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闕昀木然地坐着，巫雲逸打開了前後座間的擋板，遮蔽了視線。
“說出來會好過很多。”
男人一雙褐哞望着闕昀，語氣随意，但看到他的神情，闕昀即刻便明白了。
巫雲逸知道，他知道自己喜歡雲璟，他什麽都知道，既然知道，為什麽還會和他在一起……
淚水瞬間湧上了眼眶。
闕昀還想逞強，慢慢道：“什麽都沒有……”
尾音輕了下去，在他察覺到時，已伏倒在巫雲逸懷中，身體不斷顫抖起伏着，抽泣了起來。
本以為淚水已在墓園中流完了，沒想到現在還是不斷掉落下來。
闕昀也想起了雲璟結婚的事，還有他結婚前的事。
那是葬禮結束後不久，朋友幫他把放在學校的琴帶了回來，幫忙的條件是要和闕昀臨時組成提琴二重奏，在市中心的廣場上演奏。
朋友已拿到了演奏許可，兩人坐車到市中心，在五分鐘的準備後，演奏了一首Czardas。
在失去雙親後的日子裏，只有音樂能撫慰闕昀的心靈，但他的狀态卻不大好，朋友也是想鼓勵他才大費周章邀請他合奏。
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在好心朋友的陪伴下，音樂消解着闕昀的悲傷，甚至讓他感到了一絲快樂。
曲畢，圍觀人群紛紛掌聲，其中傳來了一聲“Bravo”。
女聲清亮而動聽，他下意識地看了過去，卻見到了一個意外的人。
雲璟站在人群中微笑地看着闕昀，手上拿着兩個冰淇淋筒。
那一瞬間，闕昀還以為他要走過來遞給自己。
但下一刻，雲璟就把冰淇淋遞給了身旁着紅裙的高挑女性，女性露出一個甜美而幸福的笑容，微微踮腳吻了吻雲璟的臉頰。
闕昀看着兩人有些發愣，朋友喊了他好幾聲，他才回過神來。
他和雲璟上一次見面是在半個月前的葬禮，那時他并不知道雲璟交了女友。
雲璟以前沒和其他人在一起過，也不意味着和這人女人會長久。
按捺着心中的震驚與不悅，闕昀同朋友繼續演奏，隔日找了個借口去了時家。
在那裏，他再次見到了昨天喊“Bravo”的女性，雲璟則親口對他說“我要向她求婚了。”
他告訴了闕昀他的求婚計劃，讓他對其他人保密。
雲璟不會知道那時的闕昀是什麽感受，正如他不知道他如今正在哭泣。
當時闕昀和巫雲逸住在一起。
準确來說，是巫雲逸收留了他，讓闕昀呆在已經屬于他的房子裏，時限到年底為止。
他答應巫雲逸，在年底前，他會整理好東西，搬離自己生活了十九年的這座屋子。
得知雲璟要在下周求婚，又快要失去自己的立身之處，闕昀在外面呆到深夜，時近深夜才回到住處。
回來時，他在樓梯上碰到穿着睡衣的巫雲逸，撐着精神道了晚安後，闕昀本打算去休息，但卻睡不着，幹脆起身去了琴房，坐在陽臺上拉琴。
如今想來，當時的他多麽傻，被悲傷牽引着做出的決定最終導致的，是如今忘卻的自己。
巫雲逸那日深夜結束工作回來，本以為闕昀已經睡了，侍者卻說他還沒回來。
電話打不通，他正準備去找，闕昀就上了樓梯。他看上去有些無精打采，也沒怎麽和他說話。
見闕昀人沒事，巫雲逸也就準備去休息，打算第二日再問闕昀發生了什麽。
沒想到他剛睡着不久，琴聲就響了起來。
他本想忍忍，但琴聲時而悠揚，時而激烈，闕昀像是在借着琴發洩什麽。
巫雲逸本就不多的睡眠被打擾，他下了樓直接推開了琴房門。
偌大琴房一盞燈都沒開，闕昀坐在陽臺上，月光落了他半身，他穿着一套白色睡衣，光腳踩在陽臺上，拉着Saint-Sans的LeCgyne。
燈“啪”地在房中亮起，闕昀像是從夢中驚醒般，轉過頭來。
巫雲逸還沒開口，便望見闕昀一臉失魂落魄的模樣，怒氣轉眼便沒了。
“怎麽了？”巫雲逸往前走了幾步。
闕昀定定地看着他，接着将琴靠在欄杆上，站起身朝他走來。
他微微踮腳，擡手捧住巫雲逸的臉，盯着他一字一頓道：“和我結婚吧。”
空氣靜了幾秒，時間仿佛過去了一個世紀那樣漫長。
“你認真的？”
“嗯。”
“好。”巫雲逸說着拉過他的手，将他擁入懷中，狠狠地吻了他。
變故接連而來，闕昀決定抛棄過去的生活，改變之一就是他再也沒碰過琴了。
“為什麽……”他在男人懷中抽噎着：“就因為這種事不碰琴了……”
而且竟是他向巫雲逸求婚的！
他清楚地想起當時是懷抱着怎樣的自暴自棄說出了這句話。
他将自己交了出去，想一舉扭轉生活的軌跡。
可以說他在利用巫雲逸，如果現在跑走的……總覺得會像是始亂終棄的渣男。
可是巫雲逸怎麽就答應了？
為什麽明知道他喜歡別人，還是同意和他結婚？
闕昀同時也想起，過去的自己做出了決定，決定不再喜歡雲璟。
想到這裏，他似乎也就沒那麽難受了。
只是心上的傷口想必還需要時間調整，才會完全愈合。
哭累了，闕昀坐了起來。
他抿着嘴唇，一臉不甘心的樣子。
巫雲逸看着覺得好笑，但想到他是因為雲璟做出這種表情，心裏很是不愉快。
“冷靜了？”他擡手用力捏了一下闕昀的下巴，像是輕嘆了口氣：“剛才買手機為什麽不開心？”
“……我也說不清……總覺得……”闕昀深吸了口氣，聲音還哽咽着：“總覺得大家都在忘記過去，我也沒辦法讓時間停下來，感覺……好無力……”
空氣安靜了一瞬，巫雲逸用力彈了一下他的額頭。
“好痛！”闕昀皺着眉頭，捂住了額頭：“幹嘛！”
“笨蛋，你才多大，有大把時間可以浪費，思考的方式就和老先生一樣了。”巫雲逸用力揉了揉他的頭，把他本來就沒有的發型弄得亂七八糟的：“未來一定比過去更好，我會給你更好的未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