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闕昀的腦袋被酒精泡得天旋地轉,一時不知是聽錯了,還是他誰醉了。

一秒愣神後,闕昀笑出了聲:“世嘉,你的酒量還是一如既往得糟。”他說着要抽回手。

薛世嘉卻沒松手。

愛好運動的學弟,除了偶爾幫着裝飲水機的水桶,從未顯出這般力氣。

他像鷹一般,緊緊地拉着闕昀的手,另一只手也覆上了闕昀的手臂。

“我知道。”薛世嘉側身面對闕昀。

倒挂着的酒杯狀吊燈在上空搖晃,薛世嘉一雙明亮眼眸也漾着波光。

“你先生很忙,忙到沒時間關心你,所以你才會……”

他拉過闕昀的手,琴繭撫過道道觸目驚心的疤痕。

“而且你不是為了還債才和他結了婚?現在我可以幫你,所以你已經沒有和他在一起的必要了。”

從學弟嘴裏吐出的話語,在闕昀的胸口作響。

他……好像是來真的。等等,這是怎麽回事。

“世嘉,你到底在說什麽。”闕昀眨了下眼睛:“我……不是為了還債才和他在在一起。”

薛世嘉笑了一聲:“那是為什麽?我想不明白。你知道嗎昀哥,你和我說結婚的時候,我腦子裏蹦出來的是什麽念頭。啊,明明上一周才一起在街頭表演過,為什麽你就擅自……要是早知道你是這種體質……”

說着說着,薛世嘉松開了闕昀,擡手擋住額頭,聲音哽咽。

闕昀的手落到身側,要擡手安慰他。剛碰到薛世嘉的肩膀,薛世嘉就扭頭看來。

“昀哥你就是這樣,對誰都是這樣。無論被怎麽傷害和欺騙,你還像個傻子一樣抱着希望……”薛世嘉一口喝完了杯中清液,咚的一下放了杯子:“你知不知道,最後難過的都是你自己!”

闕昀:“……”

果然是醉了。

薛世嘉對他有多般抱怨,大概是多少年積攢在一起情緒。

但哪怕現在知道他對自己的感情,闕昀也并無感覺,因為……因為……他不自覺地笑了出來。

原來這就是雲璟對他的感覺。

“走吧。”闕昀理了袖子,付了酒單。

他将薛世嘉從椅子上拽下來,後者小聲抱怨,說還要再喝。

闕昀:“明天還有演出,醒來會後悔。”

将薛世嘉拽出酒吧,天色不知何時,已全暗了。高矮不一的建築籠罩在燈光中,夜色也變得模糊起來。

薛世嘉跌跌撞撞邁着步子,闕昀負責修正他的位置,以防他撞到電線杆上。

真摯的感情沒法得到回應,這也是無可奈何,沒有辦法改變的事吧。

在這一刻,闕昀覺得自己才終于想通。

像是腦袋裏冰柱融化,過去的便讓它過去,不也挺好。

他還有自己的人生要過。

到了公寓樓下,正見南宮念下來。

她照常冷着張臉,走出電梯見到闕昀,又瞥了眼好似神志不清的薛世嘉。

“你知道他住哪兒嗎?”闕昀苦笑道。

南宮念點了下頭,一把拉過薛世嘉:“我可以送他過去。”

薛世嘉卻挽着闕昀手臂,只聽南宮念靠在後側,湊到他耳旁:“小心我說出你在裝醉。”

二十歲的青年一個激靈,放開了闕昀的手,頓時聽話得像個小孩。

讀書時,他們兩方都對闕昀抱有好感,于是約定另一個絕不許先說出口,也就成了所謂的共犯。

這女人能呆在自己喜歡的人身旁,看着他結婚生子,卻依舊不動神色,實在是個狠角色。

“對了。”南宮念一手抓着薛世嘉,好似牽了條繩,另一只手拿出手機:“你給我發這條短信什麽意思?”

闕昀瞪大了眼睛看去,也透着醉意。

白色屏幕上,寫着【我和巫雲逸,睡了。】

闕昀:“……”

“我不是家庭醫生,”南宮念收了手機,“不管這些。”

她好似有些氣鼓鼓地,拽着薛世嘉往外走。

闕昀進了電梯,耳朵已紅得好似要掉下來,連忙拿出手機。

他本只打了前幾個字,鍵盤聯想出了後兩個,又不小心發了出去。

擡手按住臉,有了依仗,他不自覺地背靠電梯往下滑,身體這個時候才開始發軟。

在這密閉的空間裏,酒精的作用愈發加強。

獨立電梯入戶,按鍵後直達樓層。

門緩緩打開,闕昀還沒撐着地站起來,一道身影就來到了門外。

闕昀盤着條腿,一手撐地,另一只手勾着脫下來的外套,有些發愣地擡頭。

巫雲逸單手按着電梯門邊,俯視着闕昀,身上還穿着外出的衣服。

他一腳走了進來,還不待闕昀反應,就将他拉起,寬大的手掌撫過闕昀的腰身支撐,隔着層薄衫,掀起了熱度。

闕昀的身體明顯抖了一下,似是酒精的作用,耳尖的紅色也還未褪下。

“謝了。”他借勢站起,要離開巫雲逸的懷抱。

心中多少生出一絲怨。

他差點兒一屍兩命,巫雲逸怎麽什麽都不知道!

當然,或許是他不想引起更多事端才沒說,畢竟以那位格麗特姨媽的手段,恐怕自己也活不到今天……

無論多麽可怕的事,都在酒精的作用下,能夠鼓起勇氣直面。

闕昀回身,拉住了巫雲逸的領帶。

他雖想用力,手卻不自覺地往下滑,只抓住了末端。

闕昀欲言又止,神情朦胧。

在安靜的走廊上,兩人貼得很近,彼此的氣息交纏在一起。

“……”

巫雲逸沒有說話,好似在等待闕昀開口。

一直都這樣,真是狡猾。

“……”闕昀捏過他的領帶,視線飄忽,轉了又轉,落在男人的面上:“萊恩出生的時候,我差點死掉。”

短句徐徐說出口,他沒料到巫雲逸好似忽被雷霆之聲落于耳旁,壓低了眼皮,眼角染上了一層顏色。

極淺極淡的紅,不是靠得這麽近,根本看不清,還以為他面無表情,無動于衷。

“……啊,是有這麽回事,你想起來了?”他像個木頭似的複述着,虛扶着闕昀的手要落到他身上,但又沒這麽做。

由于隔着厘米距離,闕昀明顯感到巫雲逸的身體在起伏。

他好似在克制自己的情緒,眼眸一瞬低垂,若皮格馬利翁的雕像,讓人再也看不到除了他外的其他存在。

“算是吧,但我現在不還活得好好的。”闕昀忍不住說出安慰的話語,卻也知自己有幾分強撐。

他恨不得将全部的抱怨說出口,但他又做不到。有時,他是那麽軟弱,不想破壞看似平靜的生活。

“所以你以後能別對萊恩板着張臉嗎,他可是你的親生骨肉。就算不是親的,他也是個孩子——”

巫雲逸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哼,像是被他逗笑了,頓了頓說道:“格麗特說了什麽?”

“……也沒什麽。”闕昀決定還是暫時不說了,轉身要往房間裏走。

他甫一背過身去,巫雲逸就扣住了他的手。

身體一頓,幾乎是出自最深處的反應,闕昀緩慢地轉過身,抱住了巫雲逸。

他拉着巫雲逸的衣邊,額頭正好貼在他的眼下。整個人都浸泡在沉悶之中,似是暴雨來臨前,頭頂有着揮之不去的陰雲。

隐約有察覺。

聽說闕昀從馬上摔下,他就懷疑有事。

但畢竟是姨媽,哪怕保守,怎麽想都不覺得她會動太過分的念頭。

之後是闕昀帶着萊恩去往島上,瞞着他做的事,竟能讓他一無所知,不可能沒有幫手。

告知他有資金變動的,是名為克裏斯的銀行家,姨媽舊是識的孩子。

今日萊恩又聽到了一些,斷斷續續的話語,他還不明白,但轉述給他,巫雲逸即刻就知道了。

他錯過了多少,他忽略了多少,他恐怕是全世界最不合格的丈夫。

“對不起……”巫雲逸輕聲道:“對不起……”

闕昀輕輕地搖頭,這也不是他一個人的錯。

要是所有人都能表裏如一,要是所有人都能不被蒙蔽,要是所有人都能看清世間萬物,一花一草。

這個世界早已成為了烏托邦,不過是夢罷了。

“如果你覺得痛苦……”巫雲逸輕聲道,又止住了。

“真是個笨蛋……”闕昀哭笑不得,擡起頭來,淚眼婆娑地看着他:“但是現在我知道了。”

他在巫雲逸的身邊,覺得安心。

只有當他觸碰自己的手時,他沒感到任何驚懼。

死亡的迫近,令人湧出對生命的渴望。

闕昀抓着巫雲逸的衣邊,湊了上去。唇瓣觸碰,巫雲逸落在空處的手即刻貼近,轉眼間就将闕昀罩在牆邊。

幾陣忽近忽離,闕昀雙唇微啓,擡眸盯着巫雲逸。

他好似在燃燒。

“可以嗎。”巫雲逸單手壓在深色的牆紙上,另一只手落在闕昀的耳側,迫不及待,但又保持着些許的距離。

闕昀想笑,但沒力氣笑,只拉開有些暗啞着聲音說:“我說不可以呢……你還能忍多久?”

巫雲逸好似很認真地思索,回道:“我不知道……但是……”

闕昀定定地看着他,心髒快要跳出胸口。

“我現在就像将你吃掉。”巫雲逸沉聲道:“從裏到外,從上到下,到你再也沒法發出聲音,到你只屬于我,永遠都屬于我。”

巫雲逸說着湊前,闕昀以為他要親上來,沒想到巫雲逸用牙齒蹭過他下颚,咬在了他的肋骨位置。

他像是失去了理智的野獸,說出的話語不過是為了遮掩自己真實的樣子。

真的像是要将他吃掉。

闕昀想不起來從前兩人是怎麽做的,對他而言,這就是第一次。

無數星點劃過眼前,他覺得自己好似失去了自己,想要逃離但又舍不得。

走廊上的挂畫“啪嗒”一聲掉在地上,鮮花花瓣輕微搖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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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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