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雪

“去啊,為什麽不去?我要過去,阿九說它也要去。”朔夜起身來将地上團得安逸的阿九也抱起來,捏着阿九的爪子問它:“是不是,阿九?”

阿九被朔夜從美夢中叫醒,喵嗚一聲,只讓朔夜看到了一臉厭煩。

桐笙見阿九那表情,噗嗤笑起來:“你瞧你,連阿九都不待見你了。”

“它不待見我不要緊,要緊的是你可別這般對我。”

“再說吧。”。将阿九抱進自己懷裏,桐笙對朔夜說:“竹園那邊平時沒人去,現下過去或許一個腳印都看不到的。嗯,想想這倒有些誘人。”

“想來昨兒城外那條被人踩過的道路讓阮小姐您很不滿意了?”

“可以這麽說。”

“那麽一會兒我可不能搶先去踩那沒被破壞過的雪地了。”

朔夜說不踩,桐笙也不必擔心自己不能成為第一個在那裏留下腳印的人,誰知朔夜走在桐笙後頭,那一直安靜窩在桐笙懷裏的阿九卻突然從她懷裏蹦了出去。這一蹦可好,總在暖屋裏呆着的貓兒腳掌那兩雙軟軟的肉墊踩在雪上,即刻被冰冷的雪給驚吓到,阿九便在雪地上連蹦帶跳,不知所措的一路向前竄跑。

“阿九!”桐笙滿心期待的雪地就這般被阿九給破壞了,氣得她想也沒想就跟着沖過去,追着阿九滿園子跑,一邊追一邊吵着:“你個小壞蛋,賠我這一園子無暇的雪!”

朔夜跟在後頭進了園子,饒有興致地看着桐笙追着阿九到處跑,就像看着曾經的桐笙在翠雲山上追着那只狐貍阿九一般。突然阿九從朔夜身邊跑過去,桐笙追得急,又因為在雪地裏無法控制自己的步伐,所以等她發現自己快要撞上朔夜的時候,已然停不住腳。

桐笙一頭撞在朔夜懷裏,朔夜沒躲開,便被她撲過來的力道給撞倒,兩人交疊着倒在了雪地裏。

雪深不足将朔夜整個埋進去,但那并不影響一些積雪在朔夜倒地的時鑽跑進她的衣服裏。桐笙從地上支撐起身子,瞧見一些飛濺起來又落到朔夜身上的雪,自己都冷得打顫,便趕緊爬起來,又忙不疊地去拉朔夜:“你沒事吧!”

朔夜站起來,不急着拍掉身上的雪,只覺得掉進脖子裏的那些雪太涼了。她伸手去弄,可那些雪已經融化成水,濕在衣領上讓她皺起眉頭。

在朔夜覺得難受的時候,桐笙便着急地幫她弄頭發。桐笙自己畏寒,光是看着朔夜身後的那些雪就覺得好冷。“對不起,是我大意了。”

桐笙很難得的關心,朔夜卻沒有讓它存在太多,反而将桐笙拉到自己面前,捂着她凍紅的雙手。“不要玩了,我們回去吧。”

“可是阿九……”阿九已經跑不見了。

“你先回去,我去找它。”

桐笙不肯。“它是我的寵物,當然要我自己找!”

“剛剛的雪落得太裏面,你回去替我準備一身衣裳,我找到阿九就回來。”朔夜說話很溫柔,卻有種不可拒絕的氣勢在裏頭。見桐笙猶豫着未有動靜,她便想了個辦法,從地上捧了一團雪捏成團,道:“我覺得找阿九不是着急的事情,反正我也在雪地裏躺了一遭,不如我們打一場雪仗吧。”

“不行!”桐笙即刻躲開,聽見“雪仗”這兩個字,真恨不得跳開八丈遠。“你還是找阿九吧!我回去叫玲子準備兩碗姜湯,你回來正好能喝。”

“掃興得很。”朔夜丢了手裏的雪團,無趣地說:“那你回去吧,我一會兒就來。”

桐笙哪裏不知道朔夜用的是激将法,但她害怕朔夜真的将那團雪扔向她,所以急忙拒絕了。

一個人回屋,桐笙其實帶着一種低沉的情緒。在她撲到朔夜身上,兩人一同倒在雪地裏的那一瞬,她竟想起了朔夜說過的一句話——“我與她初見也是在竹林裏,是她一頭撞在我懷裏……”

那不是在冬日雪裏的事情,桐笙無來由地肯定朔夜說的那場景定是在盛夏時候發生的。對于這樣的肯定,桐笙自己覺得很費解。但比起這個,她更在意的是倒在雪地裏的時候,朔夜的表情。

桐笙剛剛支起身子,她發現自己離朔夜很近,那種距離只在與朔夜初見的時候才有過,那一天,她與朔夜差不多是赤誠相見了。朔夜親吻她,極溫柔的動作卻好似帶着一星火,一點一點燃起來,使得她的身體一寸一寸灼熱。那時她竟如此将自己交托給了朔夜,而朔夜給她帶來的,是從前想象不到的歡愉。

行走的腳步越發緩慢,桐笙終在一處無人地停了下來,懊惱自己竟想出了“歡愉”這樣的詞眼。管不住便合上眸子教她的臉上泛出緋紅顏色,她想用手去遮掩,卻不想那小手指擅自停留在唇瓣上。

有些東西好似有了糟糕的變化,就在她壓在朔夜身上,與朔夜四目相接的那時候。可她偏偏看見了朔夜那毫無變化的表情,那種好似泰山壓頂卻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叫人看了便讨厭表情。

好女色。桐笙自小便不覺得這種事情奇怪,只是桐笙覺得朔夜這個女色似乎好不得。

回到屋裏,桐笙讓玲子叫人去煮姜湯,又叫她找了一身幹淨衣裳出來。除此之外,桐笙并未與玲子說過更多的話。朔夜拎着不知在哪滾了一身泥水的阿九回來時,玲子悄悄問她是不是做了什麽惹小姐生氣了?朔夜聽後腦內一片茫然。

“她怎麽了?”

“小姐回來之後就不大對勁,我說什麽她都不理我,叫我拿了一身幹淨衣裳出來之後,連門都不讓我進了。”

奇怪得很。朔夜把阿九交給玲子。“你先給它洗澡,我去看看你家小姐。”

“好。”

玲子說桐笙不搭理她,朔夜去了也遭了同等待遇。桐笙指着裏屋床上的衣裳叫朔夜換上,之後便繼續抄寫她的清心咒。

桐笙體型身高與朔夜相當,朔夜穿她的衣裳自然合身。從裏屋出來,朔夜便看見桐笙在寫字,走近了一看,笑道:“你怎麽抄起這個來了?”

“修生養性。”

“嗯,确實需要養養你那性子。”

好說不說,朔夜偏偏在桐笙脾氣不好的時候這樣揶揄她,直教桐笙使氣擱下了手中的筆,将朔夜趕回沈家去了。玲子送朔夜出門時還忍不住說了幾句:“都告訴你小姐在生氣了,你怎麽還要惹她?這下她把你趕走了,怕是好些天都不會要見你了。”

朔夜卻欣然歡喜。“不打緊,她總會見我的。”

玲子掩着嘴吃吃地笑:“你倒像吃定了小姐定要來找你似的。”

“倒不是。不過她不找我,我卻可以來找她。”

“那你何時再來,我好提前給你們準備糕點。”

“過幾天吧。”想想沈家的那兩姐妹,朔夜便說:“家裏有些事情,我雖幫不上什麽忙,卻也不好常出來。”

“也好,等小姐消消氣,你再來的時候她也不至于再趕你。”

“是了,她不趕我才是好事。”

說起沈家那兩姐妹,朔夜雖從未打算與她們培養出怎樣的姐妹情,但她現在的身份畢竟是沈家的外甥女,家裏姐妹關系不好,她無論如何也該關心一下。快過年了,朔夜也不想她們将不好的事情帶到新年去,只是那姐妹倆這幾天以來相互間交流少了很多,朔夜在中間幫着調解了半天也沒見效果。

天很冷,桐笙幾乎連房門都懶得踏出一步。朔夜去找過她兩次,兩次都被拒絕在門外。于是不得不感慨,這阮桐笙的記仇的本事實在太強大。

見不到桐笙,卻有一個麻煩的人找上門來了。朔夜在桐笙那邊碰了釘子回來,剛進屋就看見望月那丫頭在她屋裏坐着。好在朔夜平日裏不喜歡有人跟在自己身邊,不然望月這擅闖知府家的行為,怕是要被捉去打板子了。

朔夜有點驚訝,但還是平靜地解下身上的大氅挂在了架子上,問道:“你怎麽來了?”

“我在山上關太久,趁着師父下山躲人的時候就跑出來玩幾天。”

“幾天?你這從翠雲山跑到豐德城,路上就不止花掉幾天時間了。”

“沒關系嘛,師姐你應該知道的,師父每次出去躲人,少了半年是不會回去的。”

“師父躲的人還是谷雨?”

望月當然點頭說是。“除了她,還有誰能讓師父躲到外面去?”

“她可真是……”

朔夜十一歲上山,十三歲第一次見到谷雨。她對谷雨的印象還蠻好,只是師父向來不怎麽待見她。師父總說她不求上進,竟為了小小的兒女情而放棄了成仙的大好機會。谷雨卻從不與師父争辯,只是時常都上山來找師父。

最開始,師父倒也任由谷雨在山上呆着。直到有一次,師父發了很大的火要将谷雨趕下山,谷雨死也不肯不走,師父便将山上的事情都交給朔夜,自己下山了。打那以後,只要是提前知道谷雨要來,師父就會下山,走得遠遠的。

從朔夜十三歲的時候算起,竟然到了現在谷雨都能逼得師父出去躲她,這到底算是谷雨太有毅力,還是師父的心太硬?

不過此時比起谷雨,朔夜更好奇望月是怎麽知道她在這裏的。

望月笑道:“這遠近幾個國家,找得出來一個女侯爺的唯有卓然,稍微一聽一下就能知道女侯爺在豐德城,何況前些天我在別處遇到了莺時師姐,她說她從這邊來,我就更确定你在這了。”

“所以你大老遠跑來找我為了何事?”

“你是我崇敬的大師姐,我不能來看你麽?”

“難道你不是想繼續上次的事情,不是想說服我回到山上去?”

望月揮揮手:“你總有一天會回去的,師父都不着急,我何必着急?”

“那就等着你說的總有一天吧。”

望月來一趟豐德城,在朔夜這裏得到的待遇和莺時的全然不同。朔夜只叫她自己出去找客棧住下,她卻硬拉着朔夜說自己要住在沈家。

“不可以。”

“為什麽?”

“你與沈家非親非故,如何住在沈家?”

“我是你師妹啊!”

“師妹。”朔夜摸了摸望月的腦袋,微笑着說:“我親妹都住的客棧。”

“我這麽大老遠來一趟,這邊又這麽冷,你怎麽舍得叫我一個人住在外面啊!”望月使出了殺手锏,對朔夜一頓撒嬌,可是朔夜偏偏不吃她這一套。望月急了,拽着朔夜的胳膊使勁晃。

“師姐啊……不要這樣嘛,師姐……”

就在望月嬌聲嬌氣喚着師姐時候,那扇關得好好的房門卻被人擅自推開了。

望月瞧着門口站着的三個人,嘴角一勾,好笑地看向朔夜。“我以為只有我才會那樣沒禮貌地擅自進了師姐的屋子呢,結果這位不敲門就算了,竟還這般惡狠狠地盯着你。她是誰,和師姐很要好嗎?”

師姐?桐笙的視線頓時就移到了望月身上。她叫朔夜師姐,難不成她就是朔夜說的師妹?可她與桐笙長得絲毫不像。

領着桐笙和玲子過來的那個丫鬟剛剛是看着朔夜一個人進屋的,這才一會兒時間,屋裏怎麽就多了一個人?“小姐剛剛分明是獨自回來的,這位姑娘什麽時候……?”

朔夜揉了揉自己皺起來的眉頭,說:“不知道哪裏來的小賊,我正在考慮要不要把她交給舅舅。”

“小賊?”那丫鬟才開口重複,望月便兇她了。“你有見過像我這麽俊俏的小賊?女俠還差不多!”

丫鬟不說話了,此時玲子看見自家小姐冷冰冰的表情,心想她那股子好不容易想要消散的氣怕是消散不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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