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過了一小會兒,劉大力從地上慢悠悠地爬起來。
“小紀,這是哪裏?”劉大力反應還算意識清醒,很快發現了不對勁。
“萊寶市。”
“操,咱怎麽在這麽遠的地方?”
紀紹輝把現實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劉大力。
劉大力氣的急跺腳,問紀紹輝眼下的對策。
“我手機還有電,勉強能照明,要不我們先往北邊走,邊走邊休息吧!”紀紹輝道。
兩人走了兩個小時,虛胖的劉大力漸漸體力不支,又累又渴,紅着脖子,直叫喚自己走不動了。
“劉哥,你就不能争氣點兒嗎?”紀紹輝嘴裏碎碎念。
劉大力一屁股坐在路邊上,解開外套,脫掉汗濕的鞋子。他沒有聽清紀紹輝的話,問:“老弟,你剛才說什麽?”
“沒說什麽,今晚的風好大。”紀紹輝顧不上地上的灰塵與草屑,也學劉大力盤腿坐在地上,他現在的模樣肯定狼狽不堪,只想着趕快走出這片荒山,趕緊找到人家向朋友求救。
“這山裏是挺冷的,老弟,你要不要穿我的衣服。剛才一路上,你不停地打噴嚏,千萬別感冒!”
劉大力說完,紀紹輝又連打了四個噴嚏,他的眼睛鼓脹又酸疼,一打噴嚏就流眼淚,嗓眼兒也直冒熱氣,看這症狀,是真生病了。
“山裏的夜晚是越來越涼,衣服劉哥你自己穿,我體力好,應該沒事——啊啾——”
劉大力聽不下去了,便把屁股挪到紀紹輝身邊,硬是把自己的外套披到紀紹輝身上,道:“我有體味,你不穿我衣服肯定是嫌棄我,但眼下的情況,紀老弟你就別講究那麽多了!看你身材挺結實,但中看不中用,跟個娘們兒似的那麽不經風吹。”
紀紹輝吸吸鼻水,裹緊身上的衣服,開玩笑道:“那是劉哥你膘肉多。”
“膘肉多好,冬天我穿短袖都不冷。”劉大力拍拍自己的肚子,哈哈大笑,笑聲像雷聲般響亮,“能節省一筆置衣費。”
“得得,你就吹吧你,過會我們走路,劉哥你是個男人就別叫苦連天!”
劉大力又想到接下來的路程,聲音立刻變了調:“那個□□崽子,等老子回龍城一定要剁了他。”
□□崽子指的是誰,紀紹輝當然十分清楚。
“你想剁了傅笑寒,真天真!”紀紹輝拍了拍劉大力的肩膀,聲音裏有些笑意,“劉哥,你不想想,人家現在持有鼎力35%的股份,是除你之外的第一大股東,不是逗你玩的。”
“我知道!但鼎力是我辛苦多年打下的江山,我承認我嘴臭,我承認我的炫富只是為了隐藏我是農村人的自卑,我承認我是個連加減乘除都算不好的文盲二百五。可是這麽多年來,我沒害過生意上的弟兄,沒欠過政府一分一厘的稅,沒拖欠過農民工的工資,蓋的房子用夠了足夠優質的鋼筋水泥,也未曾哄擡過樓價,公司裏百來號人的福利獎金我更是不會吝啬,因為我知道大家都是出來混的,不容易。”
劉大力說着說着,嗓音哽咽,“我就是平凡的商人而已,把鼎力做到業內的最強最優,這輩子我的心願就算了結。”
“可是,世上的道理本來就是狼吃羊,說文雅點,叫弱肉強食。劉哥,你的心情我都能理解,傅笑寒這次是下決心要搞垮鼎力了,銀行不給融資,惡意收購股份,在業內孤立鼎力,如果我沒猜錯,他下一步肯定會在666號地上動手腳。”
劉大力勉強扯出一個沮喪的笑,“呵呵,從我今天晚上拿酒瓶爆他頭,我就想通了,看透了!”
紀紹輝問:“你想通什麽了?”
“只要我劉大力還剩一口氣在,我就會和傅笑寒死磕到底。能磕一天是一天,我劉大力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就能耐不過一個□□崽子?”
紀紹輝表面看似平靜如湖,心裏其實五味陳雜,他最初接近劉大力,目的是想從666號地的利潤裏分一杯羹,同時借鼎力地産為跳板積攢大型商業項目的經驗,為自己的宏業搭建寬闊的平臺。後來,鼎力面對的困難重重,他矛盾了許久是否繼續摻和這窪金錢變幻而成的沼澤。
繼續幫助劉大力,勢必會得罪傅笑寒,而且鼎力的命運究竟如何是個未知數;可是,如果真的讓鼎力地産放任自流,讓大腦有時缺根筋的劉大力瞎搞亂搞,紀紹輝又覺得挺不甘心。鼎力沒有到彈盡糧絕的時機,而自己還沒參與到這場沒有硝煙的戰争中,就棄械投降,紀紹輝恐怕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可怕的不是強大的傅氏,是喪失迎難而上的鬥志與勇氣!
“紀老弟,你對眼下的形勢怎麽看?”
“劉哥,我們的當務之急就是先回收股份,設置傅氏進入董事會的障礙門檻,防止傅氏完全控制公司的高層,同時公司經營的重點項目不能停止,666號地是我們必須要做的項目,就算沒錢,也要想辦法把它做起來!”紀紹輝毫無保留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說的好,可實際操作難度會很大。”劉大力一想起亂成一鍋粥的鼎力,就頭大了。
“這個我已經有了初步的解決方案,咱們路上一邊走一邊聊。”
“成,沒問題。”劉大力的鬥志被瞬間點燃,精神十分亢奮,且不說明天他們又會陷入什麽巨大的困境?但這個晚上,劉大力覺得自己是活着的,他有活着的希望,活着的目标,更有活着的勇氣。
兩個中年男人休息夠了,重新整裝待發。
劉大力從地上艱難地爬起來,嘴裏嘟囔着:“奇怪,奇怪”。
紀紹輝問:“怎麽了?”
“沒啥事,之前我夢裏夢到傅笑寒對我拳踢腳打,現實裏好像跟真發生似的,頸椎那裏有些疼,身上也都是皮鞋的灰印子。”
“這狗娘養的,下手不輕啊!”劉大力喘着粗氣罵道。
紀紹輝結結實實打了一個噴嚏,佯裝無辜,立刻加快了腳步。
東方的天際漸漸發白,兩人毫不松懈地順着廢棄公路行走,不出紀紹輝的推測,三個多小時後,他們終于看到了一個小鎮子。
紀紹輝的手機也有了微弱的信號,他迅速撥通郝志誠的電話,簡單交代了兩人身處的方位。然後,兩人找了一家看着還算幹淨的小旅館,開了兩間房,店裏的老板娘幫他們打了兩瓶熱水,簡單地擦洗了身體後,兩人換上從集市商店裏買的十塊錢一件的襯衣,收拾幹淨後,又找了一家新疆大盤雞的餐館,點了幾個*的炒菜和兩瓶二鍋頭,痛快地大快朵頤。
紀紹輝拿筷子的手有些不自然,劉大力問:“紀總,您胳膊的傷勢如何?”
“還行,沒傷到動脈和筋,血也止了,就是有兩道口子拉的太長,不好愈合,估計得縫針。”
“那我們先去診所吧!你還感冒了。”
“吃完再說,不差這幾分鐘。”紀紹輝可憐地吸了吸鼻水,并不把身上的傷放在眼中。
兩人到診所後,大夫縫了十二針才把紀紹輝的胳膊弄好,又讓他打了破傷風,挂了兩瓶點滴。吃飽喝足後,紀紹輝漸漸有了困意,躺在小診所的病床上□□睡了一覺。
下午四點,郝志誠派的車也到達小鎮,紀紹輝也差不多恢複了體力,感冒的症狀也緩解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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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龍城後,紀紹輝沒去公司上班,在家惬意地休養了兩天,星期三直奔傅氏的高爾夫莊園。這次他蹭的是唐市長的皇冠卡。
十分巧合的,這回紀紹輝又碰到那個做電子貿易的地中海。
“哎喲,您又來了?連續幾周沒見過您,真後悔當時沒問您要張名片。”
“紀紹輝。”男人主動伸出手,遞上自己的名片。
“紀總,幸會,幸會!”
“上次跟來的那個銀行主管咧?怎麽不見他的人影。我還想讓您介紹我倆認識呢,股市不好,這個月我們公司的業務量同比下降70%多,公司效益不好,賬上都快沒錢了。”
紀紹輝認真地聽地中海發牢騷,由于股市動蕩,全省的經濟狀況整體不理想,缺錢的單位企業多如牛毛,上面又沒有積極的政策扶持。為了挽回鼎力的局勢,紀紹輝本來還想試探着問朋友借錢,但細細一想,很快打消這個不靠譜的念頭。
“話說回來,紀總你打高爾夫多久啊,上回與傅笑寒比杆賽,你就差一點點贏了他,好像很厲害。”
“一般吧!”紀紹輝謙虛地說。
“得,我倒覺得你在隐藏實力。今天咱倆去b區來一局吧,那個球場難度系數較高,讓哥來領略領略你的水平。”
兩人正說着,前方一陣騷動不安,幾輛龍紋裝飾的電瓶車緩速駛來。紀紹輝閉着眼睛都能猜到來人是誰。
“哇,我滴神!紀總,你看那裏,傅笑寒今天竟然帶着一個女伴兒。”地中海興奮地大喊。
“什麽?女伴兒?”紀紹輝立即睜開眼,往那個黑壓壓的人群望去。
“啧啧,那女的長得太标致了吧,好似水靈靈的一朵鮮花,那胸部和屁股腚也夠有料,運動服都快被撐爆了。”
紀紹輝眯縫着眼,只見一個身穿雪白色運動套裝的年輕女子,正挽着傅笑寒的胳膊笑盈盈地說着話,一頭酒紅色的大麽卷發在陽光下閃着柔媚的光,女人的輪廓紀紹輝覺得眼熟,卻一時半刻想不到在哪裏見過她。
“傅總,你家這個莊園好大好酷!”
傅笑寒專心地擦拭他的專用球杆。
“傅總,你覺得人家今天漂亮嗎?”
傅笑寒用望遠鏡觀察遠處球場的風向、地勢等情況。
“傅總,你為什麽不回答人家的問題,人家好尴尬啊!”
說着寧菲兒轉頭對身後的一排黑衣男子做出□□的嘟嘴表情,黑衣男們雖然戴着遮住半張臉的墨鏡,但仔細觀察大多數都紅了臉。
寧菲兒調整了表情和狀态,恢複了龍城第一社交名媛的自信,她堅信只要是男人,就抵擋不住她的美色,除了陽痿和同性戀。
“寧小姐,今天是你提出要求想學高爾夫。”傅笑寒對女人的美色無動于衷,冷清地說。
“好吧,好吧。”女人嬌滴滴地委屈道。早知道她就不頭腦發熱要學高爾夫,本來以為換個輕松的場合,那個冰山般的男人能多給她點兒好臉色。但是看眼下的情況,傅笑寒與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候的表現毫無區別。
寧菲兒家裏挺有錢的,父母是美國知名高校的大學教授,由于平時只顧着科研和教學,疏忽了對女兒的管教,寧菲兒從小到大,一直是做生意的華裔外公在帶她,老人疼外孫女,寧菲兒想要什麽,老人就會滿足她什麽,視她為家族裏的掌上明珠,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寶貝送給她。
至于傅笑寒為什麽主動結識寧菲兒,也是由于她的外公最近牽扯到一起商業并購案,外公持有一家地産公司15%的長期股權,那家公司的生死存亡則靠這關鍵的15%股份。商場的事寧菲兒才沒有心思過問,可直到傅氏的人找到她,說他們總裁想與她外公見面時,寧菲兒就按捺不住波瀾起伏的心情。龍城上流社會的交際圈,敢問有誰不知道傅氏現任總裁傅笑寒的鼎鼎大名呢?
“哎喲,這個杆子太重啦!傅總,人家要你手上那個木頭的。”
傅笑寒微蹙眉頭,助理急忙接話:“寧小姐,木杆對初學者而言,不易掌握推球技巧。您必須得從最基本的球杆學起。”
“不,不嘛,人家就想要那個木頭的,鐵杆我握不住,揮起來胳膊又酸又疼,笑寒——”女人眼圈發紅,帶着哭腔道。
傅笑寒無視了女人的撒嬌。
他雖然從未交過女朋友,但整個龍城暗戀愛慕他的異性數不勝數,寧菲兒對他懷揣什麽心思,傅笑寒一眼就能看出來,只不過是他不想戳穿可悲的女人而已。
“喂,你現在是人家的老師,怎麽愛搭不理的。”寧菲兒小聲抱怨。
傅笑寒淡淡瞥了寧菲兒一眼,輕聲說:“寧小姐,請你搞清楚你的身份。”
寧菲兒羞赧紅了臉,結結巴巴地說:“我,我要搞清楚什麽?”
助理答道:“寧小姐,我們已經盡到應有的待客之道。您過會兒要去f區,那裏有著名的職業教練教您打高爾夫。”
“那他咧,你們總裁,他不教我?”
傅笑寒目光移向百米外正向自己移動的兩個身影,聲音漠然的沒有一絲情緒,道:“我自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