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chapter23

沈居安比白祺離席時間還要早一些,在離開時,他曾對白祺輕聲耳語:“去沈公館等我。”

彼時,白祺乖巧點頭,還體貼道:“早去早回。”

但此刻,在白澤楷書房的沈居安卻收到自己女友已經回到蘭亭名邸的信息。

她寫道:“有一個視頻會議要開,我先回蘭亭,抱歉。”字跡後附上一個可愛的表情。

沈居安神色淡淡按滅屏幕。

他可以猜到,她是用何等不耐煩的表情打下這句還算溫柔的文字。

白澤楷敏感察覺到他的不悅,小心翼翼道:“是白祺?”

沈居安微微颔首。

他雙腿優雅交疊,神色依然平靜,目光深邃幽靜,但他身上的沉郁氣息卻瞞不過白澤楷。

白澤楷笑起來,把玩着手中一支定制鋼筆,不鹹不淡說:“白祺是個很有意思的人,搭上白家的大門在政商兩界混得風生水起 ,如今成功入了zy的眼,卻又要把白家撇在一旁了。”

沈居安擡眼,淡淡說道:“白家不是已經對她跪下了麽?既然已經向她跪下,那為什麽不心甘情願呢?”

白澤楷被他不輕不重噎了下,沒有惱怒,反而繼續說道:“當初白祺沒進白家族譜時是很好說話的,現在脾氣倒大了起來。她的目的達成,白家在德國的生意卻處處掣肘,明明她是薩爾森財閥的大股東,可薩爾森銀行卻遲遲不撥給白家貸款。”

“還有。”好似覺得好笑,他唇角扯起弧度,說道:“沈先生,你能想象到嗎,白祺竟然舉報白氏集團搞壟斷違反了德國反壟斷法!”

“可是,在德國,由她控股薩爾森財閥就是最大的壟斷財閥!她怎麽好意思舉報白家!”

顯而易見,白澤楷對白祺已經非常不滿,不滿到在沈居安這個白祺男友面前都不願意僞裝。

他認為從前對她還有過微弱好感都是眼瞎,更後悔沒有像白景仁一樣直接阻止她進入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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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居安倒沒什麽反應,他依舊面色平靜,好整以暇聽着白澤楷倒苦水,好似白澤楷憤憤不平的不是他的女友。

白澤楷對他的反應絲毫不意外。

沈居安這個人公私分得非常清晰,有時會理智到到冷血的地步。

即使那人是他的摯愛,但也不妨礙他會在某些方面給她使一下絆子。

他這樣想。

——

白祺回到蘭亭名邸 ,打開門,客廳裏的燈還亮着。

她這棟房子裝修得很簡潔,乍一看像樣板房一樣毫無人氣,只有燈光是暖融融的暈黃色。

梅姨從卧室出來  ,看到她,眼底閃過喜悅 ,她比劃:“回來過年?”

梅姨跟白祺在舊金山旅居三年。

回國三年,三年內也沒過過像樣的春節,但她仍然對春節充滿眷戀。

白祺想起防盜門上貼的“福”字,忍不住笑了笑,她向前去抱了抱跟自己生活了六年的阿姨。

她點點頭,看了窗外即将破曉的天色,用手語道:“您先去睡覺,明天我們好好過年。”

梅姨點點頭,回房前有戀戀不舍看了她一眼。

在獨子去世後,梅姨就跟白祺住在一起。

白祺從來沒說過她跟梅雨書的淵源,但梅姨卻認為,她跟雨書一定是很好的朋友。

看梅姨回了房間,白祺才收回視線,走到酒櫃裏,随意挑了瓶酒喝。

手機被她放在一旁,屏幕上閃着幽光,顯示着來電人的身份。

高腳杯裏裝滿猩紅的液體,剔透的杯壁被女人纖白手指握着。

看到來電,她端起酒杯,撥開來電。

“你知道我身邊都要漏成篩子了麽?”沒等那邊說話,白祺先開了口。

她站在落地窗前,俯瞰整個城市的盛景,背影高挑纖細,卻又很寥落。

她微微抿唇,側顏線條繃直,她聽到對面的聲音,他用柔和夾雜着笑意的聲音說:“rose,今天是你的生日,你不要那麽暴躁。”

怕她在生氣,他又及時解釋道:“沈家對刺探情報這項工作有很深的了解,我的保密系統對他們來說實在不值一提。但是,他對你也不是全部知曉的,最起碼,我跟你的關系他應該聯系不起來。”

白祺捏了捏眉心。

她說道:“盡你所能就好,我不是怪你。”

“好的。”他笑起來,聲音低沉,問道:“rose,你在落地窗前嗎?”

白祺“嗯”了一聲。

“擡眼。”他說。

白祺擡眼向遠方看去。

此時,天際炸開缤紛的煙花,全部都是玫瑰色。

最後一朵,極肖似玫瑰的形狀。

看完煙花秀,白祺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反正是沒有感動的。

但僞裝是她的保護色,盡管心無波瀾,她的聲音聽起來還是很歡喜,似甜品中的奶蓋甜膩,“謝謝你,我很喜歡。”

他卻說:“rose,你演的太假了,我很了解你。”

此刻,白祺才真正笑起來,眼底映上了玫瑰色的煙花。

然後他又講了一些事情,白祺暖起來的目光漸漸沉寂,重化為無波瀾而靜谧的湖水,透出絲絲涼意。

——

第二天早上是大年初一,白祺起的很早,跟梅姨一起包餃子。

白祺曾經在舊金山開過中餐館,自己擔任店長和廚師,對做菜一行非常有心得。所以,她餃子包的又快又好,連餡料都比旁人調得新鮮。

梅姨看她在廚房忙碌,心裏卻有些心疼。

她不知道白祺究竟會多少東西,但她知道的東西,好像沒有白祺不會的。

電視機不像往常一樣放財經新聞,而是播放着重播的春節聯歡晚會。

梅姨比劃道:“昨晚看過了。”

白祺笑了笑,她精巧又包了一個餃子,擡眸很溫柔說:“那就再看一遍吧。”

門鈴就是這個時候響的。

白祺沒在意,認為是霍華德來拜年,摘下圍裙,擦了擦手去門。

打開門,就看見站在門口的沈居安。

她蹙下眉,伸手擋住門框,不讓他進去,而是輕聲要求說:“你去樓下等我,好嗎?”

她太瘦,想擋住門,身體卻遮不住室內。

沈居安随意一瞥,就能看見裏面的老太太。

他外形出色,氣質斐然,長身玉立站在門口,即使不說話還是引起梅姨注目。

梅姨果然走過來,她身上還帶着圍裙,茫然跟白祺比劃:“依依,他是誰?”

白祺笑了笑,同樣用手語比劃:“同事。”

沈居安眸色深了深。

白祺告別梅姨,親自跟沈居安下樓。

到了樓下,白祺找了個樹林隐蔽的地方跟他談話。

說是談話,可她實在不知道要說什麽。他們的關系隔着一層溫情其實就是利益而已。

沈居安倒不在意地摸了摸她臉頰,一切好像沒發生過一樣。他莞爾道:“臉色這麽不好,為什麽不開心?”

白祺只想快速解除這項關系,于是随意找了個借口。她忽而笑了笑,玩味道:“沈先生,你知道我的每一個前男友,知道我的情史裏的點點滴滴,卻不知道昨天是我的生日嗎?”

“其實,昨天一整天,我都很期待你的禮物的。”她輕笑道:“但好像,我自作多情了。”

沈居安斂了眸色,平靜無比。他淡聲說:”我認為你的生日對你來說是一段痛苦的回憶。”

在白祺生日那天,她被趕出白家。沈居安認為,她不會想慶祝那一天。

白祺了然點點頭,說道:“你說得很對,那你過來做什麽?”

她不無惡毒講:“我認為你現在看得很清楚,我十分厭惡你,那麽善于揣摩人心的沈先生,現在可以走了嗎?”

沈居安笑起來,很溫和講:“依依,你今天好暴躁。”

“是啊。”白祺也笑起來,好似在嘲諷她自己的無知:“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跟敵人談戀愛。”

“白小姐,這是什麽意思呢?”沈居安淡淡笑起來,輕聲細語說。

白祺看着他,認真說道:“我一直不知道是誰透露是我扶持白雅和上位的消息,現在終于明白,原來是你。”

昨天,W先生給她發來了一份文件,上面标注着沈居安的點點滴滴,包括他的親情、友情、愛情。

她第一次知道,原來他跟白澤楷是至交,那麽,是誰告訴白景仁關于白雅和背後之人的事情似乎就一目了然了。

沈居安還是很溫和解釋道:“我跟白澤楷做同盟時,跟你還不相識,如果我知道有一天我們會在一起,我絕對不會那麽做……”

沒等他說完,白祺做了個“stop”手勢,她莞爾一笑,聲音很輕道:“不用解釋,我們結束了。”

“幸好,我們還沒有結婚。”她如是感慨 ,最後禮貌對沈居安送上祝福:“祝你得遇良妻,恩愛一生。”

說完,她理了理風衣,轉身就走,但沒走兩步,手腕被人扣住。

白祺倒沒有掙紮,手腕扭了扭,見拽不動,也就老實任他扣住。她回眸挑眉笑道:“你要是敢對我做什麽,我一定告你性騷擾。”

沈居安只是搖頭笑了笑,他松開手,只是慢條斯理替白祺圍上圍巾,指骨不小心碰到她脖頸,她忍不住偏頭躲了躲。

沈居安忍不住捏住她下巴,慢吞吞問道:“昨天你還告訴我你最喜歡我,今天卻要抛棄我而去,依依,能告訴我為什麽嗎?”

白祺沒說話。

她對分手一事極有經驗,知道不能說明原因。

你一但說明,接下來等着你的,就是男人的一句:“我改還不成嗎?”

他既然說要改,那這段關系就斷不了了。

但沈居安不是常人,他的話不是懇求,而是有理有據的威脅。

“是W先生嗎?”他輕笑起來,斂去一切情緒,只眸光淡淡看向白祺,好整以暇詢問:“白小姐,他是你埋得最深的一步棋嗎?”

白祺僵硬動了下,瞳孔微縮一下,然後很快斂去情緒。

但沈居安卻捕捉到這一瞬她的不自然。

他點點頭,輕笑說:“原來真是這樣。”

此刻,白祺又體會到梅雨書跳樓的場景。

冷冽冬風呼嘯而至,讓她遍體生寒。

她渾身冰冷,絕望又無助,每個人都拿她的弱點威脅她妥協,可是她明明沒有錯。

為什麽要讓她一退再退呢?她已經走到懸崖邊上,再退一步就要萬劫不複。

每個人都用最大的惡意揣測她,每個人再跟她交往之前就找好她的軟肋,她的愛人親人都成為吞噬她的黑洞。

白祺面色依然很平靜,臉卻白得沒有血色,瞳孔漆黑,冷淡得吓人。

沈居安察覺到不對,他輕輕攬住她,感受到她身體僵硬,他只好收回手,然後溫柔哄她:“依依,我什麽都不知道,你無需在意。”

他的意思是他不會用這件事威脅她。

白祺卻搖搖頭,從恐懼中抽身,微微扯出笑意,淡淡說:“沒關系,你愛如何就如何,我曾經一無所有過,所以不怕再次一無所有。”

我曾經萬劫不複,再萬劫不複一次又何妨?

她有何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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