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祁雲
淩均叨了叨自己翅膀上有些淩亂的羽毛,直到順滑無比,再也見不到翹起小尖毛的地方,他才滿意的點了點頭,眼裏一副驕傲的神色。
我果然是一只帥氣逼人的鴿子呢。
接着,他又昂首挺胸的在辦公桌上走來走去,步伐穩健,時不時的還微微舒展一下翅膀,簡直像在走T臺一樣。
“咕?”
忽然,淩均感覺到自己的頭被什麽東西打了一下,想都不用想,除了那個無聊的人還會有誰啊......
自從這次自己又變回了鴿子,淩均已經淡定的不能再淡定了,他倒想看看,自己身上究竟還能發生什麽更加奇怪的事情。
不過.......
淩均忍不住吐槽,綠球那家夥什麽時候能靠譜一點啊?!
難怪自己睜開眼看到的就是某人一臉鬼畜的模樣,吓得他以為自己還在做夢呢,連鴿子毛都炸起來了。
後來......往事不堪回首。
淩均搖了搖頭,臉上出現一抹憂傷,然而還沒有,等自己再emo下去,就被打斷了。
你幹什麽?
淩均飛快地轉過身子,怒氣沖沖地注視着對方,試圖讓對方感受到自己的氣憤,而罪魁禍首卻一副興意盎然的模樣,挑了挑眉,仍是充滿玩味的看着他。
無聊。
淩均抖了抖身子,身後的尾翎也跟着抖動了幾下,在空中畫出幾道優美的弧線,又轉了回去,只留給祁懷一個“冷酷無情”的背影。
“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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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懷也沒生氣,只是覺得對方真不經逗,才玩兩下就不理人了,沒意思。
淩均: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啊?'
祁懷一手拄着下額,另一只手在白鴿身上輕輕的順着對方柔軟的羽毛,半垂着眸子,低頭看向面前的文件。
淩均也乖乖地趴了下來,雖然還是沒有理對方,身子卻往後輕輕地拱了拱,讓自己離祁懷手邊的位置更近,他閉上了眼睛,趴在祁懷左手邊縮成了一團,在一旁小憩,任由對方撫摸着。
一時間,室內歲月靜好。
“二少爺,您不能進去。”喻方垂下了眼簾,立在辦公室門口,伸出一只手做阻攔之意。
“怎麽,如今他祁懷,我連見一面都不行了嗎?”祁雲冷笑了一聲,上下打量了一眼喻方,随即有些陰陽怪氣的說道:“喻大秘書 ,你可不要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自然是不敢忘記的,不過如今公司是祁總主事,你這樣貿然的闖進來,怕是有些不大好吧。”
喻方面無表情地推了推眼鏡,薄唇輕啓,直視着對方說道。
看到喻方黑沉到看不出一絲情緒的眼睛,祁雲日常的犯怵之外還有些惱怒,他就說能跟祁懷待在一起的,都不是正常人!
一個整天說翻臉就翻臉的神經病,一個天天跟別人欠了他八百萬似的,板着一張死人臉。
這兩人放在一起就跟一對黑白無常似的,看着就吓人。
“你走開,我找祁懷有事情。”祁雲不耐煩的擺了擺手,說罷就要推開喻方,闖進前方的門。
“二少。”喻方的語氣仍是淡淡的,但口中卻加重了這兩個字的語氣。
祁雲被對方這油鹽不進的态度給惹怒了,擡起頭怒氣沖沖地看着對方,大聲說道:“我家的公司 ,我還不能進來了嗎?”
“你,你 .....”祁雲顫抖着手指指向面前的人,眼中滿是憤滿,連嘴唇也氣得微微顫抖。
誰料對面的人還是沒有動作,身板挺直的守在一旁,擺明了一副沒有上司的命令就不可以進來的姿勢。
忽然,喻方的手機鈴聲響了一下,他聽到聲音便知道這是自己給老板設置的專屬工作通知提示音,他順勢低下頭,從口袋裏掏出了手機。
上面是祁懷發來的消息:讓他進來。
“二少,您請。”喻方向後退了一步,将門口的位置讓了出來。
“哼。”看見對方這副明顯就是得到了命令的模樣,祁雲的臉色鐵青,甩了一下手,随即推開門大步的走了進去。
“什麽事?”
坐在辦公桌後的祁懷連頭都沒擡,一邊看着眼前的文件,一邊問道。
祁雲這回反而不惱了,可能也是現實教他做人,畢竟看見這神經病難得正常的樣子,他居然有些小激動。
但這也抵擋不住他內心裏的疑問,他握了握放在身體兩側的拳頭,試圖讓自己見到這人時下意識産生的驚懼之意安穩下來。
“你現在倒是讓我進來了。”祁雲冷哼一聲,試圖增強一下自己的氣勢。
祁懷聽到這話擡起了頭,坐直了身子,微微笑着看着對方,那視線溫溫柔柔的,卻像一根無形的絲線一樣懸在了祁雲的脖子處,随時可以收緊一擊斃命的樣子。
祁懷将一根手指抵在自己的唇前,露出有些懊惱的神色,悠悠的說道:“你太吵了。”
趴在桌子上早已睡過去了的淩均,被祁懷是動作帶着晃了晃身子,他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看見了站在辦公室地面上,一臉敢怒不敢言樣子的祁雲。
站在屋子中央的人,年紀看起來比較小,身上帶着年輕人特有的敢于勇往直前,突破一切困難的氣勢。
雖然已經初步顯現出一個成年男人的輪廓,但他的面容仍然殘留着幾分還未褪去的稚嫩和青澀,對方身上穿着一套合體的西裝,勾勒出了勁瘦的腰肢和寬闊的臂膀。
但身上的氣質仍然有些不足,像是被這身衣服壓制住了一樣,有一種初出校園的年輕人還未适應身上這身昭示着将要擔負更多責任的衣服一樣。
“你為什麽要将爸送去那樣的地方?”祁雲顫抖着聲線,語氣中滿是悲哀。
他此時又不像剛剛在門外面那個咄咄逼人的人了,現在的他只是一位擔憂兒子的父親而已。
他實在是很不理解,一幫人鬥來鬥去的,鬥也鬥了,傷的傷,死的死,最後塵埃落定,祁懷明明已經是贏家了,為什麽還要對自己的親生父親做出那樣忤逆不到的事情來?
“為什麽?”
祁懷喃喃自語,陷入了自己的思緒當中,他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可置信的話一樣,接着冷不丁的擡起頭直勾勾的看着祁雲。
“為什麽啊。”
他的語氣有些悠長,裏面摻雜了許多旁人搞不懂的情緒,祁懷看向半空中,眼神逐漸渙散,像是在回憶過去,又像是在暢想未來。
半晌,他突然笑了起來,身子不斷的顫抖,帶動身下的椅子都跟着不斷動作。
怎麽形容他的笑呢?
很像是前幾次和淩均相處時,時不時的陷入臆症中的笑容,仿佛已經完全隔離了除自己之外的所有情緒感知。
他的眼中充斥着瘋狂,明明臉色有些痛苦,卻還是時不時的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的模樣。
“我也想知道,我也想知道。”祁懷口中不斷的重複着這句話,又像是在問自己,又像是在問別的什麽人。
糟糕,這瘋子又犯病了。
祁雲的臉色一下子就僵住了,他仿佛又想起了某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但又不全然是對祁懷的懼意,甚至有那麽幾分,無法訴說的感嘆之意。
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卻不出聲的淩均看了看眼前這副情況,嘆了口氣,習以為常的轉過了身,蠕動了幾下,慢慢的挪到了對方的手邊,動作無比熟練的叨了上去。
看到對方的眼神慢慢變得清明,淩均心情頗好的感嘆了一下自己的技術。
不錯,越來越熟練了。
祁懷被突如而來的刺痛喚回了神志,他擡起左手,看了看自己有些泛紅的虎口處,神色不明的用另一只手摩挲了幾下。
這時在一旁的祁雲才發現了淩均的存在,他看着那只白的像雪一樣的鴿子,不禁有些好奇,細細的打量了一番。
這樣一看,倒是發現對方确實要比尋常的鴿子好看的多,尤其是那紅的有些妖豔的尖喙,看久了竟有幾分詭異。
果然是什麽人養什麽寵物嗎?
連只鴿子也奇奇怪怪的,活像是什麽山間的精怪變的,連眼神也像人那樣活靈活現。
越想越可怕,祁雲連忙轉向一旁,不再去看。
“因為他老了,到了需要靜養的時候了。”
忽然許久未出聲的祁懷語氣淡淡的說道。
看到祁懷有了回應,再加上剛才那一遭,祁雲也不敢再刺激對方了,但是他是很想跟對方好好談談的。
祁雲抿了抿唇,思考了一陣後,語氣平和的說道:“我們可以找人照顧他的,不必直接地将人送走,你或許不知道那個地方它--”
“不用擔心,我會找人時刻的監督着療養院的運作的。畢竟再怎麽說,他也是我血緣上的父親。”祁懷有些疲倦的用手拄着額頭,語氣輕柔。
“可,”祁雲還想再說些什麽,有些不甘心的樣子,他向前走了一步,想要勸說對方的決定。
“罷了,你想怎麽樣便怎麽樣吧。”
祁懷轉頭看向窗外,目光悠長的看着湛藍的天空,和飄散在外的像棉花一樣潔白的雲朵。
但是他在桌子底下已經握成了拳頭的手,昭示着他此時的心理狀态,因為過于用力,手腕上已經爆出了淡綠色的青筋,像是一條纖細的毒蛇一樣,攀附在瘦弱的手腕上,吐着腥紅的長舌,蜿蜒盤行。
答案有些意料之外,祁雲有些驚訝,但他到底是得到了想要的結果。
他目光複雜的看着,坐在寬大的辦公桌椅中,瘦弱的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到似的祁懷,覺得心中五味雜陳。
許久,屋內響起一道的聲音。
“對不起。”
祁雲向祁懷鞠了一躬,也知道自己有些招人厭,對方大概是不想看到自己。
他說完後轉過身,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他知道他對不起祁懷,可是在多方中間迂回的自己,沒有別的什麽選擇。
祁懷看着窗外時不時飛過的自由自在的鳥兒,頓時覺得心裏空落落的,像是一個無底洞一樣。
是的,一切都結束了,但又沒有完全結束。
他臉上的神色難得的有些憂郁,被這淡的幾乎幾乎看不見的日光蒙上一層淡淡的哀傷。但他的身板仍然挺直,就算是身上肩負起了多大的擔子也不會壓彎他的脊背。
就是在他無法控制的回想起一些事情的時候,懷裏突然竄進了一個毛茸茸。
祁懷低頭看去,是淩均不知道什麽時候撲到了自己的懷裏,對方像安慰似的用翅膀拍了拍自己的胳膊,接着用頭蹭了蹭祁懷的衣服,試圖想要把對方周身的不開心的氣息全部帶走。
剛才的祁懷,本來已經像掉進了冰窟一樣,渾身僵硬,動彈不得,卻被這一小團并不那麽能散發出熱意的家夥給完完全全的溫暖了。
這種感覺很奇妙,但是也不是那麽壞。
祁懷低下了頭,對上了淩均的視線,露出一抹淡笑。
他的臉上不再是那種強扯出來的笑容,而是發自內心的,連眼底也都流淌着暖意。
時間仿佛定格在了這一刻,向來冰冷的人也散發着如春風般的和煦氣息。
一人一白鴿的氣息在此刻交融,畫面中充滿了溫馨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