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到皇宮時,雨已經停了。

林清玉乘着轎子,被直接擡進了宮裏,且不說不合禮法,她自己也覺過于張揚,奈何許慎一口咬定這是陛下的吩咐。

進了宮門,一路又到了陛下的寝宮,門口早有人迎着。

遠遠見到林清玉,便上前迎着她往偏殿走,領頭的太監臉上挂着燦爛的笑,熱絡道:“林公子,陛下聽聞您要過來,高興壞了,早早便放下事務在偏殿等着您呢。”

許慎見聖上已經派人過來,便告辭離開,找地方休息去了。

偏殿裏各種絕色美人兒輕歌曼舞,靡靡之音繞耳不絕,林清玉只一眼,便覺眼花缭亂,不待她行禮,軟榻上的陛下目光微動,眼底閃爍着淺淺笑意,“清玉,過來坐。”

今日的陛下一身雪白色長袍,懶懶散散倚在軟榻上聽曲兒,一手随意撚着酒杯,說不出的春蘭華貴,宛如谪仙。

林清玉上前,距離幾步卻踟蹰着不肯再上前,她對陛下畏懼之心并非一朝一夕能改,與陛下同坐,實在太冒犯了。

陛下也不惱,一雙好看的眸子靜靜凝望着她,無聲催促,堅持着,林清玉只得硬着頭皮在她身旁坐下,剛坐下,一只滿袖香風的手輕輕拂過,撫摸着她的頭頂,“來了,可是有事需要朕幫忙?”

一下子戳破了林清玉的心思,她确實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平日無事,哪見你來宮中尋朕,都是朕得閑出去探望你。”

林清玉更是羞窘,低頭不知該如何答話。

陛下語氣輕柔些許難以琢磨的幽怨,但并無責備的意思,将桌上糕點挪到她面前,“用些先墊墊肚子,晚膳馬上就來。”

“母……母皇,”林清玉羞到了極點,艱難擡起頭,“我不餓……”

卻見眼前陛下愣住了,喜怒不形于色的陛下忽而又綻出笑容,神色難掩激動,似是想要擁抱她,半晌又緊握拳頭放下,一連說了三個好,才鎮定下來,“那便不吃了,母皇帶你出宮游玩如何?”

自從搬進皇宮,幾個年幼的皇子皇女都曾要求過出宮玩,似乎宮外是個格外的吸引人的好地方,陛下似乎高興昏了頭,便也以為林清玉也會喜歡。

倒是令林清玉怔了怔,她看到了陛下的動作,心念微動,她搖頭,低低道:“母皇,我能抱抱您嗎?”

有了第一次嘗試,第二次就順口多了,顯然,陛下也同樣淡定下來了,嗯了聲張開懷抱,“清玉有何求?但說無妨。”

陛下有足夠的耐心,眼神溫和慢慢等待着林清玉的靠近,直到林清玉做好心理準備,克服心中敬畏抱住了她的腰,她才放下手臂将人攬入懷中,微垂眼眸,輕拍着林清玉的背。

絕美的女子,臉上雖未留下歲月侵蝕的痕跡,眉目間卻有着獨屬于一個母親的溫柔,看着林清玉,“玉兒,往後住宮裏可好?陪陪朕。”

林清玉些許遲疑,她并非未成年,已經有了娘子,陛下會願意她帶着小娘子一起住進來嗎?

“不願?”陛下笑了笑,“不願便罷了,朕已經令人在趕工修繕王府,估摸着年底便能搬進去了。”

說着,她揮了下手,殿裏的歌舞停了,與太監們一并拱手行禮慢慢退出了殿內。

聽着她的聲音有些落寞,林清玉不解她貴為天下之主為何會這般,卻是口比心快解釋道:“母皇,我已經成婚,住在宮裏恐不合适。”

陛下摸了摸她的頭,沒有再說什麽,喊了太監進來,“去把朕禦書房裏的那個玉匣取來。”

……

一處燈火通明的宮殿裏,約莫十五六歲的華衣少年面容猙獰,氣急敗壞怒吼道:“那個姓林的到底什麽身份!為什麽他一來,母皇又把父君禁足了?”

他下首跪着一個太監,太監慌忙回話道;“還請大殿下喜怒,奴才打探得來消息,只知他是蘭軒的妹夫,一個窮小子,因何受陛下青睐奴才也不知啊。”

“該死的賤民,本殿下去會會他。”

大皇子氣沖沖離開宮殿看陣勢是誰也攔不住他。

太監在門口萬般阻攔,他還是放狠話要進來,門外吵吵鬧鬧傳入耳中,林清玉一時也顧不上好奇陛下給她的玉匣子裏面裝的是什麽了,随便揣進懷裏,看向陛下,這般放肆是會令陛下生氣的吧?

“讓他進來。”

陛下冷冷清清開口,滿滿的疏離感與威儀感,跟方才那個近乎溫柔與林清玉說話的判若兩人,林清玉想忽視都難,抿着唇壓下心底的開心。

似是心有所感,陛下含着笑瞧了過來,與她對視,自然也察覺到了她的歡喜,“一會兒朕便打發他出去,吵的頭疼。”

“這……”

似乎不大好吧?

對方該是自己的弟弟,但不知怎麽的,林清玉就是不想勸上幾句,張了張嘴什麽也沒說,重重嗯了聲。

陛下眼中笑意又深了深,輕嗔道:“小氣鬼。”

說的自然是林清玉了。

林清玉倒也不怕給陛下留下不好的印象,随手拉過陛下寬大的衣袖遮過微熱的臉,小聲嘟囔,“是他小氣鬼,我這麽久見母皇一次他也要搶……”

當然,陛下也沒有說什麽身為長姐理應讓着弟弟妹妹,附和着點點頭,順勢将人攬入懷裏,頗為寵溺,“吾兒說的有理。”

說話間,大皇子已經到了,走到殿中便停下腳步,跪在地上道:“見過母皇,兒臣給母皇請安。”

“你眼中可有朕?在殿外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陛下開口,縱使指責,亦是喜怒不辨,語氣與平日并無不同,只少了幾分對着林清玉才會有的溫柔。

林清玉想轉過身看看那大皇子,奈何身子一動,便覺陛下的手更緊了幾分,又羞又窘,只得作罷,老老實實埋首在陛下懷中。

“兒臣不敢,是蘇公公一直阻攔兒臣,兒臣……”

聽着他解釋,年輕的女帝神色不變,打斷他道:“輕舟,這是朕的旨意,你可是有異議?”

“兒……兒臣不敢……” 大皇子楚輕舟頭垂的更低了,眉間間再無一絲嚣張不滿,從微微晃動的衣擺下隐隐可以看出他萬分緊張驚畏,顯然也是極為忌憚陛下的。

“過來見過你皇兄,你不是一直好奇她的身份嗎?”

陛下已然知道他派人打探林清玉的事,大皇子臉色一白,很快又滿眼不可置信,“皇兄?”

陛下微微颔首,“嗯。”

随着陛下話音落,林清玉終于感覺陛下松開了她。

她回頭看過去,只見大皇子一手指着她,看她的目光跟見鬼了似的,臉色在驚懼憤怒間不斷變幻,不願相信,“母皇,兒……兒臣怎會有皇兄?為何兒臣從未聽說過他?”

“輕舟,把手放下,不準對你皇兄不敬。”陛下語氣淡淡,卻有種不容置疑的威儀。

大皇子猛地一驚,讪讪放下了手,卻仍是不甘心,“母皇……您會不會是弄錯了?”

“給你皇兄見禮。” 陛下望着他,眼神深邃,波瀾不驚,“莫讓朕再說第二遍。”

“兒臣……”

噗通一聲,大皇子跪倒在陛下跟前,憋的臉紅脖子粗,在陛下面前他倒是不敢口出狂言,無聲反抗着。

林清玉見他這般為難,心裏說不上什麽感覺,皇宮裏大抵只有陛下歡喜她的存在了。

“母皇,算了,皇弟不顧阻攔求見您必定有要事相商,清玉便不打擾了。”

她站起來準備告辭,直起腰的瞬間便感覺懷裏有東西滑落,卻來不及接住。

白玉匣掉落速度極快,宛如一道白影,落地的剎那,清脆悅耳的碎裂音令整個大殿都靜止了。

巧奪天工的白玉匣四分五裂再難拼湊完整,一塊金色的令牌靜靜躺在碎裂的玉片之中,如朕親臨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盤踞其上古樸威儀……

林清玉一瞬間就認出了這是當初小娘子從許慎身上拿來的那一塊,想不到陛下竟然會給自己。大皇子卻搶先一步将掉落在地上的令牌撿起來,死死抱在懷裏。

原以為是板上釘釘的儲君之位,竟然落在一個不知名的野種手裏。

半大的少年宛如瘋了一般,已不知收斂心中狠厲,目光陰冷像淬了毒,死死凝固在林清玉身上,喃喃着, “母皇……母皇……你是老糊塗了嗎?這麽貴重的東西怎麽能給這個野種,我才是您的長子啊,儲君之位是我的……”

林清玉第一次受到別人這麽大的惡意,這種想要将她生吞活剝兇狠的眼神刺她心口一悸,身形不由一滞,愣住了。

“放肆!”

一聲低喝,陛下神色一沉,蹙眉道:“來人,将楚輕舟剝奪皇姓,貶為庶民,逐出京都,終生不得入仕,朕不想再看見他。”

天子一言,斷沒有商量的餘地。

如寒冬臘月裏的一盆冷水兜頭澆下,大皇子直沖腦門的熱血瞬間涼了,但任他哭喊求饒,還是被拖出了偏殿。

像是一場鬧劇……

陛下揉了揉眉心,制住林清玉勸阻的話,又道:“豈有此理!王貴君竟教出這般好兒子,朕還沒死呢就妄圖染指皇位,狼子野心焉能容忍?”

“傳朕旨意,将王貴君打入冷宮悔過,什麽時候反省清楚了再說,任何人不得探視,違令者斬。”

林清玉聽陛下聲音,似乎氣得不輕,忙彎下腰幫忙順氣,蘇公公在一邊勸慰道:“陛下喜怒,莫氣傷了貴體……”

“下去吧,”陛下揮揮手,“朕身體不适,取消明日早朝。”

蘇公公還想再勸,陛下已經阖眸,輕靠在林清玉身上,明顯不願再多說什麽。

宮殿安靜下來,陛下又睜開了眼,唇邊噙着笑意,仰頭看着林清玉,“吾兒可是怕了?”

此刻的陛下身上已看不出半分危險,風華無雙的容顏極具欺騙性,笑意淺淺看起來無害極了。

“不怕。”

林清玉搖頭,她不傻,已經感覺到陛下待她不同尋常。

不過陛下可當真是喜怒無常,有些像上一世人們口中那個冷漠絕情的陛下了,但那厮居然敢說陛下老糊塗,當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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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天涼了,(想要快些完結),就讓大皇子下線吧。

陛下:大皇子只有一個,就是吾兒→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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