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成親

送走了鎮北侯夫婦,定文伯夫人一把将薛矜拉回自己的院子,讓人關了院門,問薛矜,“你老實告訴娘,為何要提出這樣一個條件?”

“這個條件有何不妥嗎?”薛矜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的點心吃着,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仿佛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語出驚人的。

定文伯夫人皺眉道:“雖說惠國不禁男風,可是大多都把男寵當個玩意兒養着,你見過哪個公侯家的公子娶了男妻的?更沒有說我們堂堂定文伯家的公子要去給人家當男妻的,你前途還要不要了!竹清啊,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薛矜吃着點心,嘴角還沾着糖屑,不甚在意道:“就因為我是堂堂薛家小少爺,就算是去他們侯府,也要以最尊貴的身份去,侯府裏除了侯爺、夫人、世子,便是世子妃了,我不覺得有何不妥。”

定文伯夫人作勢拍打一下他的背,“糊塗!你去做了人家男妻,前途不要了?你可是有功名在身的,這些年依着你愛玩的心思你父親和兄長沒有給你安排事務,可是你總不能一直貪玩下去,你将來還要不要走仕途,你想一輩子守着侯府的內院,荒廢度日?”

薛矜吃完了點心,拍拍手,看向自己的母親,“怎麽就一輩子了,不是說的兩年嗎,兩年後我自然就回來了,紀夫人說要去找皇後給我求一門好婚事呢,皇後娘娘是紀夫人的長姐,我若真醫好了她大外甥的病,娘娘還能虧待了我嗎?”

“你真是這樣想的?沒有其他心思?”定文伯夫人狐疑看着自己的小兒子。

薛矜站起身,“我能有什麽心思,不是您說的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母親還有事嗎,沒事我要去念書了。”

定文伯夫人一想到自己的寶貝兒子要去別人家給人家做男妻,雖說是協議上的,可心裏還是有些不舒服,然而這件事剛剛在正廳已經答應下來了,沒有反悔的餘地,她轉念一想,薛矜确實是被慣壞了,将他拘在侯府兩年收收性子或許并沒有壞處,而且她也是真的心疼紀裴,若是薛矜此去真能替他驅除邪祟,也不枉她看着紀裴長大的情分。

于是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既然是作為世子妃進入侯府,自然不能馬虎,侯府為了早點讓薛矜入府,找宮裏的監天司算了最近的黃道吉日,就定在了十天後。

十天時間對于籌備一場侯府世子的婚宴實在是太倉促了,好在這次不是動真格的,只是走個流程,雙方家長商議本想一切從簡,不料薛矜卻不同意,一定要侯府按照迎娶世子妃的大禮操辦。

這可苦了鎮北侯一家,臨時買了好多丫鬟小厮,日夜不停歇的忙,還請了禮部的人過來督辦,才總算在定好的日子前夜将一切籌備好。

十月初八,豔陽高照,黃道吉日,宜嫁娶。

洛州城半條街都鋪滿了紅毯,紅綢緞和紅燈籠更是從長街這一邊延伸到那一頭,日出時分,儀仗隊便開始在長街上吹拉彈唱起來,迎親的隊伍繞着長街走了兩圈,喜糖喜餅鋪天蓋地地撒,老百姓紛紛上街看熱鬧,得知是鎮北侯府迎娶世子妃時,都是驚訝萬分,表示從沒聽說鎮北侯世子定了誰家小姐,怎麽突然要娶妻了,還有人說鎮北侯世子重病多日,藥石無醫,這門親事怕不是沖喜來的。

可當大家得知世子妃是薛家小少爺之後,紛紛捂住了嘴,就算心中再怎麽好奇,也不敢大聲讨論了,往日薛矜那些橫行霸道的纨绔行徑大家都有耳聞,洛州城的百姓都明白一個道理,在洛州,得罪誰都可以,千萬不能得罪薛矜。

迎親的隊伍從定文伯府出來,薛矜穿着一身大紅色喜袍,胸前戴着一朵層層綢緞堆成的大紅花,坐在棕色的高頭大馬上,日頭透過薄薄的雲層照在他身上,照出他矜貴的身段,喜袍是上好的錦緞制成的,映着日頭泛着淡淡金光,薛矜在大紅色的襯托下,顯得皮膚越發白皙,濃眉下一雙杏仁似的眼睛目不斜視,越過喧鬧的人群看向遠處,黝黑的瞳仁在太陽底下格外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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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揚着下巴,這場沒有新郎的迎親隊伍,因為他耀眼驕矜的模樣,一點也不顯得冷清和寂寞。

這場婚宴排場大,賓客衆多,薛矜入了侯府便開始忙前忙後應酬客人,一早上倒是把新娘和新郎的工作都做了,應酬到一半,門口小厮飛奔過來,說是太子殿下到了。

這一句話把在場的賓客吓得忙站起身,無論是劃拳喝酒的,高談闊論的,還是拿薛矜打趣的,一時都安靜了下來,太子謝祯在鎮北侯的護送下走進院子,他雖身穿常服,周身的氣派仍讓人不敢直視,大家齊刷刷跪下請安,太子一擡手,“本宮是來賀喜的,都起身吧,該喝酒喝酒,別壞了你們的興致。”

說罷視線落在薛矜身上,薛矜笑着迎上去,拱手剛要彎腰行禮請安,被太子托着胳膊扶起,“成親為何不告訴我?”

鎮北侯世子成親又怎會沒提前通知太子呢,更何況侯府和皇後娘娘還是親戚,宮裏肯定是一早就知道了的,太子此時有此一問,是在質問薛矜沒有親口告訴他。

太子發難,鎮北侯心頭一跳,剛要開口解釋,卻見薛矜毫不在意,笑着對太子道:“我小小的婚禮,哪裏敢驚動殿下您。”

太子板着臉瞪他一眼,一把拉起他的手腕,道:“進去說。”

鎮北侯見太子并未生氣,方才松了一口氣,帶着太子殿下往內殿走,內殿安靜的多,太子在主座落座,侯爺和薛矜則站在下首,婢女上了茶和點心,太子看着鎮北侯,關切問:“長陵表哥身子好些了嗎?”

鎮北侯道:“有勞殿下關心,還是老樣子。”

“本宮聽母後說竹清到你們家是為了給表哥驅邪來的?”太子語氣非常平淡,在官場縱橫這麽多年的侯爺還是聽出了一絲惱怒。

他忙道:“這只是個雲游的仙道說的,下官也實在是走投無路,這才去定文伯家商議的,好在薛公體諒下官膝下只有一子,願意相助。”

“所以你們就讓竹清來給你們做男妻?”這回是實實在在的動了怒。

薛矜不等侯爺回答,上前一步,站到太子身旁,端起茶杯遞上去,道:“殿下不是說來賀喜的嗎,怎麽還發一通脾氣,世子妃這件事是我自己提的,跟侯爺無關。”

太子接過茶盞,用力擱在桌子上,望着薛矜,“尚書令的職位你不要了,做了男妻還如何入朝為官?”

“我又不喜歡當官。”薛矜索性在太子身旁的椅子坐下,繼續說道,“我是沒什麽大志向的,在家裏待久了母親又要念叨讓我入仕,我幹脆趁此機會躲出來兩年,做做世子妃,順便救個人,不好嗎?”

太子被他這樣一番毫無志向的言論說的無言以對,哭笑不得,偏薛矜還對着他笑,他一笑,右臉上就會出現一個小小的酒窩,配着他的杏眼,格外惹人喜歡,太子搖頭,不再多說,端起茶水飲了一口,将多餘的視線收回,藏進了無人看見的茶水裏。

“你呀,何時才能不這麽任性。”太子無奈嘆氣。

鎮北侯站在那,看着一君一臣毫無規矩的對話,心裏對薛矜又多了幾分看法,看來卻如夫人所言,薛家小少爺在東宮備受恩寵,他突然隐約有些擔憂,這樣一個風雲人物進了侯府,侯府能不能吃得消。

太子沒有久留,吃了一杯喜酒便回宮了,太子走後,薛矜也說自己累了,扔下一院子的賓客,徑自離開。

這次随他一起入侯府的有兩個婢女一個小厮,婢女分別是柳芽和柳枝,小厮則是四喜。

他離了人群在偏殿歇息,柳芽奉上茶水,薛矜問:“世子醒了嗎?”

柳芽回道:“奴婢剛剛從沉風閣過來,世子還沒醒。”

“走,過去看看。”

主仆二人就這樣大搖大擺去了沉風閣,沉風閣的大丫鬟畫梅震驚之餘,忙領着沉風閣丫鬟小厮跪了一院子迎接薛矜,“奴婢見過世子妃。”

薛矜嗯了一聲,讓他們都起了,擡腳往裏走,畫梅見狀攔在門口,笑着對薛矜說:“世子妃,還沒到洞房的時候,現在進去不合規矩。”

薛矜眉心一皺,“你覺得你們家世子像是能跟本少爺洞房的樣子嗎?”

說罷越過她直接進了屋,屋子很暗,門窗都關着,微弱的光線從窗戶縫隙照進來,落在屋子角落的琉璃香爐上,香爐裏點着沉香,升起淡淡的白煙,縱然刻意掩蓋了,薛矜還是聞到了藥味,夾在沉香之中,有些苦澀。

一道厚厚的簾子後面便是寝殿,藏青色的床簾及地,床架上挂着一柄銀白色寶劍,屋子太安靜,薛矜下意識放請了腳步,走到床邊,緩緩掀開了床簾。

紀裴躺在床上,仍在昏迷中,因為生病瘦了許多,臉頰有些凹陷,嘴唇也蒼白沒有血色,額頭上覆着一層汗,将他鬓邊的頭發打濕了幾縷,頭發貼在脖子上,整個人看着毫無生氣。

薛矜一手挑着簾子,低頭看着,丫鬟和小厮們遠遠站在他身後,看不清他的表情。

過了好一會,薛矜回頭對畫梅道:“怎麽變得這麽醜了,我能反悔嗎?”

畫梅一時愣住,反應過來後忙不疊跪下,磕一個頭,道:“世子妃別吓唬奴婢。”

薛矜沒理會她,推推手讓他們所有人都出去了,畫梅走出房間還在提心吊膽,不知道世子妃剛剛說的話到底是玩笑還是真的。

衆人走後,室內重歸寂靜,薛矜在床邊坐下,看着紀裴,輕輕嘆了一口氣,拿起紀裴枕邊的帕子替他擦起額上的汗水。

他的手指順着紀裴蒼白的臉頰輕輕滑下,對緊閉雙眼的人道:“想不到我薛矜從今往後也要開始照顧人了,紀裴,你可真是好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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