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懲罰

那一年,朔夜二十三,遇到了僅有十四歲的桐笙。那時候,無論外貌還是體格,桐笙都還未脫離稚嫩的模樣。而朔夜比她年長九歲,與她站在一起顯然就是一個大人和一個小孩兒。只是朔夜已然練成駐顏術,年複一年,桐笙在長大,朔夜卻幾乎沒有變化。有時看着日漸成熟的桐笙,朔夜恍惚會覺得她與自己的年齡差距都越來越小了。

這次出門前,朔夜便已經感覺到了桐笙的成長,但那些成長在朔夜看來都是随着年月而來,是應有的存在。可剛才的一段話卻讓朔夜覺得這個由自己教導出來的孩子恍惚是在一夜間成熟了,好似很突然,讓她險些應對不急。

思緒游蕩在這四年多的時間裏,朔夜顯得略微恍惚。桐笙講完剛才的話便向山上走,走了一段才知道朔夜并沒跟上來,于是問她:“你在發什麽呆?”

朔夜回過神,不知要怎麽講述自己的感受,也覺得不好講,便只對桐笙搖搖頭,緊跟了幾步與她并肩而行。

兩人上山時都有些忐忑,她們都知道回去必然會受罰,可是究竟有怎樣的懲罰在等待她們?因為不知,所以心虛。

進了莊園大門,最先看見她們的人是莺時。這并非巧合,是時雨說她們快到了,就叫莺時在門口等她們。

“師父呢?”朔夜不安地問。

莺時說:“師父在香壇等你們。”

翠雲山上有兩處祭拜用的地方,較大的那一處就名為祭壇,作大型祭祀用。另一處很小,原本也是露天的一個祭壇,後來時雨卻叫人在壇上建起一座祠,供每日早晚焚香祭拜天神用。因為建在壇上,則稱它為香壇。後來,當素鯉犯了錯,成為第一個在香壇罰跪的人的時候,其他人才知道時雨在壇上建祠的真正目的。

香壇就是個罰跪的地方,所以聽見時雨在香壇等待,朔夜與桐笙也都知道接下來她們将要做什麽了。

走到香壇,時雨背對着她們,手中握着一炷香正拜着祠裏唯一供奉的衆神圖。雖說是唯一,但那張圖卻占據了一整面牆,圖上的天神情态各異,有的看來威嚴無比,有的面目慈藹,有的兇神惡煞,有的又好笑極了。不過,正是因為這幅圖,桐笙才極為不喜歡這個地方,所以自她上山以來,從未犯過任何會罰跪的錯。但,今日這一劫似乎是逃不過了。

“師父。”

“師父……”

兩個人齊聲喚着時雨,時雨将手中的香插在香鼎中,轉身注視才回來的兩個徒弟。大徒弟是膽怯又心虛地看着她,小徒弟只與她有過一眼相視,之後便一直垂着頭。時雨也無大怒的表情,但朔夜似乎自身太過膽怯,竟是時雨還未開口,她便忙着磕頭道:“徒兒此次下山闖了大禍,有辱師門名聲,有負師父所望,徒兒回山不敢求師父寬恕,請師父責罰。”

時雨早想到朔夜會有此舉動,畢竟是自己一手大的徒弟,時雨怎會不知她想以此方式換取些許饒恕?不過時雨并未理她,反而問在一旁跟着跪下的桐笙:“笙兒以為如何?”

桐笙端端跪着,雙手擱在地上,伏身磕頭,道:“所有過錯皆因桐笙所起,與師姐無關,還請師父不要為難師姐。”

朔夜擠了桐笙一下,意在指責桐笙不該這般說話。她正欲講些什麽來替桐笙求情,桐笙卻搶在她前頭,再與時雨磕頭,求道:“請師父責罰桐笙。”

“笙兒!”朔夜略微慌亂,時雨卻叫住她,說:“朔夜你先出去,師父有話單獨與笙兒講。”

“師父……!”

“師父的話你也不聽了?”

“徒兒不敢。”

無奈之下,朔夜只能退去外面。此處僅留下了桐笙和時雨兩人,時雨見她一直跪着也不方便說話,于是叫她先起來。桐笙起來後,有那麽一陣時間時雨并未說話,只是左右将她打量了一番,而後才似有感慨地道起:“笙兒果真長大了。”

突然聽到這一段話,又是闖禍歸來的情況下,桐笙當然只想到下一句會是“翅膀硬了”這樣的話。不過,時雨并無那種打算,她只是打心裏覺得自己在這個小徒弟身上花的心思太少了。

當初桐笙上山,僅因為朔夜對她很感興趣,時雨便連拜師理由也沒問過就将桐笙收在門下。想來,當年若是問個清楚,如今也不會由着她二人下山去闖禍了。說到底,是她這個做師父的不對。加之這幾年她只将桐笙交給朔夜帶着,自己對桐笙的關心甚少,桐笙闖了禍之後,她反倒覺得愧對自己這個小徒弟了。

很奇怪,桐笙并未見到預想中時雨那些對怒意的表現,但這卻讓她更為不安。她越是不安,時雨越是覺得有愧于她,便輕言細語地問她:“你很怕我?”

桐笙木楞地搖頭,時雨又問她:“那你為何連話也不敢多講?”

“師父有師父的威嚴,師父訓話,弟子不敢胡言。”

時雨門下共八個徒弟,唯有桐笙與她不親,如此生分,真讓時雨覺得難習慣。

“算了。”時雨嘆了一口氣,她與桐笙,往後再好好相處吧,眼下有眼下要說的事。“當初你來拜師,我并未問及你任何,是因為朔夜想要留你,你可知道?”

“師父對大師姐的寵愛,山上無人不知。弟子因為大師姐的關系而被師父收為徒,此事亦無人不知。”

“那麽,今日我問你,若那時我問及你拜師的原因,你可會告訴我實情?”

桐笙想也沒想便回答:“不會。”

“這般幹脆?”時雨頗是意外。“你難道就不怕我不願收下你?”

“我上山時,大師姐總與我說起師父極為注重與人之間的緣分。當年我僅因為別人一句傳說便從千裏之外徒步走來此處,更是上山見到師父,如此緣分,無論如何師父不會無視。”

聽桐笙這麽說,時雨莫名笑了。假設當年桐笙是由長盈或是別人領來,而時雨将她留下,那才是緣分,但她偏偏是由朔夜帶來的。在翠雲山上,除時雨本人之外,再無人知道朔夜為何如此受時雨重視,更無人知道時雨心裏始終對朔夜抱有一些愧疚,她甚至總覺得自己在欺騙朔夜,因為她從未告訴朔夜為何一定要成仙。

因為愧疚,時雨原本就不忍心對她們懲處太重,後來與桐笙再談一席話,竟讓時雨對桐笙另眼相看了。

關于林家父子冤魂之事,時雨早已處理妥當,她甚至問過桐笙那些親人都投胎去了何處。她與桐笙說,所有的人都生在了好人家,且今生命途平順。這消息對于桐笙來說,無疑是最大的安慰。桐笙安心了,時雨便又問她:“當初你上山為了學藝報仇,如今你大仇得報,往後再有怎樣的打算?”

“我……”桐笙看了時雨一眼,又低下了頭。往後她只打算留在山上,因為朔夜在此處。可她闖了禍,要怎樣才能讓時雨留下她?或許,只有一個辦法。“我希望,我能得道成仙。”

是了,就是這樣一句話,她說她想成仙,是帶着一種必定為之的決心說了這樣一句話。這讓時雨都有些興奮了,因為包括朔夜在內,從未有人用這般堅定的語氣跟她講過這句話。成仙,這當然是好事,極好的事。

“你想成仙,可成仙并非易事,或許窮你一生努力也不可及那境界,你又當如何?”

如何?她本就不是真的想要成仙,若是真是窮一生所能都無法得道,那也是好事。但她哪敢如此同時雨講?

“即便不能達到那高尚的境界,我卻已經努力達到我所能及的離它最近的地方,我不悔。”即便不能與朔夜站在同一處,我卻已經努力達到我所能及的離她最近的地方,我不悔。

桐笙仗着時雨無法窺視她的思緒與記憶而在撒謊,若有天時雨發現今日的謊言,她會得到怎樣的懲罰?可是,在她看來,此時已然別無選擇。

因為從未太過關心桐笙,時雨便沒想過她會是如此上進的人。因為高興,時雨便說要教她法術,但這并不代表她與朔夜可避免懲罰。畢竟是害了人命,若是不罰,如何讓別人信服?所以朔夜進來後,時雨便對她二人宣布:

“明日起,我要閉關三日。你二人在此處罰跪,直至我出關。三日後,你二人搬去竹屋反省,吃穿用度所有物品皆由他人送去竹屋,你二人不可離開竹屋。半年裏,功課不可荒廢,我随時會來抽查成果。

在竹屋時要好生反省自己的過錯,如若不是,半年後也不得回來。朔夜既是大師姐,笙兒的功課全交由你負責。至于笙兒,你想學怎樣的法術,待你想好之後告訴我。”

先前一直呆在外面的朔夜并不知時雨與桐笙說過什麽,只知回來後師父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有些悅意。再看師父給的懲罰,對于她二人犯的錯來說,哪裏還算什麽懲罰?師父甚至未讓她們分別住在兩間竹屋裏。

“多謝師父開恩。”朔夜與桐笙一道向時雨磕頭。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就打游戲去了,順道畫了一張爛畫,所以沒碼字。好不容易游戲打完了,碼了一章……我希望我可以變得勤快,我希望我可以變得勤快,我希望我可以變得勤快,阿彌陀佛,阿門,麽麽噠!要留言啊,麽麽噠!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