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中餐廳的名字很樸實，就叫做“中國餐廳”。餐廳內部布置很精致，不是正規的西方英國式裝飾，相反的，反而有着中國雅士的感覺。地磚用的是中國特色的青石板磚，堅實的馬靴在磚頭上能踩出奇異的韻律來。竹子做的餐桌，竹簾；一旁擺設的幾臺上，放置着中國瓷器；中國畫也是一大特色，不同于油畫的寫實，寫意山水畫，潇灑水墨詞，無不讓人感受到中國名士的高潔惬意來；女仆們和侍從們穿着中國的宮廷服，異域風情讓人眼前一亮。

外來的和尚會念經，在中國文化大行其道的現在，中國餐廳的作為，反而對了那些挑剔的英國貴婦們的胃口。在路易莎的邀請下，王爾德夫人等幾個上流社會的名媛都有在自己的宴會，或者沙龍中，訂購中國餐廳的食物，而後不經意的表示一下對于中國餐廳品味的肯定。重磅之下，沒有多久，中國餐廳便成為了尊貴的象征，其中的中國裝飾，中國服裝和飾品，無不是貴婦人們下午茶時分閑聊的主要內容。

路易莎悠閑的坐在斯托克夫人家舒适的“中國沙發”上，欣賞着不遠處挂着的中國水墨畫，水墨畫沒有被精致的畫框裝裱起來，反而沿用了中國的畫軸畫卷，很是原汁原味。這在幾個月前幾乎是不可能出現的場景，路易莎垂眉，嘴角卻是一抹驕傲的笑來，中國的魅力，幾千年來一如既往，從未減退。

依舊是一場沙龍，藝術，品味，這裏有的是文化和思想的碰撞。路易莎坐在原地，靜靜的看人來人往，身旁，則是沉默的達西先生。不時的，有些人會上前打個招呼，而後離開，這樣的場景，對于路易莎來說實在是再熟悉不過。她微微歪頭，看向了身旁的達西先生，這位嚴肅的先生正靠在沙發上，帶着紳士的風度，感受到路易莎的目光後，便直直的看着路易莎，不發一語，讓路易莎有些尴尬，又有些好笑。自己竟然就這樣和達西先生成了合夥人，這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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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達西先生的合作，也是幾個月前的事情了，那是在韋德森先生向自己保證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之後不久的一場沙龍上。

路易莎受邀到了沙龍，那時候的她，也和今天一樣，默默的坐着，身邊有着一些恭維的男人來來往往，而達西先生看到路易莎之後，便直直的走到了路易莎的身邊。路易莎有那麽一瞬間覺得達西先生就像那拯救公主的騎士，不過，當他開口說話時，路易莎也清醒的發覺了幻覺就只是幻覺。

“哈！經商的女士！您可真是大投資！”達西壓低了聲音，卻壓抑不住他的驚訝和憤怒。

路易莎被他突然的話語說懵了，瞪大了眼回以同樣的低聲：“我需要錢，這并不可恥！如果達西先生不能接受您的合資人是一個淺薄無知的女士，那麽我也不會自取其辱！”

達西抿了抿蠢，不難看出他有些後悔自己的出言傷人，他仰頭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而後用着極快的語速說道：“布魯克莊園出了財政問題，您卻那麽‘勇敢的’出這樣大的一筆錢，就這樣輕率的尋找合資人，哈，您可真是個智慧的女士！”

感受到達西話語中的怒其不争，路易莎倒沒有一開始的郁悶了。雖然不知道達西先生是為什麽那麽肯定布魯克莊園財政問題的，但是很顯然的是，他在為自己的大膽而擔憂生氣。路易莎舉起杯子，透過透明的酒杯，達西先生的臉有些變臉，可依舊能夠清晰看到的就是他有着怒火的純黑色眼睛。黑色到深邃的眼睛，實在是很迷人，路易莎想起了布魯克夫人帶着愛意懷念布魯克伯爵時的話，撫上了自己的眼。

達西看着路易莎潔白的手指，手指之下，是一雙和自己一樣黑色的眼睛。飲了一口酒，他皺起了好看的眉：“布魯克小姐，或許你更希望和一面鏡子交談？”

路易莎放下杯子，朝着達西微微笑了起來：“我明白您的擔憂，可是您是個可信的人。”

達西沉默了，他知道路易莎和一般的貴族女子不同，只是當他從韋德森先生那邊得知，路易莎想要投資一大筆錢來辦一個中國餐館時，還是有些不自覺的為她擔憂，想起她說起商業時欽佩又向往的眼神，達西嘆了口氣。如果韋德森先生不是一個忠誠的委托人，如果自己更加奸詐狡猾一點，那麽這個女孩很可能血本無歸。她的大膽，讓自己說不清是氣憤多一點還是無奈多一些。

那場交談就這樣戛然而止，沒過幾天，路易莎便收到了由韋德森先生帶來的合約，韋德森先生臉上全是得意和驕傲，可以看出他對于談成這樣一個結果很是得意：“布魯克小姐，我們只需要提供一千五百個英鎊，和那些廚師，就可以得到餐廳一半的收益了。這可真是個劃算的生意不是麽？哦，達西先生可真是個好人呢。”

這份合約乍一看，确實很公平。可再一思索，對路易莎來說是極其有利的，先不說那些廚師不過是布魯克家的船隊出了幾個月海得到的人物，若是真的想要獨吞市場份額，只需與路易莎一樣操作幾個月便可以了，單說自己只需要投入一千五百個英鎊，便可以得到一半的股份，那簡直是占了大便宜。雖然韋德森先生曾經說過，最少可以投入五千英鎊，便能夠将中國餐廳辦起來，可如果有了達西先生的加入，那麽後續的投資絕不可能少于一千英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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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恩惠由不得她不收下，布魯克莊園已經容不下自己的矯情和憂傷了。對于達西先生，路易莎心底更是複雜了幾分。莫名的，路易莎想起了中國古代的妖魔神話來，裏面的女妖精和男書生，總有一句臺詞叫做“大恩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被自己的想法給惹笑了，路易莎在合約上簽了字，心中默默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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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西先生，您可真是個好人呢。”路易莎突然說了一句。

達西微微側頭，看到的便是路易莎臉色發亮，眼神都透着明亮的模樣。他突然有些失語。

“嘿，達西！”賓利先生穿過人群走了過來，看到和路易莎坐在一起的達西時，臉上便帶上了漂亮的笑來。跟在賓利先生後面的，是賓利小姐。賓利先生在上流社會中挺受歡迎，畢竟這樣一個漂亮開朗的紳士總是能夠讨貴婦們的歡心，而貴婦們對一個人的好印象就是打開上流社會大門的鑰匙。然而，那些貴婦們對于賓利并沒有延續到他的妹妹身上，這樣一個驕傲的，學不會審時度勢的女人，絕不會是那些傲慢的貴族美婦人們想要邀請的座上客。

貴族總有辦法用着各種禮貌得體的語言說着失禮的話，給賓利先生的請柬上，從沒有提到過賓利小姐的名字，這就是一種拒絕了，然而每次當賓利先生出現時，總會帶着他的女伴——賓利小姐。這讓那些貴婦人對于這個憨厚的好人産生了一絲憐愛，她們總是說，看吶，可憐的賓利先生又被他的姐妹給利用了，他甚至毫不知情！

偏愛總是毫無道理的，厭惡也是一樣。就像賓利小姐厭惡路易莎一眼，那麽沒有根由，不過，令人開心的是，賓利小姐現在終于找到了厭惡路易莎的理由——達西先生的青睐。達西先生是個有錢的紳士，家裏在教會的力量不容小觑，除了沒有一個貴族名頭，他和一流的貴族們也不差什麽了。對于賓利小姐來說，這樣一位優秀的紳士，和自己的哥哥是一位很好的朋友，那簡直是天生的便利。可偏偏每次與達西先生相遇時，他都與路易莎一起，賓利小姐眼中醋意的怒火幾乎能讓路易莎燃燒。

“布魯克小姐，可真巧，今天怎麽沒有見到常常伴在你身邊的布爾子爵？”賓利小姐心中危機感大盛，布魯克小姐無論從家世，或者是相貌，都是一等一的淑女，與她相比，自己還是遜色了許多。

路易莎臉色不變：“您可真關心布爾子爵，我一定替您轉達對他的關心。”

賓利小姐一擊不成，反而被将一軍，臉色一沉，卻不能說出什麽失禮的話來，只能難堪的解釋：“不用了。”

賓利先生沒有感受到兩個女人之間的洶湧動蕩，反而笑着對自己的姐妹說道：“布爾子爵麽？那可是個很可愛的人呢。”

達西先生看到路易莎臉上得體的笑，不由也笑了起來。賓利先生見狀，眉飛色舞：“達西，這可真是個巧妙的沙龍。我在這見到了許多的漂亮中國瓷器。斯托克夫人還從你的中國餐廳買下了許多的食品，我得說那些筷子可真折磨人，為了不出醜，我只好喝湯啦，不過這湯味道也很美味呢！”

達西有些無奈的和路易莎對視了一眼，賓利先生總是這樣單純活潑，讓人讨厭不起來。

賓利小姐看着自己的兄弟在達西面前誇張的表現着對于中國瓷器，中國美食的喜愛，簡直像一個沒有見過世面的鄉下小子，他不由皺皺眉頭，微微提了提繡着中國刺繡的裙擺，上前一步打斷：“賓利！夠了，我想你是來找達西先生聊天的，而不是讓達西先生聽你對于中國的追捧的。雖然中國餐廳很好，但是不得不說，英國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國家，我想你應該更多的聊一些有用的東西，而不是跟随着那些魚唇的流行。”

作者有話要說： 文化啊，說我自戀也好，自大也好，始終覺得中國文化才是最迷人的……唔。

所以看到現在中國被那些西方文化，日韓文化侵略，還是覺得有些怒其不争吧。

賓利小姐作死中……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