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咬人的魚

“我現在值多少錢?”

從獲啃完又冷又硬的饅頭,看了一眼門外的武裝人員,抛出了一個問題。

這次899不是單獨行動,她帶了不少人,這些人都是好手,從他們的一舉一動可以看出來,都是受過正規訓練。而且,從獲可以肯定,出現在她面前的這些人,并不是全部。

作為一個殺手,889不可能自己去找幫手,而且還是這麽多。那就只有一種可能,就是這位女殺手受雇于人,不得不這麽做。這麽一來,幕後那個人對于899獨立完成任務的能力是不滿的。

從獲想到了鄭澤邑,這人是899前任雇主,大約藕斷絲連吧。

“不知道。”

899的回複很冷漠,就是這樣的答複也是難得。如果她不想說,她完全可以假裝沒有聽見,給從獲留個背影就好了。可她說了,她說這話的時候,冷漠之中帶着一點真誠,這不符合她的個性,除非有什麽變了。

從獲想笑,她又問:“準備把我送到哪兒去?”

本來想換個說法的,從獲自己歪着頭想了一兩秒,順口出來這麽一句。她其實不在意結果,她倒想知道899會怎麽回答,899的态度很有意思,前後對比鮮明。

“不能說。”

三個字解決了,899的話很簡單,情緒倒比上一句濃,符合從獲的期待。

“你變了。”從獲忽然盯着899,一字一頓地說:“再不是心狠手辣的女殺手。”

這應該是小說裏的說辭,899聽了,神情為之一變,然而并未做任何辯白,只是轉身走開了。

從獲知道,她有機會。

利用人的弱點是很管用也很殘忍的行為,從獲自己掂量着,覺得該怎麽辦還是怎麽辦,所以她利用了899那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憐憫之心,成功逃脫。

899是這次行動的負責人,也許不是最高負責人,只是目前從獲在她手上,沒有轉移到下一個地方前,她說了就算數。所以,她竟然真的睜一眼閉一眼讓從獲走了。她那邊沒傷一個人,從獲這邊沒少一根頭發,倒是完美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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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着野外的新鮮空氣,隐約可以嗅到硝煙的味道。從獲身上沒有任何電子産品,她對于在大晚上辨認方向也不感興趣,沿着破破爛爛的公路走到後半夜,找了個橋墩就躺到第二天天亮。

因為醒的太早,難免感覺饑腸辘辘,從獲尋了個路邊小溪流洗漱一番。永生時代的環保做的挺好的,天空湛藍,河邊的水也能飲用,若不是突然遭遇戰争,這裏的水還能更清一些。

人清醒了,饑餓的感覺也更明顯。從獲坐在大石頭上,初升的太陽照亮了荒蕪的田野,這裏本來應該是近地聯的糧倉(通過路牌和标語辨認出來),戰亂之後,別說糧食,就是人也難見到一個。這樣一個地方,可以多待一會兒。

也不是從獲想多逗留,在記憶中,這塊土地足夠大,憑兩條腿走出去需要勇氣和毅力,當然,這種情況下還需要運氣。肚子已經咕咕叫了,硬是上路,恐怕會變成路邊的屍體。

從獲還不想死那麽早。

雙目亂眺,遠方似有一建築隐藏在綠蔭中。從獲仔細看了看,确定有一建築,且該建築不是她逃出來的那個。她徘徊了幾秒,就邁開步子走過去了。

目測的距離已經挺遠了,真往前走,好像目标遙遙無期。從獲用手抹了一把額頭的汗珠,太陽已經很高了,雖然還算不得毒辣,但在這沒有什麽遮擋物的曠野裏,就是最惡毒的詛咒。如果她不能盡快趕到,估計得曬死。

饑餓的感覺在經歷了最初階段後,消失了一段時間,當其回歸時,就不僅僅是餓的感覺了。從獲撿了根棍子做手杖,體力消耗之快,遠超她想象。看來這段時間她确實沒有好好愛惜自己,這會兒算是報應。

總算到了肉眼可以看清那建築結構的時候,從獲長舒一口氣。從這裏過去已經不遠了,中間有一條不深不淺的小河,潺潺的流水讓人感到一絲涼意。她加快步伐,她現在需要補充水分。

喝了足夠的水,然後坐在河邊的石頭上洗臉洗手洗腳,此刻太陽的威力可以暫時忽略。從獲正放松着,忽覺腳邊有些異樣,她低頭一看,原來是幾條小魚湊了過來。她沒見過這種魚,但是看魚的長相很普通,應該不是什麽危險生物。

很快,她就發現自己錯的離譜。

那些小魚在從獲的腳背腳踝周邊游蕩着,就在從獲眼皮子底下,張開了邪惡的嘴。疼痛是突如其來的,在這疼痛之中,又帶着一絲絲的麻木,她趕緊将兩條腿抽出來,并迅速往岸邊退。鮮血的血低落在石子上,散出淡淡的腥味。

那些長相普通的小魚即便已經離開了水,依舊不肯松口,仍死死地咬住從獲的肌膚,恨不得在上邊生根發芽。從獲也來了氣,她本來考慮強行揪下這些小魚,但是想想不知道這些家夥牙齒的結構,萬一強行動手還掉一塊肉就虧了。于是,她找了一棵岸邊的柳樹,一屁股坐下,兩只眼睛就盯着不松口的小魚。

左腳三條,右腳四條,都見了血。随着滴落的血逐漸幹涸,失去水分滋養的魚兒也漸漸軟了下來,随着第一條跌落在地,第二條第三條也很快落地,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從獲的腳重歸自家主人懷抱。

落地的魚兒在地上掙紮着,試圖重新回到水裏,然而這裏實在離水太遠,它們那個小身板段時間過不去,再加上原本消耗的體力,很快就在地上躺成魚幹了。

從獲內心毫無波瀾,她給自己檢查了傷口,發現傷口比想象中的深。她拿來一根小棍子撥弄地上的小魚幹,撬開嘴,然後就看到了令人震驚的牙齒。

魚不大,牙倒長,看來是個吃肉的。

從獲的目光不禁轉向前面的河流,這條小河裏不知還有多少這樣的魚,貿然通過的話,傷口的血腥味不知會吸引多少殺手。

太陽光透過柳樹枝葉,留下斑駁影子,從獲目視對岸的建築,想着不能再耽擱了。她起身找了些綠色植物,揉碎之後往傷口上一抹,然後就不管不顧地沖了過去。濺起的水花裏隐約可見起躍的小魚,小小河流騷動起來。

上岸以後,從獲才仔細檢查傷情,出人意料的是,并未增加新的傷口,可見她剛才的速度跑贏了小魚。不妙的是,頭有點暈,也不知是餓的,還是身體本身的原因,無論是哪一種情況都是無法承擔的後果。

從獲定了定神,努力讓自己清醒一點,然後她面向那綠蔭裏的建築,慢慢走了過去。

“小姑娘,你是逃難的吧?”

走到建築外邊,一個老太太從另一個方向過來,一副剛剛回家就在家門口遇到陌生人的樣子,于是就有了上面一句話。

從獲微微一顫,這一顫有幾層意思。

首先,她自認為當得起“老姑娘”一稱,驟然聽見“小姑娘”三個字不由老臉一紅。然記起永生之事來,終于明白不老不死的好處,這臉皮也跟着厚了起來。

其次,“逃難”二字于她而言雖然有些突兀,卻是不折不扣的事實,并且告訴她現實是多麽血淋淋,而目前的她又是多麽狼狽。

最後,本來是要偷偷到人家門外窺一窺,順手牽點果腹之物,結果直接撞見主人回家,且主人還是這麽一個“老太太”,這叫她如何下手?

有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從獲當時沒有在意——永生之人追求的是不老不死,有幾個能容忍自己滿頭白發?

“呃,是。”

從獲的長相本身就具有欺騙性,加上她無論說什麽都一副很誠懇的樣子,尋常人只覺得她又傻又天真好對付極了,哪裏會存着那麽多戒備。

“哎,可憐。”

老太太感嘆過後,熟練地開門,邀從獲進去坐一坐。正好從獲此時肚子不合時宜地叫喚起來,用不着尴尬一笑,就可以厚着臉皮跟進去了。

綠蔭之下的建築被圍牆包圍,中央是一棟三層樓房,四周散落着附屬建築,隐約可以看見菜地。從獲在客廳裏坐下,喝了一點飲料,又吃了一點老太太拿來的餅幹。盡管她心裏頗有幾分忐忑,然而得過且過的心思忽然占了上風,求生欲一下子變成了食欲,警惕性就被抛到腦後去了。

飲料是沒有開過的,餅幹也是如此,口味很和心意,就像是精心挑選的,這念頭吓到了從獲。她倏地站起來,卻看見老太太從廚房裏出來,手裏端着一大碗水煮肉片,那誘人的香氣使人暫時忘記憂愁。

“來,過來坐着吃。”

老太太引着從獲到餐廳,那裏已經布下碗筷米飯,就等着人上桌了。

從獲很不好意思地坐下,去看見老太太轉身就往廚房走,趕緊說:“您不吃嗎?”

語氣非常恭敬。

“你先吃,還有幾道菜,我去端上來。”

懷着一點點愧疚,從獲努力安慰自己,動起了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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