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兩人到了角落裏的卡座, 面對面坐下。

薛寄問:“長話短說,你來做什麽?”

鄭倩美看着這個曾經被她當親生女兒疼的孩子。

以往薛寄見了她,會斂去滿身的鋒芒和桀骜, 說話都會輕一些, 但現在的薛寄滿臉漠然, 看她就像看一個陌生人。

鄭倩美沉默片刻:“我只是,忽然想來見一見你。”

薛寄略微挑眉,沒說什麽, 但眼裏寫的都是不信。

鄭倩美面上閃過受傷, 但如今的她已經再沒有立場要求薛寄什麽, 只能僵硬地扯了扯唇。

“你在皇宮,過得還好麽?”半晌,鄭倩美吐出這句話。

她其實也不說不清自己來這一趟到底是為的什麽。

這些天她的生活全都亂了套,兒子被第一軍校退學, 兩個女兒得知哥哥是走後門進的, 吵嚷着不公平, 為什麽自己沒有, 家裏的公司和店鋪也被媒體爆料出質量問題,不得不關店整頓, 且因此資金鏈出現了問題, 面臨破産危機。

薛成文整日不沾家, 跟他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在酒吧買醉,後來還染上了賭, 欠了不少外債。

被讨債的堵到家門, 鄭倩美才知道兒子都做了什麽。

她忽然就想起了那天薛寄搬出家時,對她說的那一番話。

‘我不走關系讓薛文成上第一軍校,你以為我是在害他, 耽誤他?’

‘薛文成不适合。’

當時鄭倩美沉默,她心裏明白,自己兒子不是從軍的那塊料,但她很難說‘對’。哪個母親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一個好的前途?哪怕是進去鍍一點金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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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短短的開學一個月,文成就完全成了另一個樣子,甚至還不如以前。

她問文成,到底發生了什麽,每當這時,薛文成就會惱怒地嚷她,或者一言不發推開她。她後來輾轉去問了第一軍校的同學,才知道這一個月發生的事。

第一軍校裏都是來自全帝國各地的精英,薛文成滿腹傲氣,覺得自己天下第一,可那有什麽用,沒過幾天,他就發現自己什麽都不會,哪裏都跟不上,成了吊車尾。

那些天才們也瞧不上他這種出身低又走後門的,明裏暗裏擠兌。

沒過多久,他就忍不下去了,和一個同學爆發了沖突。

哪知這其實正中對方下懷。

然後薛文成喜提退學,并且經過這次第一軍校的經歷,一蹶不振,沉迷買醉和賭博。

那種虛假的自我滿足就像泡沫,一戳就碎了。

鄭倩美恍然明白,她只知道進第一軍校是好的,可是她不知道,有一分能力,才有一分獲得。

原來薛寄真的是為了她和文成好,但是她……她當時并沒有明白薛寄話語裏的另一層深意。加上那些天文成一直在她耳邊念叨,她為了一點蠅頭小利,把薛寄推遠了。

在嫁入薛家那天,看見這個冷淡沉默又孤零零的孩子,她原本是暗下決心想對她好的。

為什麽會走到這一步?

現在薛寄在皇宮中面對那個暴戾的皇帝,怕是孤立無援,如履薄冰吧。

薛寄擡眼看鄭倩美:“我如果說不好呢?”

鄭倩美動了動唇,忽然感覺一陣無力。她攥緊手指,拿虛弱的聲音說:“我這裏還能湊到一些錢,加上借的那些,可以抵上陛下給的商鋪的價值。至于第一軍校的名額,陛下如果願意,我可以用其它東西……”

薛寄倒是真有些詫異了,她打量這個常顯得懦弱的女人,然後發現鄭倩美是認真的。

但是鄭倩美也知道,訂婚宴已經舉行,就算沒有舉行,以陛下的性格,這樣的行為怕是只會觸怒陛下,而不會讓陛下改變主意。

所以才會顯得這麽無力。

薛寄笑了笑:“打住吧,鄭女士。是薛文成發生什麽了嗎?”

鄭倩美唇色有些蒼白,看起來更疲憊了。

薛寄偏頭想了下:“第一軍校這個地方,其實十分排外。”

第一軍校的前身是皇家學院,直到如今也是貴族子弟居多,哪怕是當初的薛寄,也是憑着自己的強勁實力以及連年蟬聯首席的成績,才逐漸獲得那個圈子的認可和接納。

那個地方有的不僅是學術和熱血,還有許多暗地裏的彎彎繞繞。

“你想讓我幫他?”薛寄終于找出一條鄭倩美來找她的理由,并且認為八九不離十。

“不……”鄭倩美啞聲說,“不是這樣的。”

這些天家裏确實發生許多事,但她來找薛寄,為的不是這個。

她不想再和薛寄談利益上的事。

她或許其實,其實只是想看看這個被她辜負了的孩子,現在過得好不好。

她盯着薛寄的眼睛,看到了薛寄眼中的自己,那麽的狼狽蒼白。而薛寄眸子裏沒有絲毫動容,像是面對一個陌生人。

薛寄忽然點了兩下光腦。

“喏。”她從光腦裏抽出一張虛拟卡片,遞過去,“這裏是五十萬星幣,你去處理你那邊的事,不要再過來了。”

鄭倩美面色倏然變得失了血色。

“不……你不能……”

“什麽不能?”側邊悠悠傳來一道聲音。

兩人轉頭看去,高挑纖細的身影自拐角處走來,金發紅眸,眸子裏滿是興味。

椅子發出嘎啦刺耳聲響,鄭倩美不知所措的站起來,急忙行禮:“陛,陛下。”

薇歐琳斯卻看也不看她:“出去透氣透得這麽久,我還以為你又跑了。”特意在‘又’這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薛寄一看就知道薇歐琳斯沒有生氣,從善如流的垂下眼:“抱歉,陛下,讓您久等了。”

說着她朝薇歐琳斯走去,同時把卡丢到鄭倩美懷裏。

薇歐琳斯瞥她一眼:“早就銀貨兩訖了,給她錢做什麽。”

薛寄微微彎唇:“就當是……買了清淨吧。”

如果說之前她還在耿耿于懷,那麽經過這次,她忽然就釋然了。

她也明白了陛下特意出來一趟的用意,為什麽不讓裁縫到宮裏。因為皇宮守衛嚴密,鄭倩美根本沒有辦法來找她。陛下怕是早就看出她心裏的最後那份猶疑,想為她下一劑猛藥。

比起鄭倩美,身邊的這個人更加攥奪她的注意力。

她的心中,有股難言的滋味蔓延。

有外人在場,兩人作和睦狀,并列離開這裏。

薛寄沒有回頭。

從今往後就真的,再沒有關聯了。

鄭倩美被“銀貨兩訖”刺激一次,又被薛寄的“買了清淨”刺激一次。

目睹兩人消失在拐角處,她像脫了力一樣,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座椅上。

接下來便要挑選婚紗。

說是挑選,其實裁縫早就做出了許多種設計的實體,只等她們挑選完做最後的調整和改動。

薇歐琳斯選的是一身魚尾婚紗,貼身布料勾勒出玲珑優美的曲線,後面露出大片光潔的背脊,金色的長發束起,垂下點綴着蝴蝶的輕紗。

婚紗上的蕾絲和寶石等等都是純手工打造,有工藝品的質感。

在她從試衣間走出來的那一刻,薛寄整個人都定住了。

無怪乎說,婚紗是每個女人的向往。

薇歐琳斯朝薛寄走來,那是一種極有沖擊力的美,薛寄看着眼前如同天使一樣的女人,幾乎忘了呼吸。

她的心髒砰砰直跳,手都快忘記怎麽擺。

薇歐琳斯擡了擡下巴:“該你了。”

薛寄如夢方醒。

她有些狼狽的垂下眼,匆匆擦着薇歐琳斯的肩過去。

等進了試衣間,她頹然地靠到牆邊。

摸了摸臉,溫度是燙的。

食色性也。薛寄心裏滿是慚愧。

她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因為美色,對一個人有異樣的想法。

選定喜歡的婚紗試完,接下來就是看有沒有什麽不合身的地方。進行到中途,薇歐琳斯眉頭微蹙,忽然叫裁縫加快速度。

裁縫莫敢不從。

薛寄憑着裁縫擺弄,視線卻投向薇歐琳斯,有些擔憂。

她能感覺到,雖然薇歐琳斯在盡力克制,但隐隐的焦躁感和壓迫感還是逸散出來。

所幸在場的裁縫和其它工作人員都是Beta,沒有察覺。

弄完一切,薇歐琳斯匆匆走向懸浮車,親衛隊恭敬的讓開一條路。

薛寄猶豫片刻,跟了上去。

剛坐上車,薛寄就被一雙有力的手摁到座椅上,眼前投下濃重的陰影,脖頸尖刺般的疼痛,與此同時,懸浮車的遮擋緩緩升起。

這次薇歐琳斯的症狀明顯比上次還要重一些,眉頭因疼痛而蹙起,殘餘的神智似乎也不多,為了緩解疼痛,憑借本能啃着薛寄的脖頸,但始終不得章法——那是Alpha對待Omega的狩獵本能,這樣的做法,對薇歐琳斯的病情無益。

薛寄性子近來被磨得平和了,但到底是曾經的頂級Alpha。

她唇角克制地抿起,心底被薇歐琳斯的啃咬激起了些火氣。

那是Alpha的權威被挑釁的火氣,也是獵物在眼前晃悠所引出的躁動。

“陛下。”薛寄的聲音有些啞。

她擡起手,輕輕地觸碰薇歐琳斯的後脊,在确認薇歐琳斯沒有不适或者過激的反應之後,才試探性地加重了力道撫弄。

薇歐琳斯毫無所覺。

薛寄喉頭動了動,嗓音溫沉地哄道:“陛下,如果實在難受,我給您一個臨時标記?”

這也是醫師所提過的,把她的信息素注入到薇歐琳斯後頸內,最管用,後遺症也幾近于無的治療方式。

作者有話要說:  來晚了,抱歉TAT今天狀态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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