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時引心口發悶,轉了轉水龍頭,将水量調到最大,他悶悶地嗯了一聲,努力維持着那種尋常的語氣:“今天我殺青诶,刑哥請我吃飯,你不回來跟我們一塊吃嗎,明天我就走了。”

“什麽時候走?”

“上午十點的飛機。”

喻惟江沉默片刻,忽然問:“時引,你是不是不開心。”

時引看了一眼嘩嘩流進水管的水,覺得有些浪費,便關掉了水龍頭,手按在開關上,他不想撒謊,所以沒說話。

時引對喻惟江是撒不了謊的,他會逃避自己的感情,但如果喻惟江直白地問他一句:時引,你是不是喜歡我?他的答案一定是肯定的。只是不知道肯定之後應該怎麽辦,他還年輕,玩性又大,沒考慮過未來,也從未想過結婚立業之類的事情,因為他的父母對他從來沒有要求。

時引知道自己其實是個很平庸的人,也沒什麽用,有時候還有些膽小,不願面對的事就選擇逃避。

當日複一日,他感覺自己對喻惟江的喜歡愈發強烈的時候,他常常會想,他連自己的未來都懶得去規劃,會不會把喻惟江的未來攪得一塌糊塗。

喻惟江的聲音總是讓人很安心,時引聽到他說:“我現在處理點事情,處理完就回來。”

“嗯,你忙你的。”時引有很多缺點,但是很懂事。

喻惟江有時很煩他這種“懂事”。

喻惟江嘴唇動了動,沒多說什麽,然後挂掉了電話。

“是心上人嗎?”顧昀清眨了下眼睛,問他。

喻惟江跟顧昀清還沒熟到把什麽都告訴她的程度,他閉口不語。

“如果沒有特別喜歡,還是不要浪費太多心力。”顧昀清的聲音像和風細雨一樣溫柔,說出口的話卻尖刻又薄情,她像用最精湛的技術雕刻出來的漂亮雕塑,有着最完美無瑕的外表,和最堅硬冰冷的內裏。

“說一說以後的事吧。”顧昀清露出輕松又充滿希望的笑容。

她對喻惟江沒有感情,但是喻惟江很英俊,接手興喻集團短短半年的時間裏,彰顯出來的能力也很強。現在在做演員的工作,雖然身份掉價,但是腳踏實地、堅定自由,像是個做什麽都會很優秀的男人。

從各方面來看,喻惟江都是個非常完美的結婚對象。

顧昀清開始暢談他們的未來,說自己已經看中了一套海邊的房子,房子帶有花園,他們可以養一只狗,最好是大型犬;她說孩子可以晚幾年再要,她不想那麽快就身材走形,還說她只想生一個,因為不願把自己的愛再分出來給另一個人,她想全心全意地只愛一個小孩。

顧昀清還提到了蜜月旅行,表示自己想去北歐,還想在當地再辦一場婚禮,要在教堂裏,現場只能有三個人,神父,她,以及喻惟江。

她好像說了很多,好像又不多。

顧昀清難得露出腼腆的笑容,一聊起與喻惟江未來的規劃,她變得有些不矜持。

喻惟江聽得并不認真,目光偶爾看向窗外,他将顧昀清計劃的未來替換成了他跟時引的未來。

馬路對面有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牽着一條德牧走過,天色将暗,路燈準點亮起,柔和地照亮了老人與犬的前路。

時引的頭像是一只貓,未來他們可以養一只貓咪,喻惟江更喜歡狗,所以還要再養一只狗,大狗,要像對面那只德牧一樣英俊威武。

喻惟江等顧昀清停下,才溫和地開口:“我今天是來跟你取消婚約的。”

顧昀清怔了兩秒,表情沒有多大的變化:“我們的結合,可以給喻家和顧家帶來不可估量的效益,對雙方都有好處,是雙贏的選擇。”

确實是雙贏的選擇。

喻惟江十五歲出國,在英國念完了高中,後又在父母的要求下,選擇了荷蘭的大學,進了名校的商院。他輾轉到另一個陌生的國度,重新适應不同的生活和語言,機械地完成學業任務,後來順勢考了研,等待下一步父母對他的安排。

他的父母只有他一個孩子,他沒有選擇,也沒有朱停遇那種灑脫的品質。

與顧昀清的婚約,是在喻惟江還在國外念書的時候就定下來的。喻惟江沒喜歡過什麽人,在父母單方面通知他要與顧昀清簽訂婚約的時候,他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喻惟江的父母就是商業聯姻,沒有感情,但也不算相敬如賓。

喻惟江從小到大的經歷告訴了他一個事實:沒有感情也可以生活在一起。

所以他可以習慣這種婚姻模式。

在遇到時引之前,喻惟江确實想過跟顧昀清結婚、生子,結合成一個體面的家庭。

這是他人生的必經之路,沒有顧昀清,也會有其他的女人。

“我知道。”喻惟江看着顧昀清,“但我不想跟你結婚。”

顧昀清搭在桌上的手收到了桌底下,輕輕抓着裙子,她的臉上沒了笑意,但神情還算平靜:“那是想跟剛才給你打電話的人結婚?”

“或許吧,如果他願意的話。”

“你父親會同意嗎?”

喻惟江覺得顧昀清幹涉得太多,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道:“取消婚約這件事,我會跟我父親說明,今天耽誤你的時間了,抱歉。”

顧昀清的手從桌底下抽了出來,重新交疊着搭在了桌子上,她笑了笑:“不會。”

離開劇組前的最後一天,時引喝多了。

刑骁攔不住,張捷懶得攔,說小孩終于脫離苦海,可不得多喝點,一醉了千愁。

時引在餐桌上,借着酒意對張捷進行了一番控訴,把平時不敢說的話都說盡了,逗得張捷不怒反笑。

喻惟江沒有趕在殺青飯結束之前回來,時引喝得迷迷瞪瞪,被刑骁送回了酒店。

兩人在電梯裏分手,刑骁執意要把時引送到房間,時引大着舌頭拒絕:“不用,就那麽點路。”他站在電梯門口頓了頓,忽然轉過身來,皺着眉問刑骁:“喻惟江到底什麽時候回來。”

他的語氣不是很好,不知道在氣什麽,刑骁哄他:“我一會給他打電話,祖宗快回去休息吧。”

時引在過道裏遇到了薛盛。

“時引?”薛盛見他身體打晃,過來扶了他一把,“你喝酒了?”

薛盛連聲音都很像喻惟江,時引轉頭看了他一眼。

眉眼、鼻梁,都有點像,如果是喻惟江,現在看到時引這副模樣,眉毛應該是輕輕皺着的。

喻惟江看身邊人的時候,視線總是微微垂落的,眼眸轉動的幅度不大,眨眼的速度比較緩慢。

薛盛看人也這個樣子。

時引心生煩躁,擋開薛盛的手:“能不能別學他了,做自己不好嗎。”

薛盛一愣。

時引轉身往自己的房間走,薛盛擔心他,跟在他身後。

兩人在房間門口站住腳,時引把房卡按在門把上,聽得“嘀”的一聲響,他在門口站了一會,轉過身,對薛盛說:“對不起。”

薛盛脾氣很好:“沒關系。”

時引眼睛忽然發酸,後背靠在了門上。

薛盛跟喻惟江長得像,但是性格完全不像,薛盛是暖的,喻惟江是冷的。薛盛比喻惟江年輕很多,眼裏有稚氣,沒有喻惟江那樣一雙、深情又淡漠的眼睛。

“你要緊嗎?”薛盛擔心地問道。

時引搖搖頭。

電梯“叮”的開門聲不遠不近地響了起來,薛盛擡頭看了一眼,看到喻惟江走出電梯,正往這邊走來,手裏拿了一束小小的淡黃色的花束。

喻惟江走近了,時引才緩慢地擡起了頭,他周身蒙上了濃重的酒氣,喻惟江微微皺了皺眉。

“他喝了挺多的。”薛盛說,“不知道怎麽了。”

喻惟江嗯了一聲,對他說:“你先回去休息吧。”

薛盛走了,時引有氣無力地倚靠在門上,垂着腦袋。他的脖子和臉蛋都很紅,鬓角的頭發散亂地別在耳後。

喻惟江撫了撫他耳邊的頭發。

時引偏頭躲了一下。

“你再躲,我下回都不會再碰你了。”喻惟江用平靜的語氣說出了冷漠的話。

時引很明顯抖了一下,擡眸看他,眼睫有些濕潤。

喻惟江把手裏的花束遞給他,語氣變軟了:“恭喜殺青。”

時引低頭盯着他手中那捧淡黃色的花束,遲遲沒有說話。

“怎麽喝了這麽多。”喻惟江拿着花,忍不住靠近時引,“全是酒味。”

他挨得很近,鮮花夾在他與時引的中間,飄散着淡淡的香氣。

時引喝醉酒的樣子有點可憐,睫毛是濕的,不知道是不是哭過。

“為什麽一直不說話。”喻惟江把他抵在門上,“之前問你是不是不開心,也不說話,你有沒有覺得你對我很不禮貌。”

“是不是不開心?”喻惟江再一次問道。

時引沒回答,擡起頭,他目光不太聚焦地看着喻惟江,發了一會怔,然後湊近,嘴唇軟軟地貼在了喻惟江的嘴唇上。

喻惟江愣了一下。

時引閉上眼睛,呼吸聲很重,他把舌頭伸了出來,又軟又輕地舔吻喻惟江的唇齒。

這個吻式生澀又色情,喻惟江想起了時引生日那天的夜晚,元熠跪坐在時知連面前求歡的樣子。

喻惟江學着時知連對元熠做的那樣,手指穿插進時引的頭發裏,用力地按住他的腦袋,急切又深重地回應他的吻。

他們越靠越近,喻惟江幾乎壓在時引身上,大腿抵着他的胯骨。

夾在兩人中間的鮮花被擠落了一片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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