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陸燼朝的辭職申請終究還是通過了。
陸燼朝去意已決,就算再不想讓他走,醫院也不能強行将人留下,副院長反複向陸燼朝強調,如果有朝一日他想要回來,南天星中心醫院随時歡迎。
申請最終在系統中通過的那刻,陸燼朝松了口氣,他再度謝過領導,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東西都已經收拾好了,放在箱子裏,随時都可以離開。陸燼朝最後看了眼自己的辦公室,抱着箱子出門,将鑰匙交到護士臺處。
“陸醫生您真的要走嗎?”小護士不舍。
“嗯,我要去首都星,病人就都交給你們了,好好幹。”
護士有些惆悵:“不知道新來的醫生會不會像陸醫生那麽好,哎您還沒走我都有點想您了。”
陸燼朝失笑,他又和護士們聊了幾句,最後告別完,抱着東西走向電梯間。
電梯門打開的那刻,陸燼朝看到了站在其中的殷齊。
殷齊低着頭邁出電梯,步伐相當急促,顯然聽說了陸燼朝辭職的消息,他一擡頭,看到懷裏抱着箱子的陸燼朝,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殷齊一句話沒說,大步上前抓住陸燼朝手腕,推開厚重的門,将他拽進旁邊的樓梯間。
陸燼朝被拽着下了半層樓梯,懷裏的箱子差點掉了,他好不容易穩住身形,就被殷齊一把推倒牆上。
護衛緊緊盯着他,眼中壓抑着怒火:“你要走?”
“嗯,辭職申請已經通過了。”
“為什麽?是因為傳的那些——”
“你想太多了。”陸燼朝語氣平靜,“我要去首都星進修,我父母都已經不在了,我沒有必要繼續留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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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齊定定看了他數秒,聲音裏帶上了咬牙切齒:“你就是為了躲我吧。從那天起,你一直都在繞着我走,現在還想靠辭職來躲?”
陸燼朝皺起眉頭,驚訝于殷齊狀态不太正常,連這麽自我感覺良好的話都能說出來,他有點反胃:“你真的想太多,第一,我沒有故意躲着你,第二,我确實要去繼續讀書。”
“別狡辯了!”殷齊猛然伸出手,抓住陸燼朝雙臂,将他牢牢按在牆上,“陸燼朝,我真的不明白到底要怎麽樣你才能滿意?我為你做了那麽多,其他人無論再怎麽樣我都不會看他們一眼,每天想着你,念着你,不在乎你是個普通人,但是你為什麽都不領情呢?我到底哪裏讓你不喜歡?!”
不在乎你是個普通人。
悲涼在心中一閃而過,殷齊終于在這個時候流露出了內心的真正想法。
就像林嘯鳴所說,他潛意識裏,一直都高高在上。
陸燼朝深吸口氣,他從來沒見過殷齊這麽瘋,最後的那句質問近乎歇斯底裏,讓他覺得可笑又可悲。
“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殷齊。”他輕聲道,“對不起,我對你沒感覺。”
樓梯間徹底安靜了下來。
陸燼朝本能地感覺到危險,他想要離開,手臂上的力道卻将他牢牢固定在牆壁和殷齊身體之間。
精神力悄然蔓延,化作無形絲線,虛虛環繞在殷齊身邊,白隼自窗邊掠過,不曾被任何人發現。
殷齊猛然向前的瞬間,陸燼朝只來得及勉強偏過頭,躲過了強吻。對方唇角從耳邊擦過,陸燼朝瞳孔猛縮,精神力瞬間爆發,将殷齊緊緊纏繞!
“你幹什麽!”
陸燼朝猛地推出一把,從殷齊的禁锢中掙脫出來,混亂中箱子從懷裏掉下,裏面的東西散落一地。
殷齊被他推地倒退着踉跄兩步,他身體仿佛被無形的東西纏繞,難以動彈,覺醒的兩種感官更是被強烈幹擾,空氣中有什麽看不見的能量擴散開來,形成某種強大的領域!
在哨兵科室工作的殷齊對這種感覺再清楚不過,向導在對哨兵進行疏導時,也會給他類似的感覺,如同整個靈魂身體都要被控制。
陸燼朝他——!
殷齊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滿臉震驚:“你……你……”
陸燼朝直起身,不再靠着牆壁,他微微上前一步,整理有些淩亂的衣領:“是,你想的沒錯,我是個向導。”
“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少年的聲音自斜上方傳來,漠然而冰冷,林嘯鳴一步步走下臺階,最後在距離平臺三階的地方停住腳步。
年輕哨兵身上散發出強大的威壓,他居高臨下地盯着近乎驚駭的殷齊,對方緊緊咬着牙,身體正在不受控制的發顫,如同在抵抗強大的重力,雙膝苦苦支撐着,不讓自己就這樣跪下去。
“如你所見,他是個向導。”
“他身邊注定會有許多哨兵圍繞,為他戰鬥,為他流血,竭盡全力争取留在他身邊的機會,他是你這輩子都不可能攀上的人。”
林嘯鳴伸出手,陸燼朝趕忙拾起地上的東西,快步從殷齊身邊走過,來到林嘯鳴旁邊。
威壓實在太過強烈,殷齊終于支撐不住,他扶住一旁的欄杆,仍然控制不住地半跪下去!
護衛和哨兵之間的差距,猶如天塹。
陸燼朝第一次在旁人面前肆意的展示自己,向導和哨兵的精神力相互碰撞交融,是和往常截然不同的感受。
陸燼朝望着殷齊,輕聲道:“後天我就會離開南天星,如果沒有意外的話,近幾年應該都不會再回來了。謝謝這些日子以來的照顧,祝你日後一切安好。”
說罷他用力閉了閉眼,轉過身,抱着箱子離開樓梯間。
“我本來不想參與進來的。”林嘯鳴的聲音不大,在殷齊耳中卻讓他五髒六腑都有種明顯震感,“但是你做得實在太過了。”
殷齊勉強擡起頭,眼中第一次出現了無法抑制的恐懼。
陸燼朝在電梯間裏等了會兒,林嘯鳴很快推開樓梯間的門過來,電梯正好到了,兩人走了進去,一時間誰都沒說話。
“謝謝。”陸燼朝長長舒了口氣,“又救了我一次。”
今天林嘯鳴和陸燼朝是一起過來的,他開車在樓下,等着陸燼朝把東西搬下來,看到白隼在天空中飛過的時候,意識到陸燼朝可能遇見了一些危險。
林嘯鳴走進醫院,乘坐電梯去了陸燼朝所在的胸外科,被護士告知陸燼朝十分鐘前就已經走了。
他正要去找,突然間散發出的精神力指引了方向。
林嘯鳴迅速找到樓梯間精神力爆發出的地方,推開門的第一眼就看到了滿臉愠怒的陸燼朝和他對面的殷齊。
“看你這麽久還沒下來,就過來看看。”林嘯鳴從陸燼朝手中接過盒子,裏面都是一些辦公用品,“票我已經定好了,明天一早出發去雲峰星,在那邊轉首都星的直達。”
“嗯,今天回去之後再收拾一下東西。”
“房子你要怎麽辦?最近幾年你可能都不會再回來了。”
“留着吧,這是我父母的房子,我不想賣掉或者租出去,反正也不算缺錢。”
兩人到了樓下,林嘯鳴将箱子放進後備箱,開車帶着陸燼朝回家。
陸燼朝坐在副駕駛上,望着窗外醫院漸行漸遠,到底有些惆悵。
三年說短不短說長不長,從做出決定到收拾東西離開,他用了不到三天,只來得及跟一些關系好的同事做簡短告別。
從今以後,就要開始新的生活了。
陸燼朝收回視線,林嘯鳴看了他一眼,沒有做聲,但就算誰都不說話,車中的氛圍也不顯得尴尬。
一片安靜之中,兩人回到家,收拾最後的行李。
也沒什麽好收拾的,陸燼朝最後将一直以來放在主卧床頭的照片帶上,那是他養父母和同名同姓卻素未謀面的哥哥,也是他曾經有過家人的證明。
明天六點就要去趕車,今晚必須早點休息,十點鐘兩人就互道晚安。
就要再度離開從小長大的地方,開始一段完全未知的生活,陸燼朝本來以為自己會睡不着,沒想到卻幾乎剛沾枕頭就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十二點整,月色下時間跨入新的一天,一牆之隔的林嘯鳴睜開雙眼。
他悄無聲息地翻身起床,穿上外套,從櫃子深處摸出什麽東西放進口袋,拉開窗簾,将窗戶打開一條可供通過的縫隙,撐身跳出去。
穩穩落在牆根處,林嘯鳴反手關上窗,路燈的光芒照在他臉上,卻無法照亮黑沉眼瞳中蘊含的東西。
将棒球帽戴上,林嘯鳴雙手抄在口袋裏,特地挑選狹窄的小巷和監控死角,走過四個街區,登上了夜間公交。
他穿着一身運動服,棒球帽戴得有點歪,嘴裏叼了根沒有點燃的煙,看起來就像個晚上獨自出來玩的混混高中生。
四十分鐘後,林嘯鳴在城區的另一邊下了車,拐進一家24小時便利店,數分鐘後,身影再度消失在了所有的監控之中。
不遠處,屬于執行官的宅邸沉于夜色之中,複古歐風的建築作為每一任執行官的住處,在今夜迎來了一位陌生的客人。
執勤的警衛筆直站在崗點,望着前往,一片安靜之中百無聊賴,思緒不知飄向何方。
在他身後的走廊窗戶,某個瞬間突然濺上了一小片新鮮的血跡,但很快鮮血就被擦去,不留一點痕跡。
警衛眯了眯眼,不動聲色地打了個哈欠,不曾發現任何異樣。