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想念

薛矜說起來豪言壯闊,信誓旦旦,然而還沒等他有所行動,紀裴就不在府裏住了。

第二日一早,薛矜還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太子就派人傳了消息到侯府來,說南蠻子屢屢騷擾邊境,或許不日便會交戰,皇上已經同意讓豫王謝恒前往合川州,為督軍,和鎮北侯紀獻共同抗敵。

紀裴聽後二話沒說,更衣後便去了東宮,在東宮和太子謝祯議事到晌午,午膳亦是在東宮用的,無人知道他們談了什麽,之後紀裴徑直去了京郊的大營中。

薛矜在沉風閣等紀裴等到日落西斜,也沒見他回來,快要擺晚膳的時候,葫蘆匆匆跑回來禀告了一聲,說世子要留在軍營,這幾天都不回府。

薛矜一聽急了,“留在軍營?那怎麽行,他身子還沒好全呢!”

葫蘆道:“世子知道世子妃會擔心,特要奴才回來傳話,他只是和蔣統領安排一些事,順便練兵布陣,不會累到自己,世子請世子妃不用擔心。”

薛矜怎麽可能不擔心,可是紀裴人已經去了軍營,想來事情比較嚴重,他也沒法子,想了想,喚了柳芽為他更衣,說他也要去軍營。

葫蘆聽後吓得臉色都變了,噗通一聲跪在薛矜面前,“世子妃千萬使不得啊,京郊大營離城區二百多裏,而且環境簡陋,條件艱苦,又都是男人,世子妃萬萬去不得。”

“怎麽?我不是個男人嗎?”薛矜皺着眉問。

葫蘆啪啪扇了自己兩個耳光,“奴才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世子叫奴才回來好好照顧世子妃,若是世子妃去了那地方,出什麽岔子,世子怪罪下來,奴才萬死也難辭其咎啊,還請世子妃可憐可憐奴才。”

葫蘆說的懇切,打自己的兩個耳光也是用了全力的,薛矜看着就有些不忍,昨日紀裴發落那兩個小厮的情景還記憶猶新,可見紀裴是個鐵血手腕,葫蘆縱然是他的貼身小厮,但是難保他會不會手下留情。

想到這裏,薛矜重新坐回去,擺擺手道:“罷了,我也不為難你,那種荒郊野外的地方我還不樂意去呢,紀裴在那真的不會受傷嗎?”

葫蘆忙道:“那是紀家軍的軍營,駐紮、屯兵、練兵、巡邏所在,不會受傷的,世子妃請放心,這兩日豫王就要前去點兵了,世子少不得要安排一下,等豫王殿下帶兵離京,世子應當就回來了。”

“好吧,到時候他若還不回來,我一定親自去請。”薛矜等了半天,早已餓了,打發了葫蘆,徑自回了自己院子,紀裴既然不回來,他也沒必要留在沉風閣了。

坐在溪雲齋用晚膳的時候,薛矜還在想,為什麽皇上會同意讓豫王殿下前往督軍,惠國人人都知道,紀家軍骁勇善戰,戰無不勝,豫王去了,在紀家軍的協助下,肯定會掙一些軍功的,他本就賢名在外,若是再有了軍功,太子将如何立足呢?

薛矜攪着碗裏的湯,不由長嘆一聲,這些事他都能想明白,太子肯定比他更難過,薛矜想了想,還是決定明日要去一趟東宮,就算幫不了什麽忙,安撫一下太子也是好的,畢竟從小到大,太子殿下對他一直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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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對薛矜的到來很是驚喜,又是讓宮女上最好的點心,又是讓廚房準備他最愛吃的飯菜,笑着對薛矜說:“你都多久沒來了,本宮還以為你把我給忘了呢。”

薛矜笑着跟太子進了書房,開着玩笑說:“竹清怎敢,您是儲君,未來惠國的天子,竹清當然要好好巴結住您啊。”

聽到儲君和未來天子幾個字,太子臉色微變,但是很好的隐藏起來了,對着薛矜,笑得溫和,所有的煩心事都收進了心裏,“你還用巴結我?什麽時候東宮的好東西不是先送給你了,上回還跟表哥說起呢,等表哥病大好了,你也該回來為我做事了吧。”

薛矜讪笑兩聲,将話題掩過去,“紀裴昨日去京郊大營了,到現在還沒回來呢。”

“我知道。”太子收了嘴角,道,“是我讓他去的,大哥馬上要去合川州,帶的兵不可馬虎。”

薛矜觑着太子的神色,乖巧上前為他續上茶水,道:“惠國是最重視嫡庶尊卑的,殿下您的身份無人可以取代,侯府也一定不會讓您有後顧之憂,我們定文伯府,我大哥的禮部,還有我姐夫家也都指着殿下呢。”

薛矜的乖巧模樣有效的撫平了些許煩悶,太子抛開那些煩心事,帶着薛矜來到偏廳,偏廳已擺了膳,太子道:“你好容易來一趟,不說這些事,好好陪我吃一頓飯最為要緊。”

“東宮廚子的手藝可太久沒吃了,饞得很,嘿嘿。”薛矜主動要了果酒,陪太子飲了兩杯酒。

吃完飯後又手談了幾局,見太子臉上明顯有了笑模樣,薛矜才稍稍放下了心,他一直在東宮待到晡時才起身告辭,太子将他送至宮門口,特意派了侍衛護送薛矜回去。

薛矜上馬車的時候,太子拉住他的手腕,看着薛矜,十分鄭重地說:“你放心,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你卷進這旋渦裏來。”

薛矜愣神之時,太子已然松開了他的手腕,薛矜朝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殿下快回去吧,等有空竹清再來同您下棋。”

坐在回侯府的馬車上,薛矜掀開車簾子往窗外看,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将落未落的日頭挂在山腰,照出人間的惬意時光,薛矜仰着脖子往城外看去,他知道京郊大營就在那個方向,可是卻什麽也看不到。

也不知今晚紀裴會不會回府,薛矜放下車簾子,輕嘆一聲,他發現他有點想念紀裴了。

紀裴一直在軍營待到臨近最後一次解毒的時候才回來,從前他在外比這時間長得多,侯府衆人已經習慣,對薛矜來說卻仍是太長太長了。

他一天要往沉風閣跑三趟,那條蛇都被養的又恢複了精神,沉風閣的主人還是沒回來,薛矜翹着腿歪在躺椅上聽四喜給他說笑話,一顆心沒了着落,覺得吃進嘴裏的點心都不甜了。

所以這日聽到門房通報世子回來了,薛矜連衣裳都來不及換,跑着穿過幾個院子來到前院。

紀裴已經下了馬,正往裏走,身後半步的距離跟着蔣天冬,蔣天冬身後是兩個沒見過的将領,他們幾人穿着盔甲,紀裴着常服,一件墨黑色的交頸長衫,外頭罩着稍深一些的外袍,周身沒有其他的裝飾,就連腰帶也是尋常的款式,上好的錦緞上繡着一些雲紋,幹淨整潔,但是在太陽下已經失了光澤,一看就是蒙了灰。

縱然是穿着蒙了灰的常服,紀裴的氣勢也一點兒不輸穿着盔甲的部下。

他的頭發全梳起來,用一個褐色的玉冠束着,邊走邊和蔣天冬說着話,眉宇間有愁容,有滄桑,更多的是肅然。

薛矜站在原地,跑的急了驟然停下,心跳的厲害,他喘着粗氣看着紀裴,明明只有幾天未見,卻像是隔了大半年似的,導致薛矜一下子不敢上前。

是蔣天冬先瞧見的他,頓了頓,說話的聲音就慢了下來,看一眼紀裴,而後朝着薛矜所在的位置拱手低頭,行了禮,“卑職見過世子妃。”

他身後兩個沒見過薛矜的将領也忙跟着行禮,紀裴順着他們的話語看過來,原本淩厲的眼神在看到薛矜的一瞬間柔和下來,漾出些許溫柔的光,随後眉心一皺,“這麽大的日頭跑這麽急做什麽?”

薛矜眼眶一熱,沖上去一把抱住紀裴,把毫無準備的紀裴撞得後退了一小步,忙伸手攬住他的腰,“這是怎麽了?”

薛矜把頭埋在他的胸前,喃喃道:“怎麽才回來,知不知道我很想念你啊!”

自從來了侯府,就沒有經歷過這麽久的分別,更何況此前兩人之間已有了些許暧昧,薛矜确實想念的緊,不管不顧就直接說出來了,他說的坦然,卻驚了衆人。

蔣天冬不敢看抱在一起的兩人,擡頭看着湛藍的天空和明晃晃的太陽,身後兩個低一級的将領更是從沒見過這種場景,面面相觑,挺大兩個老爺們,鬧了個大紅臉,院子裏的丫鬟小厮們紛紛低着頭偷笑,紀裴僵在那,覺得燒的厲害。

他哪兒能想到,上一次摸摸小臉就害羞跑掉的世子妃,如今竟敢大庭廣衆之下投懷送抱。

可他從小是個極為循規蹈矩的人,私底下如何暫且不提,這青天白日還當着下屬的面,實在有失體統。于是他輕咳一聲,将薛矜推開,臉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眉心蹙着,想責備卻又忍了,“……只是五六日而已。”

“已經很久了!你不覺得嗎?”薛矜反問。

說實話,紀裴并沒有覺得,一來他從前離家是常态,二來這幾日忙得很,協調好各方将豫王送出城,他還親自送了一千多裏地,折返回來,又因太久沒去軍營,別的事務堆積如山,簡直分身乏術,一忙起來,就忘了時間。

紀裴抿唇,伸手替薛矜理了理壓皺的衣裳,泰然道:“我還有事要談,你先回去換身衣裳,若是不嫌無聊,就到無竹居找我。”

無竹居是前院的大書房,聽他這樣說,薛矜才後知後覺他身後還跟着議事的下屬,想到剛才自己放浪形骸的舉動,一下子臉紅了半邊,忙道:“好。”

紀裴想擡手拍拍他的頭,意識到周圍的人,還是忍住了,側過身朝書房去,蔣天冬緊随其後,走到薛矜身旁,笑着說了句:“世子妃,一會兒來書房玩。”

另外兩個将領頭都不敢擡,匆匆走過,在戰場上英勇無比的人,頭一回遇到一個男人慌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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