滿，等着結果。倘若國滿一句話不說，她鄭從獲可沒臺階下，到時候只好跳了。

“圈養的小貓咪想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為此離家出走，結果傷痕累累地回來，主人能怎麽樣？總不能再咬一口吧？”

國滿眼睛亮晶晶的，一眨不眨地說着這話，語速還慢，說到最後一句還特意湊了過來，不過說完立刻正襟危坐了。

從獲笑了，她是真心想笑，于是她伸出一只手，說：“主人，我想喝水。”

國滿顯然為“主人”二字震撼了一下，然後馬不停蹄地倒水，因為從獲現在的姿勢問題，只能給從獲弄根吸管。從獲吸着涼涼的水，本以為會是甜甜的，誰知味道卻是酸酸的——

檸檬的味道。

喝東西的時候沒有多餘的嘴說話，從獲只好忍耐，當差不多的時候，她一個示意，國滿就把檸檬水收了回去。

“怎麽樣，這味道？”

從獲不想發表評論，國滿就接着說：“這是我的心情。”

一段時間不見，從獲懷疑國滿理事長的人設出了問題。

國滿很快恢複正常，因為她說起了正經事。她說從獲的身體狀況不妙，不僅僅是那些新傷舊傷的問題，還有使用藥物不當，對基因突變可能産生的反應有負面影響。在之後的時間裏，從獲一定要注意調養，飲食用藥需要格外注意。

“何琂給我吃人肉，”從獲等國滿說完，來了這麽一句，還補充說：“我再也不吃肉了。”

國滿立刻憤憤道：“你要是不吃肉，何琂就得吃素。”

國滿說到做到，因為幾個小時後何琂就來認罪訴苦了。

“哎呀，我說從獲小朋友，不就是讓你試試人肉滋味嗎？你又沒吃下去，不都吐出來了？就為這個，你就不吃葷了？”何琂先來了一通抱怨，然後說：“好了好了，這是我失策，我的錯，我認錯，小朋友就原諒我，以後該開葷還是開葷。”

以何琂的身份說點認錯的話，确實是足夠的誠意了，不過她後面的話加上那令人頭疼的笑容，從獲覺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這道歉絕不接受。

“理事長，你倒是幫幫忙嘛。”何琂的誠意也就到此為止了。

國滿聽了這話，立刻說：“上次你偷襲我們家喵喵，我哄了好久才哄好，這次，你自己闖的禍，我不管。”

得了提示，從獲瞬間想起那只胖胖的喵喵，想着何琂對貓的手段，不由怒氣又上了一分，于是對何琂說：“你不用再說什麽了，那件事我絕不原諒。”

尋常人說這話，是徹底斷絕往來的意思，可何琂的身份不允許這種事出現，且從獲國滿也明白，所以這話就是出出氣，大意是我今天不想理你。

何琂看着病房裏的另外兩個人，一個興頭上，一個氣頭上，也沒什麽好說的了，只好悻悻地告辭。離開之前，她竟然保證，假若從獲真的再不食葷腥，她何琂也會一輩子吃素的。

從獲氣得目瞪口呆。

國滿從容地整理何琂送來的鮮花，“這花不錯。”

從獲試圖別過頭表示不滿，一時又忘了傷口的事，抽了口冷氣。國滿趕緊放下花過來照看，“躺好，躺好，別動。”

“別動，我當個死人好了。”從獲氣呼呼地抛出一句話。

“好好好，我讓醫生換個藥，這樣能好快點。”

國滿一邊言語安撫，一邊付諸行動，效率極高，效果極好。不過當她試圖喂從獲肉粥的時候，還是遭到了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