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旎吻 這是個秘密

“濕透的衣裳，終究會幹，可以遺忘的，都不再重要。”

而遺忘不掉的，都悄悄在心底烙下印跡。

不是厭惡，而是臉紅炙熱的極致喜歡。

青春懵懂時喜歡上的人，原來真的可以喜歡很久很久。

久到，遺忘不掉。

※

夏季汛期，A市暴雨。

天氣惡劣的影響，公交停運，商場閉店，學校提前放學。

自然，柒中也不例外。學生們撐着雨傘，并不受天氣影響，依舊嬉笑聊天，三五成群的往校外走。

不一會兒，校園變得冷清空曠。

陰沉沉的天，暴雨拍打在玻璃窗，發出悶鈍的聲響。

一班的教室裏，有盞燈亮着，人剩下的并不多，只有四個女學生沒走。

席梨芝坐在前排，她戴着耳機在做英語試卷的聽力部分。

其餘的三個女生聚在後排靠牆的位置，中間是姜芸，嘻嘻哈哈閑聊各種八卦，誰和誰在一起了，誰和誰又分手了，聲音不算小，隔着耳機依然能夠鑽進耳朵裏。

席梨芝眉頭微蹙，忽略那些擾亂思路的聲音。

她垂眸默讀ABCD四個選項，努力維持着專注，來做聽力部分試題。

Advertisement

等所有選項填全對完答案，已經是十幾分鐘後。

席梨芝收拾書包的時候，後排三個女生已經拿上雨傘要走，路過她這裏，傳來更清晰的吵鬧笑聲。

其中，姜芸故意用腿帶了下桌角。

十足的惡作劇。

桌腿滑地發出刺耳的聲響，紅色記號筆滾動，帶着輕微的重量落在席梨芝的身上。

收拾書包的動作微微一頓，任憑她動作再快，拿開記號筆，也只是為時已晚的補救。

筆尖還是染紅了白色的校服裙。

白底綻紅，像抹朱砂。

突兀點進素淨的雪原，濃烈得紮眼。

這邊惡作劇得逞。

姜芸嘴角上揚，心情變得格外舒爽。

原本高二升高三的新學期，重新分了班，大家都是半生不熟，結仇沒這麽快。

可問題就出在分班後，姜芸的班花頭銜因為跟席梨芝同班，被男生們對比後摘掉了，而且就連男朋友秦宇，都很快移情別戀到席梨芝身上，甩了姜芸。

這個秦宇是體育委員，長得不算差，陽光運動型，班裏除了姜芸，也有別的女生喜歡跟他打鬧。

當然，席梨芝不屬于其中。

每次感受到秦宇的示好，都會回避掉。

她對秦宇越保持距離感，身為前女友的姜芸就越不甘心，也越來氣。

不甘心是怒氣來源之一。

班花頭銜易主，招來的妒忌心，則又是另一把火。

教室裏，姜芸像出了口氣，心情變得不錯，笑意愈發明晃晃，和另兩個女生一起走過。

這種制造出麻煩的狀況，已經不是第一次，每次都跟姜芸有關，就真的不關偶然的事。

眼看着始作俑者就要出了教室，席梨芝吸了口氣。

“姜芸。”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不算很大，伴随外面又猛又急暴雨聲，顯得微小單薄。

果然，起不到什麽作用。

只有姜芸身邊的兩個女生偏頭看過來。

背着名牌書包的姜芸本人像沒聽到，順便伸手扯了旁邊的同伴一下，似乎是讓別多事。

兩個女生默契轉回頭，不再看席梨芝，然後又如同什麽都沒發生，繼續之前的八卦話題。

畢竟事不關己。

很快，三個女生刻意說笑着，出了教室。

她們的聲音漸遠，周圍安靜下來許多，只有門窗外悶悶的風雨聲。

席梨芝心裏清楚，就算姜芸停下來，大概率也不會肯道歉。

但總比什麽都不做舒服些。

因為不想出教室之後和那三個女生距離太近，席梨芝沒着急走，而是在座位托腮看着窗外黑漆漆的暴雨，安靜的待了一會兒，

黑板上方的挂鐘，靜音無聲。

好一會兒，她才開始重新收拾書包，起來推回椅子，走出了教室。

夏末的暴雨并不溫柔，滂沱兇猛，天空也黑漆漆的。

走廊裏的應聲燈接連亮起，最後停在三樓的獨立衛生間。

關上門，席梨芝在水龍頭前搓了搓裙擺，紅色的痕跡并沒消退分毫。

她疲憊的默默嘆氣。

在轉來柒中之前，一直覺得學校應該都是風氣很好，學生們很統一，沒有欺負人的情況。

直到這學期，她和姜芸那夥人成了同學，才發現自己的想法太理想化。即便是重點學校的柒中，也不是沒有欺負人的。

以前那樣想，只是沒遇到而已。

高三班級在學校北面最偏的位置。

這個位置很安靜，遠離操場，也隔絕距高考尚早的學弟學妹們。

天色很沉，暴雨原因，晚自習取消，人基本都走光了。除了風雨聲，周圍清清冷冷。

樓梯間的應聲燈亮着，投下淡白朦胧的淺光，是這裏僅有的光源。

席梨芝下着樓梯，動作間，白色的裙擺微搖，記號筆留下的一抹紅，反倒襯得裙子和雙腿膚色愈發幹淨。

不過，她沒關注這些，只低着眸走路，神思不自主飄遠。

從不喜歡的姜芸，轉換到喜歡的薄原那裏，幾乎一秒鐘的時間，席梨芝眉間的沉悶斂去。

笑意在她唇角無聲彎了下。

是的。

暗戀就是這樣神奇，只要想到那個人，心情就會莫名變得好些。

席梨芝從書包拿出耳機，重新戴上，手機打開音樂列表播放。

暗光，涼風，暴雨聲，空曠的樓梯間。

耳機裏的音樂很柔和，女歌手的聲線空靈溫柔，相比她身處的環境，更像是另一個世界。

懷愛若竊賊，和她悄悄的喜歡很相似。

席梨芝下樓，一層又一層，走近一樓的階梯轉角，耳朵裏的旋律未停。

拐角後忽然聞到淡淡煙草味，讓她來不及反應。

步子早邁出去，她沒剎住閘，帶着那麽一絲絲的笨拙狼狽，結結實實撞到剛走到樓梯階的瘦高男生身上。

隔着黑色半袖，席梨芝的額頭紮在他懷裏，隐約的觸感，很硬很結實。

耳朵和臉頰迅速燒熱，她下意識退了兩步，才擡頭去看對方。

對面的男生瘦瘦高高，相對她的怯生生，他全然沒有，直接站在那沒動。

樓梯間頂端的燈光很暗，偏灰黃。

他沒穿校服，黑色領口微敞的半袖襯衣幾乎比暴雨天色還黯然深沉，肩寬腿長，昏黃的燈光映照，有張削瘦好看的臉，眉眼偏冷，依稀有股不太好招惹的疏離和痞氣。

那雙眉眼，尤其冷白膚色下那左眼尾的小淚痣，讓她睜着的睫毛顫了顫，臉更滾燙了。

耳垂也燒得厲害。

她忙摘了耳機，耳邊是驟然放大的暴雨聲，就打落在樓梯間的窗外，滂沱咆哮，聽着讓人格外心慌。

學校最不能惹，打架最狠戾，卻又禮貌冷淡，能讓她臉紅心跳的人，薄原。

新學期同班以後，她跟他說話的次數屈指可數，并不算多。

可她的暗戀情愫，仍舊在心底裏悄悄紮根萌芽。

他應該是剛打完架，樓梯間下面緊接着浩浩蕩蕩走來幾個男生，帶雨水的傘在手裏晃晃悠悠，臉和嘴角貼着創可貼之類的，邊上樓梯邊笑罵，每句話離不開薄原，一場架結束，似乎回味無窮，還在誇他牛逼，打的對方像孫子。

幾個男生瞧見薄原停在那裏，又有個穿校服的女同學身影，瞬間頓住了。

燈光昏黃，映照着薄原和席梨芝的臉。

“我操，班花！”

董輝沒忍住，半吃驚半興奮的喊了一句。

閑着沒事男生們讨論過班裏哪個女生漂亮，襯得起班花的頭銜。

雖然席梨芝平時話不多。

但她好看，足以讓男生們注意到她，排名班花這種娛樂的事，自然不會落下她。班花嘛，自然是哪個最漂亮選哪個。

旁邊的溫勝榮不由得笑了：“薄哥豔福不淺啊。”

趙磊也跟着樂：“不是吧薄哥，你上個樓梯都有女生堵你，還是個美女。”

八卦且聒噪。

薄原不耐閉了下眼，隐約頭疼的同時，覺得這幾個人的膽子越來越大了。

他淡漠着表情。

一個眼神冷飕飕掃去，那邊識相閉嘴。

薄原斂了眸。

今天是真的沒心情開玩笑。

昨天在酒吧喝了個通宵，散場出來的時候已經是黎明，今天上午在課上補了會覺，就有些受寒感冒，下午剛好一點，又處理職高那幫惹是生非的混子。

此刻他困倦的頭疼，這暴雨也讓人心煩，只想趕緊拿了遺落在課桌抽屜裏的手機回家睡覺。

沒想到，在樓梯轉角碰到席梨芝。

相比他的身形，她整個人嬌小柔軟，帶着點馨香。

薄原的疲倦一瞬間好似散了些許。

滂沱昏暗的雨天，冷風在側，掀起她半邊長發。

薄原沒動，低眸，目光掃過她的身上。

規規矩矩的學校制服，白半袖，百褶裙。

百褶裙的裙擺，明晃晃染了一塊紅色污痕，很紮眼。

再往下是纖細一掌可握的膝蓋和小腿，昏黃的樓梯間燈光籠罩，細膩瑩潤。

他略一揚眉，然後波瀾不驚的挪了眼，神色還是淡淡的。

風卷着雨滴斜斜吹過。

席梨芝就站在他面前，亂糟糟的腦袋努力回想了一下，好像是自己先撞上去的。

“抱歉。”她不敢看薄原，手指緊了緊書包帶，心依然跳的有點快：“我沒看到。”

道歉的語速有些快，生怕多說一個字就會洩露喜歡的秘密。

而在旁觀者的眼裏，這副模樣就像兔子撞了老虎。

後面的溫勝榮又沒憋住，吭吭壓低聲音笑着。

薄原沒有理會，看着面前的席梨芝，擡了下眉骨，似是覺得好笑：“幹嘛道歉，我也撞你了。”

心頭像被滾熱的羽毛輕掃，燒得呼吸也跟着滞了下。

席梨芝不受控制，擡起眼睫再去看他。

昏黃燈光在暴雨聲裏輕微的閃。

臉滾燙，應該很紅了，在這裏的光線應該不會被發現吧。

她眨巴一下眼睛，悄悄的想。

像是如她所願，薄原冷淡痞帥的臉沒什麽特別的表情，重新邁開一雙長腿，繞過她。

兩人就這樣擦肩而過。

席梨芝恍恍惚惚站在原地，心跳還是沒慢下來。

她睫毛輕顫間，煙草的味道就要消弭在濕潤的空氣裏。

不知道薄原的香煙是哪種，跟其他男生的煙有區別，很輕緩，不嗆鼻。

就像沉靜低淡的松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