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這是哪?”那人問道。

是一個略微沙啞的少年嗓音。

“山洞。”江嶼烘烤着衣服,頭也沒回。

洞外下着大雨。

身後窸窸窣窣動了一陣,那人整理好衣服,坐在了火堆對面。

他看上去不過十四五歲的樣子,整個人卻有種不符合年齡氣質的少年老成。他只是這麽安靜-坐着,盯着江嶼,不加遮掩的目光似是要将江嶼看穿,卻一聲不吭。

“還記得剛剛發生了什麽嗎?”江嶼問道。

少年點了點頭。

“知道我是誰嗎?”

少年搖了搖頭。

“就這麽信我?不怕我是壞人?”江嶼笑道。

少年繼續盯着江嶼看,随即又問了一句,“這是哪?”

“不歸山。”江嶼撥了撥柴火,“你家住哪?父母是誰?還記得嗎?”

“沒有。”

“……”

江嶼沒去糾結他說的是“沒有”而不是“不記得”,只是繼續解釋道,“不歸山為方圓百裏最高,高卻不寒,向東策馬三個日夜,便是那熱鬧的京城。京城裏面好玩的、好吃的東西就多了。若是你家在東邊,我可以順便帶你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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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沉默着,眼睛直勾勾盯着火苗。微光映襯下的面孔幹淨而俊朗,從那挺拔的骨相中,已經可以預見成年後的英俊模樣。

“我知道你不是壞人。”少年突然開口。

“嗯?”

“之前是你救了我。”他認真說道,“而且你長得很好看。”

江嶼一愣,随即朗聲笑了起來。

“殿下為何睡夢之中也要緊皺着眉頭?”夏之行斟過一盞茶,“而今下毒放火一案已平,江馳濱在牢中過得煎熬,你還有何事值得如此憂慮?”

江嶼微微動了動,睜開眼,這才發現自己竟是不小心靠在軟墊子上睡熟了。

“最近總是做一些奇怪的夢。”他回憶着夢中的山洞與火苗,緩緩說道。

“是你這殿裏太熱了。”夏之行指了指一旁擺着的三個火爐。

江嶼将自己身上的裘衣向上拉了拉,眉骨放松地伸展着,“但還是太冷了。”

夏之行看出他這是在刻意轉移話題,繼續道,“只是下毒一案尚存疑點,你酒盞中的毒是二殿下指使,此點他已經認罪,但問題是丞相為何會中毒?”

他語氣一頓,“丞相酒菜中并未檢驗出毒來,只在他屍體的小臂上檢出一塊極小的,已經泛紫黑色的傷口,初步判斷是針-刺的痕跡。”

“這些案件細節,夏大人為何要說與我聽?”江嶼極為放松地靠在墊子上,聲音還有些許困意。

“那毒性極為劇烈,短時間內就會毒發,所以那針定是在宴會上刺進去的。而整個宴會上與丞相有身體接觸的人寥寥無幾,我仔細回憶了一番。”

江嶼擡眼,略淺的瞳色中不含感情。

夏之行點了點江嶼的肩頭,“你在宴會上問過丞相的衣料,同時左手在上面劃過。”

他比劃了一下當時的動作,身體向前探去,壓低了聲音,“而你當時劃過的位置,大概就是丞相小臂上針-刺過的位置。”

“……嗯。”江嶼伸出手指轉了茶盞,“好像是的。”

“江嶼,你跟我說實話。”夏之行一字一頓道,“是不是你所為。”

“自然不是。”江嶼立刻回答,聲音中甚至帶了些漫不經心的随意,“我要是有這個能耐,也不至于喝了宮宴上二哥給我下的毒酒,若不是命大,也早就不能安然坐在這裏與夏大人講話了。”

夏之行眉頭微皺,顯然是對江嶼中毒之事存疑,卻被江嶼插了話頭。

“夏大人,無論如何,沒有證據的事不能妄測啊。大人總不能一遇到案子,就往我這個柔弱可欺的人身上推。”江嶼笑道。

夏之行顯然還想駁些什麽,江嶼卻徑直站起了身,從床榻下抱起一打書卷。

“我們不如先從那宮女談起。而今那宮女畏罪自伏,死前請皇上把他們二人骨灰送還家鄉。父皇念她吐露真言,戴罪立功,便要請一位臣子以禮将骨灰送回。你猜,最後是誰主動領了這個苦差事?”

夏之行搖了搖頭。

“蕭向翎。”江嶼說着,把一打書卷散開在桌案上。

夏之行擡眼一瞥,差點沒一口心頭血咳出來,“咳咳……你,這都是些什麽東西?”

那些書卷偶有散開的,只随便打眼一看,裏面人物露骨的動作便躍然紙上。

江嶼只是笑着把那本攤開的合了起來,“這都是顧淵從民間街坊買來的雜書,雖然大部分內容不堪入目,但還是有些有趣的東西。夏大人可聽說過不歸山?”

他說着翻起一本書卷,指尖微動。

“只知道是那宮女的家鄉。”

江嶼微微搖了搖頭,“其實這地方民間雜事有記載,不過準确性并不能保證。”

他說着把書卷上的一處指給夏之行看。

只見上面寫着一段話

不歸山,至高不寒之地,氣合自然。

三百年前,百鬼橫出,術士以火焚之,卻唯有一例遺漏。

是為真龍所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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