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下）
語畢，一把将小姑娘攔腰抱起沖出木屋，一瞬消失了蹤影。九命坐在地上望着大開的房門，白色的天光落進來，風隐隐吹過，樹影婆娑，身子被摔在牆上，還在疼，她忽然有些冷。
仿佛回到還有一條尾巴的時候，她的主人丢棄她，因為她闖禍了。
現在，她也闖禍了，三千年過去，自己沒什麽長進。
青辰回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深夜，一身風塵與疲憊。
他打開門，九命就擡起腦袋豎起了小耳朵，他什麽也沒有說，只是默默關上門，洗了把臉然後坐在床上，低着頭沉思。
屋外夜黑，屋內寂寂。
九命此時竟不知該做什麽，她不會道歉，絕對不會，猶豫片刻只是慢慢走到青辰面前，坐下，青辰埋着頭，只需稍稍擡眼便可見到端坐在地板上的小貓，一雙金色的眼睛無波無瀾注視他。
九命開口：“是她在翻你娘親的東西，不是我。”
她覺得可笑，明明最不把凡人放在眼裏，此時她卻向一介凡人解釋誤會，真真是越活越回去。
頓了頓，見男人不說話，九命又道：“你想好你的願望了麽？”
青辰微微擡起疲憊的眼，九命默默覺得，是她該走的時候了，他應該回江南繼承産業，與小梅成親，她在人間逗留太久，這不是好事。
真奇怪，三千年如水繁花而過，與他的日日卻夜夜鮮明。
她，是妖，這絕不可忘記。
她，已經是多餘的了。
“小梅臉上留了疤，我會娶她。”青辰聲音啞了些，想必他因此事已操勞不少。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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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何會報恩？”青辰道，“那已是很早之前的事情，祖先做過的好事，與後人無關。”
他的意思是開始質疑她了麽，為何還要呆在這裏。九命用爪子蹭蹭自己的小耳朵，聲音裏幾分輕蔑，“你以為，我真的是報恩嗎？”
“……”
“給你講一個故事。”
【柒】
九命跳到床頭，趴好，下巴擱在床沿，下頭就是青辰軟軟長長的黑頭發，她忍住了用爪子去撓撓的沖動，淡淡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出家人救下一只貓，這只貓被主人抛棄成為了流浪貓，被當地的小孩欺負，出家人将小貓救回來并給它療傷，而實際上，這只貓在那個時候已經通了靈性。”
“這只貓正在修煉，它想成仙，貓修煉至九尾才可成仙，而每修煉三百年才可長出一條尾巴，于是佛祖與貓定下約定，每三百年，去尋找那位出家人的轉世或者後代報恩，完成他一個願望，便長出一條尾巴，于是貓努力修煉，完成那個人後代一個一個的的願望。”
“你有八條尾巴……”青辰擡頭對上九命的目光。
貓咪平靜的眼神中不知藏了多少滄桑與疲憊，她眯了眯眼，“是，我維持着八尾的模樣，已經不知多久了，因我長到第八條尾巴的時候，每完成一個願望，便會長出一條尾巴，同時，脫落一條尾巴。”
永遠，八尾的模樣。
“我曾問佛祖，這是不是來騙我，我永遠無法得道成仙，佛祖卻不回答我，只叫我自個兒參透。”九命嘴角一絲嘲諷冷笑，凡人看不出貓的笑，青辰只能見她眯着眼趴在床頭慵懶的樣子，九命最後笑道：“大抵我完成你的願望，長出一條尾巴，又會脫落一條吧。”
她已經很累很累了。也許是最後一次，也許不是，九命說完後青辰很久未言，九命跳到地上慢慢找個牆角準備入睡。
“貓貓，你說我的願望，任何都可以完成麽？”
九命打盹一陣，床那邊突兀傳來了聲音，緊接着是輕輕的腳步聲，青辰高大的身影将她遮蔽。
九命擡起小腦袋，青辰的神情在黑夜中模糊不清，她點點頭，“是。”佛祖賜予她能夠完成任何願望的力量。
青辰低頭蹲下去，伸手摸摸九命的腦袋，他的手幹燥溫暖，“我想好了。”
“嗯，你說。”九命沒有擡頭，分別的時候到了。
他會老去在時光河流中，而她依舊維持這八尾前行，耳邊是男人溫和低醇的聲線。
“我的願望是，希望你能夠長出第九條尾巴。”
九命驀地擡首，直直看着青辰，青辰的笑意埋在陰影中，仿佛将這片夜色用燭光融融化去。她最後什麽也沒說，用濕潤的小舌頭舔了舔男人的掌心。
……
月光如紗，又如玉蘭花瓣鋪灑大地。
大戶人家的豪宅中，姆媽累極，趴在床邊睡去。
小梅的臉還在火辣辣地疼，燒了一般，迷迷糊糊間似乎有誰坐在床邊，低頭注視她。
她睜開眼，黑夜月色下，一名紫衣女子坐在身邊，周身泛着淡淡瑩白光芒，小梅驚得說不出一個字，因這女子生得太美，驚豔絕倫，五官比畫裏的人兒還動人數分。
而更令她瞠目的是，女子身後，有九條尾巴。
“他的妻子，還是利索點兒好。”女子淡淡開口，眼神與聲音都不可一世，伸出玉般的手指拂過小梅的臉頰，火辣辣的痛感頃刻間煙消雲散。
睡意如潮水襲來，小梅恍恍惚惚睡去。能夢見這般美貌的女子，一定是夢。
九命慢慢走進森林，微光将她籠罩，一男一女兩位仙童乘着祥雲由天而降，落到九命面前，雙雙行禮。
“參見九命仙人，佛祖有請。”
九命道：“好。”
【結局】
青辰拎着一只野兔子，柴刀杠在肩上，一邊哼歌一邊往家裏走。
今晚又有肉吃了，明明是只貓，怎麽就愛吃肉呢。青辰腳步一停，搖搖首失笑，忘了忘了，她已經不在了，升天了。
小梅臉上的疤不知為何就好了，他想了想，還是将婚事拒了，一身輕松，原因也不知為何。
念此已走到家門口，青辰一擡頭釘在原地，手一松，獵來野兔子摔在地上打了個滾兒撒着歡兒逃跑了。
他目不轉睛地盯着家門口，一個年輕紫衣女子雙手抱腿窩在門口，埋着頭，縮成小小的一團，像一只貓咪，似乎等了很久很久。過了會兒，意識到有誰來了，擡起白淨的小臉，見他呆了一呆，金色的眸子眨了又眨。
“我……”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回事兒，嘩啦站起來，手足無措的，看了看他，又低下頭，雪白的臉竟然騰地紅了，像一朵一朵後山的桃花開放，羞澀宛如嬌小少女。
“我、我、我跟佛祖打了個招呼……就、就……”
九命舌頭打結，還沒說完他已經走到她身前，她怔怔擡起臉，青辰的神情埋在陰影下，從懷裏摸出一支釵子來，九命一看竟然是那日小梅偷偷摸摸拿出來想戴在她頭上的釵子，海棠花玉釵，是青辰娘親的遺物。
九命還沒反應過來，青辰伸手将釵子插入九命的黑發中，扶正了，然後伸手抱住她，臉埋進她柔嫩的頸窩。
九命第一次被他這麽抱，臉紅得更厲害，張了嘴巴半天吱不出聲兒，越發覺得丢臉，心撲通撲通跳。
她不知道他還會不會回來，她以為他去了江南，她以為她會在這屋前等很久很久。
妖化人形，需食人心，若不肯，則将迅速耗去修為。
可她有三千多年的修為，這麽陪他一生，足夠了。
“貓貓，我把婚事拒了。”男人的聲音夾雜着熱氣熏她的小耳朵，九命回過神，臉燙得厲害。
“所、所以……？”
“為了補償，你嫁我罷，貓貓。”
作者有話要說： 溫暖系的文，略傻的兩個孩子
千裏的短篇都是純潔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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